禹王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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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老板终于被放了回来,这些日子药铺都没开门,韦老板在家休养,什么也不想做。韦弘书正在为再次出行做准备。那邛崃山阴界说是阴森恐怖,可是只要提前有了准备,并没有那般可怕。前一次吃亏是因为准备不足,此次韦弘书信心十足,定能顺利再进蛇谷村。不过出发之前,他有几件事要办。

一是法师。韦弘书对法师一无所知,这让他几次吃亏。即便是到了如今,他还是摸不清法师到底有何本事。韦弘书决定去法师家里探一探。法师这种人独居野外,虽然是一间破房子,他也不可能任人随意进入他家里,里面定有些事先预防。韦弘书不想损失韦家人,跑去太师府上借了两个家丁。

“你韦家吝啬到连个护卫都出不起了?”太师有些不乐意,可还是没至于吝啬两个下人。

韦弘书带人去到法师家附近,他站在门外,让两个家丁先进去探路。家丁并不知道这是法师家,只以为乡间野外不知哪个贼人藏匿其中,看见门上挂着锁,一脚踹开大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韦弘书站在门外只听见“啊!”一声惨叫,一个红色影子从屋中飞了出来。他定睛一看,那家丁已经变成一具血尸。

“好狠呢!”韦弘书自言道。另一个家丁躲过这一劫,站在屋里不敢动弹了。“里面怎么样?”韦弘书冲里面吆喝道。

家丁被吓到腿软。韦弘书从外面看到他那副样子,恨得牙痒痒,然后冲家丁喊道:“你去里面看看,快去。”

“公子,小人不想死。”里面的家丁快要哭出来了。

“你若不进去,我就给你一剑。自己看着办吧。”

家丁听后颤巍巍挪着步子进了里间。没遇见预想中的暗器毒药,他松了一口气,对外面喊道:“公子,进来吧。”

韦弘书迈进房门,先在外屋查看了一番。各种瓶瓶罐罐,不用打开盖子,只要靠近微微闻一下,韦弘书就知道这些罐子里恐怕装的都是剧毒,哪一种毒药都不在韦家毒药之下。房间里摆设简单,一眼就能看全,这里没什么意思。韦弘书朝里间走去,刚走到门口,他被吓了一跳:那家丁直直站在床边,看脸色已经断了气。韦弘书竟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

韦弘书不敢大意,这屋子里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他站在门口看了看,见屋中墙上挂了几幅画,供桌上还有一个布人,这些画上的人和那布人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鹰钩鼻子!他再细看那些画,画中人特征不一,但是看起来都有些刘升的特征。再看布人,上面扎了针,这可不是用来做祝福的布偶,明明是恨之入骨的诅咒啊!

法师与刘升有仇?韦弘书摸摸下巴,觉得有意思了起来。他小心绕到床边站着的家丁身后,用剑挑开法师床褥,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只找出一些秘籍,药方什么的。韦弘书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一个防蛇蚁的方子,他想到法师在林子里的时候夜晚洒在营地的药粉,像是按照这个房子配出来的。韦弘书默默把方子记在心里。

窗户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两个小娃娃,看起来像一男一女。韦弘书慢慢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男娃娃身上画了官服,女娃娃头上装饰了珠钗,两个娃娃被一根红线拴在一起,像是做姻缘的。两个娃娃身上各写了八字,男娃娃身上八字是:壬寅 己酉 己酉 己巳;女娃娃身上八字是:丁未 乙巳 甲子 乙丑。韦弘书没动这俩娃娃。这屋子里一看看过去,再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了,难不成所有关于法术的书籍用品,都被法师随身所带?

韦弘书不敢再探究,走出了屋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再把屋门锁好。刘升的事情韦弘书不敢直接去问太师,而是又跑到了兰音阁。兰音见到韦弘书,赶忙上去打招呼:“韦公子,韦家没事了?”

“兰音姐姐放心,不仅无事,皇上还准备重用本公子呢。”韦弘书在女子面前是不愿丢了脸面的。他从 怀里掏了银子出来放进兰音手里,兰音问道:“又是来打听刘家的?奴家以前也就是个小侍女,知道那点儿事都告诉公子了。”

“姐姐可知道刘升的罪过什么法师一类的人物?”韦弘书问。

兰音摇摇头:“刘升信道士讲的话,当年刘家好容易得来的女儿全因道士一句话,刘升几乎再也不见女儿。要说得罪法师,奴家没有听说过。”

“道士说过刘家女儿什么话?”

