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者:心理画像师

第一章 恐怖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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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顶山国际机场。

和往年一样,这个秋天来得又快又急,夹枪带棒的风呜咽着从门缝里灌进来,刮得人脸疼。

接机口人流如织。元城推了推鼻梁上的雷朋镜,脖子一缩,半张脸就势埋进颈间的羊绒围巾里,对着围巾大大哈上一口气,温度熨帖了面颊,人这才舒服了点。

他不是没在这里生活过,可每每回来,依旧应付不了这里的天,湿冷的寒气像钉子扎进骨头里戳来戳去,疼也疼死了。

想着想着,他条件反射式地揉了揉肩。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肩头一重,元城回过头,墨色镜片后面,经纪人巴掌大的“黑”脸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有点冷,给我拿件……”本来想说给我拿件厚外套的,眼角一扫,元城突然闭上了嘴,薄薄的唇微微弯起,有点小得意——他的“粉丝”呼啦啦围了上来。

经纪人后知后觉也有了反应,一个扭腿转身,手臂一张,拦住了扑身而上的人群。

“别挤别挤,保安,哎哟我的妈呀,谁踩我脚了……”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许多不明真相的旅客停下来朝这头望过来,间或听见一个女孩急速的说话——“元城,江都最近出的这起案子你知道吗?和你的小说《不明来客》好像啊!”

有听过元城名字的人哦了一声,原来那个会预言的恐怖小说家元城来江都了。

温河区分局。

这天是周五。

临近周末,分局的人依旧是忙忙碌碌。F5自楼梯上下来,迎面撞见了猴子,就势一巴掌熨平了他眉心的川字。

“愁眉苦脸,怎么了?”

“没事。”猴子愤愤地道。

“哦。”

“喂,你就这么走了?”猴子拉住F5,“你听我说,我这几天都烦死了,现在是个阿猫阿狗都说有罗三胖失踪的线索,也不等我们核查就提钱的事,累得我东跑西颠地核实不说,还要费口舌打发这群骗子。”

“说完了?”

“完了。”

“哦。”

“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F5一抬眼:“我能听你唠叨就是安慰。”

见猴子就要炸毛,F5格外开恩,又多说了几个字:“这个也值得愁?咱们就是干这个的。”

经他这么一说,猴子顿时觉得他们的职业既无私又高大,“就是干这个的”嘛,听听,多无欲无求。他啧啧嘴:“也是,局里有人比我还愁。”

猴子说的这个发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刑警队的队长,朱亚严。

至于他为什么发愁,倒不全是为了案子。

“都说了多少遍,靠梦破不了案,不靠谱。”此刻的他正摆着手,拼命想摆脱掉身后的尾巴,“你是咱们队上唯一的法医,我不可能准你的假。”

说到这儿你懂了吧,这个尾巴就是小法医邢菲,而邢菲正是让朱亚严发愁的根源,算一算她像现在这样磨着朱亚严已有三天了。

“可我真的见过类似的情景,我必须回家去找答案。”小飞侠毫无气馁之意,一路旋风腿追到了男厕所……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回趟家。”倚着厕外的白墙,邢菲愤愤地看着厕所前的人来人往。

邢菲想回家,完全是因为一份三天前从鉴定中心出具的报告。

那是张名为死者刘一本字迹比对的鉴别报告,证实了顶山机场男厕所里面的几个字的确出自死者刘一本之手。

恰是这份看不出什么玄虚的报告让当时在场的邢菲足足怔立了十几秒。

她知道说出来或许很难有人相信,不过死者为凶手留下杀人宣言这事她真的在哪里见过,曾经的赵海洋是,如今的刘一本也是。

一番求索无果,她把目光放回了老家寥城,都说儿时的记忆既模糊又深刻,说不定她要找的答案就在儿时生活过的老家。

可惜朱亚严就是不给假。

“邢菲。”

“师父。”邢菲抬起头,看着一身素衣的傅邵言。日光苍白旷远,自他背后照来,晕在他身上,勾勒出模糊好看的轮廓,他微笑着看她,笑容暖暖的。不知怎的,邢菲觉得有点委屈了:“师父,他们不信我。可我真的觉得我早见过这情景。”

去省厅汇报回来这一路,傅邵言对邢菲的诸多作为早有耳闻,此刻的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信吗?”

