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韦弘书进了蛇谷村。河边孩童正在嬉闹,还有村妇在洗菜,村民看见韦弘书无不吃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愣愣看着韦弘书进村。韦弘书装作不在意,直接带人去了刘升的院子。
韦弘书突然带了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兵士进来,让守在院子里的花宁紧绷起了神经。屋子里的村民见状,悄悄拿起身旁的武器握紧了,在刘升书房中做好了战斗准备。屠赤文正在刘升卧房与村长攀谈,昨夜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实在有些害怕。村长跟他解释说那是大碑的动静,村里人已经习惯了。
院子里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屠赤文看向窗外,见竟然是韦弘书,也有些吃惊。他跟村长一起迎了出去,心里有些不安起来。韦弘书带了官兵进村,这事不需要多问,他定是向皇上邀功了。恐怕这时皇命在身的是韦弘书。毕竟官场混迹多年,这点眼色屠赤文还是有的。他隐了心中的不安,迎上前去,客客气气抱拳说了一句:“贤弟回来了。”
韦弘书听屠赤文这么一说,满脸激动,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跑上前去握住屠赤文的手,亲切说道:“大哥,弘书回来了。弘书这回带了人回来帮大哥。”其实这也算是韦弘书的肺腑之言,韦弘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屠赤文是他的亲姐夫,一家人自然是要同心。这话听在屠赤文耳中可不是这么回事。屠赤文几次三番上了韦弘书的当,早就对韦弘书那套有了警惕。
屠赤文下意识抽出双手,客气答道:“这些都是本官的本分。”
韦弘书看出来屠赤文防着自己,现在还不是跟他套近乎的时候,只能先把徐太医介绍给屠赤文说:“这是徐太医,奉皇命而来。”
徐太医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见过屠大人。”
屠赤文哪里受得起这等礼数,连忙还礼:“徐太医一路辛苦。”然后又把村长介绍给太医:“这位是蛇谷村的村长,花村长。”
“见过徐太医。”花村长行礼。
“见过村长。”徐太医还礼。客套完了,屠赤文说:“诸位一路辛苦,先暂且休息一下,让村长为各位安排住处。”
村长刚要张口,花宁拼命给村长使眼色。村长明白花宁不想让这些官兵住进刘升的院子里。可是除了这里,村里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安排下这么多人了。村长问道屠赤文:“大人可愿让出厅堂让这些官爷住下?”
屠赤文想了想暂时只能如此,他现如今占了两间屋,总不能直接就让官兵接手花宁他们的书房。屠赤文对村长说:“一切听村长安排。”
兵士们进了刘升的厅堂住下,书房还是花宁他们守着。安排妥当,屠赤文对徐太医和韦弘书说:“诸位进屋来谈话吧。”
村长先开口问道:“韦公子好本事啊,这蛇谷村说走就能走,说来就能来。”
韦弘书笑着说:“这天底下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屠赤文问道徐太医:“太医一路可还顺遂?”
