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只判一年多啊?疯了吧?!这到底是什么判罚?什么法律依据啊我的天!”
典当行里,听司天讲完来龙去脉的路津京正气得百爪挠心捶胸顿足。
“主要是因为,胡丽当时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又受了严重的惊吓,她说不清楚自己的老家到底是哪里的,爸爸叫什么,妈妈叫什么,那个卖掉她的大伯又是谁。以及,她也没有办法让人相信她真的还有一个姐姐,被胡强卖给了老鸨子——胡强一口咬死不承认,她记忆里那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又根本没人找得到,这样一来,在法律上能够证实的,就只有胡强确实把她这个养女和狗拴在一起养在土坯房里,算是虐待。可是,众所周知,咱们这个地方的传统文化,就是默认男人根本不会养孩子的,男人无论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子,只要自称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不会养,就会被认为合理。再加上父母打骂孩子在咱们这儿更是算不上事的家常便饭,但凡是个咱们这儿的人,谁小时候没挨过父母的揍那才是奇了怪了。所以胡强只要坚持辩称他就是不会养孩子、下手没轻重,并不是主观上想要虐待折磨这个孩子、更不是打算养到差不多大就卖给老鸨子……那确实,法官也很难重判他什么啊。”
飞廉一边埋头翻着资料,一边冷血分析,活像个没有温度的机器。
路津京气得狂捶沙发背。
“那她们的妈妈呢?十二岁就被卖了,十四岁就生了第一个孩子,这难道不违法吗?这不板上钉钉的强奸幼女吗?也没人管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光苦主自己说是这样,有什么用呢,拿不出能被警察和法院认可的证据,还不是白瞎。这种事,你现在还不清楚吗?”飞廉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抓狂中的路津京,叹了口气:“何况,你要知道,这种情况在一些偏僻穷苦的小地方,其实非常普遍,当地人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贩卖人口、强奸幼女,是违法犯罪,他们把这种事叫娶‘童养媳’,买小女孩的钱就算是彩礼钱——”
他还没说完,路津京就气得又跳起来:“还童养媳呢!啥意思?咱们现在还活在大清啊?”
“你先冷静一点,别把沙发拆了……”飞廉无奈看着她,“不是说想认可有童养媳这种玩意儿存在,而是说,只要管了其中一个童养媳,就必然得管千千万万个童养媳,一个案例成了典型案例,就会激发更多童养媳去诉诸法律给自己讨公道——那当地那些娶了童养媳的村民能乐意吗?能不聚集起来闹事吗?”
他才刚说到这里,燕姐已经直接一巴掌照准他的脑袋削过来了。
“小男孩儿,注意点儿,你的想法很危险哦!合着为了稳住一些野蛮人臭流氓不闹事,就得把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献祭给他们为所欲为啊?这是什么道理?你自己觉得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燕姐嫌弃地皱眉睥睨他。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么个意思,就是简单分析一下……”飞廉挣扎着自我辩护到一半,看见司天和路津京也都用“你欠削”的眼神侧目冷冷瞪着他,只好立刻改口求饶:“我错了,我乱说的,我不是人,求姐姐们放过……”
“行了,别贫了,让你给人找姐姐,找着没有?”司天也伸手在飞廉脑袋上拍了一下,好在是比燕姐那一下轻多了。
“找到是找到了,不过吧……”飞廉明显有点为难,“我不说了,你们自己看吧。”
他把一大摞资料直接递给司天。
资料里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仍然年轻但面容憔悴消瘦的漂亮女人,站在一处漆黑肮脏的小巷子尽头,身后有一间狭小的店铺,隐约可以看见招牌上写着“小娟按摩”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她自己开按摩店当老板啦?好厉害啊!”路津京下意识脱口而出,一脸不知人世艰险的天真纯良。
司天和飞廉都只好无语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才能不尴尬。
只有燕姐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什么自己开按摩店当老板,你想得还挺好。下海当暗门子了。”
“……啊?”路津京大吃一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司天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
“燕姐,你和津京一起去找胡娟吧,先看看她什么情况再做打算。胡强那边,我去。”
她回身看着不远处正在把飞镖一支一支恶狠狠钉到墙上的燕姐,试探着这样说。
燕姐像是发泄怒火一样,掷出手里的最后一支飞镖,看它正正插在墙上那个人形标靶的咽喉要害处,无声地冲司天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