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过一次,偷偷用筱然花大价钱给她从洋行买来的小录音机藏在角落里,录了音,想要当作证据,可惜几乎没录到什么清楚的,除了她自己的绝望。
但她还是拿去给母亲看了。
那时她心里想着,其实也并不真的想要什么结果,不期待什么天理昭彰,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认,想要母亲像个她期盼中的母亲那样抱住她,安慰她。那么她的苦痛便也算值得了。只要这样就好。然后无论母亲叫她怎么做,她都会去照办的。哪怕叫她继续忍耐,或者彻底消失,她什么都无所谓。她原本早就想好的,为了母亲,为了母亲想要的平静和幸福,她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母亲根本连一眼也不肯看,不肯听。
母亲嫌恶地砸碎了她的录音机,就像要摧毁这世间最可怕最污秽的魔鬼,然后,久违地在她面前哭了,撕心裂肺,捶胸顿足。
是她那个,连父亲去世时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母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定要毁了我,一定要毁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是不是?我到底欠你什么!到底欠了你什么!”
母亲举起晾衣架,揪着她的头发。
她本能又蜷缩起身体,竭力想要逃避。
然而这一次,母亲的手却久久悬停在半空,没有落下。
母亲不打她了,却用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
那眼神充满了厌恶,是清晰的恨,被剥夺的怨憎。
“你长大了,又年轻又漂亮,都会勾引男人了。但你不要自己的脸就不要好了,随便你。我好不容易才终于找了个体面的男人过上好日子,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这是她和母亲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她从此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话。
哪怕她的母亲就在她面前,明明在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质问她,她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她终于,把另一半的母亲……也彻底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