“哎,别提了,屠大人。皇上这次派的人马都是受过训练的高手,即便如此还是损失过半。吾等在林子里遇见了猛兽,连韦公子也没见过。”
徐太医说完后韦弘书接过话来说:“上次兰多探路的时候说林子里遇见了猛兽袭击,不知为何等到吾等进林子后,竟然没见那猛兽出没。这回遇见了,像是群狼,但是比普通狼身形大上很多。”
“这林子里遇见大型猛兽倒也不奇怪,被碑神吞了的那些蛇,哪一条算不上是巨蛇呢?”屠赤文说。
“敢问村长,昨夜山林突然着火是何原因?”太医问。
“方才屠大人也问过老朽。那是大碑显了神威。诸位昨夜也见识过了,想到把这碑神运回京城的法子了吗?”村长想看看他们到底怕不怕。
“昨夜那吼声又是何物?”徐太医没接村长的话,又问了一个问题。
“老朽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物。每次大碑显神威都会伴随这吼声出现。小碑过境吞的都是磨盘粗细的蛇,大碑吞的蛇该有多大不是吾等能想象得到的,怕是早已不是凡物了。”
“那每次神碑发威,究竟是蛇先出现还是碑神先出现?”徐太医又问。
“这…老朽也说不明白。”村长有些担心了,这太医很聪明。
“上回吾等是先遇见的碑,再遇见了群蛇。那群蛇像是冲着碑神去的。”屠赤文回想到。
徐太医点点头:“若是碑神先出现,再出现群蛇有些难办。倘若碑神显神威都是被蛇群引发,倒会容易些许。往外运碑神的时候避开夜间,出了这片林子后别走有蛇的地方即可。官道一路回京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太医所言极是。”韦弘书听了有些高兴,这些事他们以前从未想过。徐太医以来就分析事情因果,果真是个聪明人。
村长听后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只说村中有事需要他处理,匆忙告辞,准备去找花婆婆商议一下。昨夜大碑显威,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村长原本也是想找花婆婆问问清楚,今日韦弘书回来了,又带来一队人和一个徐太医,蛇谷村的安宁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村长走后,韦弘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屠赤文:“大哥,小弟和徐太医来邛崃山之前,特意去了一趟两当县去看望了一下嫂嫂。这是嫂嫂托弘书带来的家信。”
屠赤文听后,立马把信接了过来,迫不及待打开来阅读。这是夫人的字迹没错,娟秀文雅。韦弘书一口气读完,脸上忍不住挂了泪。“让太医见笑了。”屠赤文抹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
“屠大人乃真性情也。夫人无恙,请大人放心。韦公子告知夫人,大人在此地一切安好,夫人放心了。”徐太医很喜欢屠赤文这种真性情的人。
屠赤文看韦弘书的眼神明显柔了下来:“谢过贤弟了。”
“应该的,应该的。”
“大人对碑神有多少了解?”徐太医把话题转向正事。
“碑神之事一直都是法师在查,等法师回来,太医直接询问即可。”
“长寿花呢?”
“隔壁书房有暗道通向圣地。义父去世以后,一直由村民守着。”
徐太医点点头:“再让他们多守几日。”
屠赤文一听,就知道徐太医已经有了打算。官兵到了这里,的确不能再让村民守了。韦弘书急于与屠赤文修好,见公事聊得差不多了,就对徐太医讲:“一路劳累,太医先休息片刻,弘书和屠大人就先告辞了。”
屠赤文一愣,知道韦弘书恐怕是有话要对自己讲,于是也起身告辞。两个人出了刘升的院子,找到一处僻静处。
“贤弟是有很多话要跟为兄说吧?”屠赤文想知道韦弘书又要耍什么花招。
“大哥。”韦弘书竟然跪下了。屠赤文吓了一跳,赶紧扶他起来:“弘书,莫要这样。有话起来慢慢说。”
“弘书无颜再见大哥。可是此事关系重大,弘书不得不做打算。”韦弘书慢慢站起身来,先为自己辩解。
“这次回去得了皇上不少赏赐吧?”屠赤文有些讽刺道。
韦弘书摇摇头:“弘书不敢独占功德。但是此次回京,弘书的确打听出不少十年前发生的往事,关于刘家,关于韦家,还有唐家。”
屠赤文一听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大哥可知唐家曾有过两位公子?”
“听夫人提到过几句。”
“弘书打听到,当年刘升从北部部落被救回,刘老将军为了将功赎罪,把那次征战所有功劳都给了唐将军。刘升从此恨上了唐家。他设计陷害了两位公子,又认大哥为义子,入赘唐家,就是想通过这层关系控制唐家。”
屠赤文听了之后十分恼火,大声骂起了韦弘书:“一派胡言!谁人告诉你这些的?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死了以后还要受这些小人污蔑!韦弘书你再胡说,休怪本官割了你的舌头!”