“命带寡宿,财星入墓。就是刑克父母。刘家的人也都觉得小姐不吉利,躲着她。奴家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不懂事,没少跟着下人在小姐身后嚼舌根。现在想来,一个孩子自打一生下来就被全家人鄙弃,多可怜哪。”兰音说着脸上露出些许同情。

“多谢姐姐。这几日幸亏姐姐帮忙了。”

“仙岳姑娘在楼上呢,公子不去找她?姑娘为公子一直担心呢。”兰音说完后,韦弘书本想拒绝,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韦弘书一抬头,见仙岳转身回去房间的身影,他知道仙岳看见他了,于是上了楼。

韦弘书一整天没有吃饭,也确实饿了。仙岳给他备了一桌菜,陪着韦弘书一起吃起酒来。“今日来往的客人都在传说韦家的事。”

韦弘书见仙岳脸上一脸担忧,心中一暖,搂住仙岳温柔说道:“你为我费心了。”

仙岳柔声说:“奴家也帮不上公子什么忙。”

“你已经帮了大忙,不是听了仙岳的一句话,兰音怕是什么都不肯告知于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牵扯到10年前的旧事。我也没想到韦家竟也牵扯其中,如今看来竟是越陷越深。”韦弘书说完,一口喝干杯中酒。仙岳又给他倒上酒:“公子可要经常来看仙岳。”

“放心,只有在姑娘这里,我才能完全卸下心防。今日我哪里也不去了,留下来听姑娘新学的小曲。天塌下来,都放到明日再去担忧。”

仙岳起身去拿琵琶,韦弘书有些乏了,干脆靠在**听仙岳唱曲。仙岳拨弄琴弦,开口唱了起来。一曲未毕,韦弘书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韦弘书先回了一趟家。韦老板精神回复不少,韦弘书问了一下父亲是否知道刘升与法师之间有恩怨,韦老板一脸茫然,他与兰音说辞一样:“刘升怎么会得罪法师?刘家老夫人笃信神灵,刘升断然不会跟法师过意不去的。”

“父亲,弘书想去探一下刘家,还有唐家。”

韦老板有些担心说道:“韦家现在好容易太平了,你再去惹上一身麻烦可如何是好?刘家和唐家已经空了这么多年了,哪还有东西留下给你探?”

“刘家已经空置多年,那唐家呢?唐家不是一直有人看着吗?”韦弘书不甘心。

“屠赤文当年走的时候,留了很多值钱的东西存在唐家老宅,你若是去探,丢了东西赖在你头上可如何是好?”

“父亲放心,弘书定会小心。”

韦老板见争不过韦弘书,只好随他去。韦弘书出门,直奔刘家老宅而去。刘家院子早已荒芜,刘升和家人失踪诡异,这院子即便是空着,也没人敢打主意。院子里杂草丛生,白天进去都觉得瘆得慌。京城里关于刘家院子里的传说很多,还有人绘声绘色描述见到过刘升的鬼魂。韦弘书儿时也曾被这些故事吓到过。不过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看来刘家的鬼神之谈都是些百姓们闲暇时编撰出来解闷的,这只是一座荒废了的宅院而已。

韦弘书推门进了屋里,刘家下人走的时候能拿走的值钱东西都拿走了,这屋子里一片破败,谁也想不出当年刘家也曾经几代在朝中风光过。韦弘书进了一间像是书房的房间,里面还能见到不少书籍,他打开一本本翻查,想看看书中是否能夹杂只言片字,信件倒是找到不少,读来读去都是刘家夫人与娘家的书信来往,并无特别。

韦弘书又去了几间厢房,还是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他从屋里出来,原本想离开,见门口侍卫营,突然想起来王虎王宝兄弟,于是打算走进去看看。到底是些侍卫的住处,东西没人拿,屋里竟然比别处整齐一些。韦弘书把能找到的箱子包裹逐一打开,终于找到了属于的王虎王宝两兄弟的东西。兄弟二人一直坚持读书学字,箱子里笔墨纸砚都齐全,两人闲暇时还会临摹字帖,抄写古诗。王虎字迹歪歪扭扭却已见雏形;王宝字迹刚劲有力,竖笔有如刀锋直劈下来。韦弘书把他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带回去村子给王虎留个念想。

刘家没有收获,韦弘书出来后转去唐家。刘唐两家交好,相隔并不远,中间有一条小巷子,步行片刻可至。韦弘书走在巷子里,突然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两个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站在他面前。

“吾等不想伤害公子,只劝公子放弃查下去。”其中一个蒙面人开了口。

“尔等是谁派来的?凭着一句话就想阻止本公子?越不让本公子查,越说明有问题。本公子还就要查下去了!”韦弘书丝毫不服气。

“那公子就休怪吾等不客气了。”

“打架就说打架,还要客气吗?”韦弘书刚说完两个蒙面人就冲了上来。只两个回合,韦弘书就发现这两人无意伤害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故意把胳膊往一人刀下伸,结果吓到那人不敢落刀。韦弘书停下手中动作,问道这两个人:“尔等究竟是谁派来的?”话刚落下,眼前一阵黑,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掌。