“大哥,弘书没有胡说。当年刘升让我父亲弄死唐家小公子,是父亲亲口告诉弘书的。”
“准是你父亲不知为何对唐家起了歹心,自己做的坏事不愿承认就把屎盆子扣在义父头上!”屠赤文说完不想再跟韦弘书继续讲下去,转身就要走。
韦弘书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大哥,弘书不是韦家亲生。我是唐家夭折的小少爷,唐子良。”
屠赤文听后大吃一惊,转身问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韦弘书点头道:“是真的。”
“你如何证明?”
“大哥是否还记得嫂嫂一见弘书就觉得弘书面善?听父亲讲,弘书长得更像娘亲唐夫人一些。此次去两当,弘书一是想向嫂嫂替大哥报个平安,让她安心养病,也是为了想好好看看嫂嫂。大哥你看,弘书的下巴是不是跟嫂嫂长得一模一样?”韦弘书说完抬起头来让屠赤文看。
屠赤文走近韦弘书,仔细瞧了瞧。夫人下巴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小巧,还真是与韦弘书的下巴完全一样。
“弘书没有更多证明了。”韦弘书低下头,怕屠赤文不信,有些沮丧。屠赤文叹了口气:“哎!”韦弘书一看有希望,紧接着又说道:“弘书一直想不明白刘升为何死都要拉着弘书。这样看来,他就是认出了弘书面貌,猜到当年恐怕是父亲把唐家小公子换了出来抚养长大。如果不在这里除掉弘书,以后弘书身世迟早都要暴露。到那个时候,弘书送碑神回京有功,定有机会再联合大哥嫂嫂一起重振唐家,他的一切计划就都完了。”
屠赤文信了韦弘书的话,但他实在不能接受韦弘书所说的一切。义父对自己这般好难道都是为了压制唐家?自己又差点听了他的话,亲手断送唐家后人的性命?屠赤文转过身去,义父精神萎靡的模样,脑中一片空白,他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分辨能力。
屠赤文一步一步朝着花婆婆家走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所谓失魂落魄,说的就是屠赤文此时的样子吧。韦弘书怕他出事,悄悄跟在屠赤文身后。韦弘书那日听了父母道出自己身世真相后,又何尝不是这般模样?所不同的是,知道身世后,韦弘书对父母恩情更加感激;而屠赤文,却是被义父完完全全给骗了。
屠赤文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进花婆婆的院子,他脚步沉重,引起了在屋里正在谈事的花婆婆和村长的注意。村长出门来,看见屠赤文一步步走进木屋里,关上房门。韦弘书知道此时应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就不再跟着进去了。
韦弘书见到花村长,他本来也想找村长谈谈。此时正是好时机。花村长把韦弘书引进去花婆婆的屋里,韦弘书向婆婆行了礼,婆婆点点头算是还礼了。
韦弘书早就见惯了这老婆子这般态度,倒也不见怪。“韦公子此次回来可是风光啊。”花婆婆讽刺道。
“婆婆,皇上对蛇谷村很有兴趣,此次是是个好时机。”韦弘书又想劝说两人,被花婆婆打断了:“韦公子,莫要再拿什么人间富贵说事了。老身已经听厌了。”
“婆婆不想出村,晚辈明白。晚辈只想婆婆莫要阻止其他村民跟随吾等出村。”
“公子放心。如今什么都无法阻止公子进出这村子,老身还能做什么呢?”花婆婆说。
“婆婆可否告知晚辈,昨夜究竟是何情况?”韦弘书进一步问道。
“我老婆子不阻止公子在村子里做事任何事,也没心思参与公子的事。老婆子什么也不知道。公子回去吧。一路劳累,也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花婆婆说完不再搭理韦弘书。韦弘书看向村长,村长起身带着韦弘书出来婆婆的屋门。
“公子是如何出了这村子的?”村长问道。
韦弘书说:“顺着来时的路。”村长笑笑,见问不出实话,就没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