再醒来时,韦弘书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巷子里了,而是躺在刘家大门外。一个讨饭的正在盯着他,差点就把脸对他脸上了。韦弘书吓了一跳,摸着头还没有完全清醒。讨饭的跟他说:“公子,你可醒了。我都守了你半个时辰了。刚有人让我告诉公子,若要再去唐家还要挨打。”

“你可见到那人面貌?”韦弘书问道。

“那人一身黑衣,眼睛大大,就是个人呗。”讨饭的说。韦弘书知道有人盯上他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没必要再去找打。有人阻止他去唐家,他非要去,看来唐家一定还能找出什么东西来。若是晚了会被人转移,韦弘书打算今晚入夜之后再探唐家。他站起身来,先回家换了一身衣裳,然后直奔兰音阁而去。

像往常一样,仙岳姑娘为韦弘书上了一桌子酒食,陪他吃酒唱曲。夜慢慢深了。韦弘书让仙岳继续唱曲,别停了,他自己从仙岳房间的后窗跳了出去,偷偷去了唐家。这次没遇阻拦,韦弘书在兰音阁消磨一晚上时间,哪怕有人盯着他此时也会被他瞒过。

唐家一直有人打理,一切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这座院落已经空置10年了。唐将军为国捐躯,为此颇得百姓爱戴,即使京城百姓都知道唐家小姐离开的时候,留了些值钱的东西放在唐府,也少有人来偷盗,贼也是有良知的。

韦弘书目的明确,他直奔祠堂。唐家祠堂里面的祖宗牌位整齐摆放在供桌上,墙壁上还挂了有几幅画像,从画中人服饰上判断,唐家几代为官,也算得上世家了。韦弘书恭敬朝着祖宗牌位跪拜,然后再在祠堂中翻找起来,他要找的是唐家族谱。韦弘书在一个小匣子找到了族谱,直接打开翻到了最后几页,唐将军娶妻王氏,育有三名子女:长子唐子忠夭折,幼子唐子良出生即夭折,族谱原本不会收录女儿,唐家仅剩一女,又招了屠赤文入赘,两人都入了族谱。韦弘书打眼看了一下二人生辰,感觉在哪里见过,唐碧云生辰:丁未 乙巳 甲子 乙丑;屠赤文生辰:壬寅 己酉 己酉 己巳。这不是法师家里那两个合婚娃娃吗?

韦弘书又记下了唐家两个夭折的儿子的生辰,那夭折的幼子,与自己生辰竟然是一天,只是比他早了2个时辰。怪不得兰音说唐家两子在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做神仙呢。

韦弘书又去了趟书房,唐家书房藏书可谓惊人,这里面只有书。韦弘书感觉这里应该不会有他想要的东西。他翻了翻,果然都是些古籍书画,这间书房更像是一间收藏室。这时韦弘书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他趴窗户上从窗户缝往外看去,见院子里鬼鬼祟祟进来一个黑衣人。韦弘书庆幸自己今日来了,那些人发现他要来唐家查探,果然趁着今夜过来搞破坏了。

韦弘书不动声色,见那人偷偷进了一间厢房。韦弘书从书房出来,躲在厢房外面,用指头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往里看。这间厢房很大,带了一间小书房,那黑衣人正在小书房翻腾。他好像翻出了什么,赶忙塞进袖子里,然后转身就要出来。韦弘书捡了块石头在门边躲好,等那人把门打开后,他把手中手头砸向那人太阳穴,黑衣人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倒地了。韦弘书上去探了探他鼻息,这人没死;他又把黑衣人脸上的蒙面布巾摘了下来。这黑衣人竟是韦家一名家丁,准确说是韦老板的一名随从。这是韦家出了内鬼还是父亲遣人来的?韦弘书来不及多想,把那人从里面偷出来的东西拿出来装进自己兜里。

韦弘书踏进厢房,在书架上方一个布满灰尘的匣子里找到一些东西,好像都是长子的遗物。他见匣子最底下有封信,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封勒索信,上面字迹歪歪扭扭,不像个读书人写出来的字,信上写道:限期三日,万两白银赎回公子,不得报官,否则后果自负。

韦弘书刚把信放进衣兜,门口躺着的黑衣人醒来了。他见自己脸上面巾已被撤下,知道身份暴露,泄了一口气。韦弘书走上前去问他:“你是背叛了父亲?”

黑衣人义正言辞道:“小人对老爷忠心耿耿。”

“那就是父亲派你来的?”

黑衣人先是沉默,然后对韦弘书说:“老爷叮嘱,若是被少爷识破了,就让少爷去找老爷,老爷会亲口告诉少爷一切。”

“你回去吧。”韦弘书让黑衣人走了。他背着手站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月亮,自言道:“父亲究竟瞒了弘书多少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