“信。”

真的?邢菲抬起头瞪大眼睛:“那师父帮我说说。”

“现在还不行,你收拾一下,跟我去拜访一个人。”

一个人?邢菲不懂傅邵言的故弄玄虚,却依言而行。

而那所谓收拾,不过是换了身便装。

半小时后,金井区龙南大道,梅西购物广场。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

邢菲拉低鼻梁上的墨镜,啜了口奶茶,仔细打量起远处巨幅宣传海报下面站着的那个男子:“就是他?”

近年来名噪圈内的知名恐怖小说家莅临梅西购物广场为新书《叹息墙》造势,这个元城就是傅邵言此行的目的。

傅邵言点点头,就是他,元城,以故事具有预言性而闻名,这次更是因为长平医院的案子把新书宣传的第一站选在了江都。

“据说他之前出版的那本小说就是讲医疗实验的,几个参与的医生后来都被死者家属杀了。”

“那的确有些像。”邢菲点头,“所以他有可能是GUIDE吗?”

不是师父说出现了可能是GUIDE的人,她才不会老实地放弃请假的事呢。

“不过,GUIDE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吗?”

傅邵言撑着下巴,眼神深邃,看着远处台上的人,食指轻轻蹭了蹭唇,他也不知道,或许要买本他的书研究一下。

再看台上,一身灰色麻衣打扮的元城倒不像能和恐怖二字扯上关系的人,他斜坐在藤椅上,跷着腿,通身带着股书卷气,拿着那本名为《叹息墙》的书,正低声朗读:“叹息墙下回头望,梳妆镜前魂离亡,美人妆,鬼人状。江都的叹息墙给了我创作这部作品的灵感,我也希望江都的读者能喜欢这个故事。希望大家做好人,有好报。”

叹息墙?邢菲看看傅邵言,从后者的神情看,显然他对这个叹息墙也不了解。

“看样子,有必要买两本书了。”傅邵言自言自语着,再一扭头,发现邢菲早不见了。

邢菲已站在签名队伍里,手里拿着几本等待签名的书,队伍里吵得很,她抱着书不禁无聊地四下张望起来。

看样子为了给元城办这个签售会,梅西商场真下了不少工夫,一楼的化妆品柜台都挤在一起了,离这边最近的Dior柜台前,柜员正向几个外国友人兜售着商品,一个中国男人站在那堆外国人里,低头看着商品。

可真吵啊。

又是半小时过去,邢菲抱着书姗姗归来:“师父,我知道你想读就买来了。”

正闷头喝咖啡的傅邵言余光一扫,险些吐掉口中咖啡。他的确想读,可没有想读二十几本那么多啊。

“邢菲……”他想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来拿吧。”

入夜,圆月当空,大如斗盘。

傅邵言坐在窗前,手从键盘上离开,就在刚才,他在网上搜到了叹息墙的典故。

相传清末时期,如今江都所在地方有一大户人家姓王,王家有一女儿,年方二八,生得美貌,据说登门求娶的人踏破了王家好几块门槛,王老爷只等选个中意的将女儿嫁了。谁想一个意外,王家吃了官司,王老爷被下了大狱,王家更是被流民一抢而空,躲在床下的王小姐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十几个流民找到,糟蹋了。

王小姐因而致疯。

然而事情至此并没完,疯了的王小姐被一个老鸨看中,意欲拐回来为她赚钱。就在王小姐被老鸨领着回妓院的路上,疯了的王小姐不知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事,抵死不从,无奈鸨儿带着魁梧家丁,将王小姐围在墙脚,逼于无奈之下,王小姐以头触墙,了却了性命。

说来奇怪,从那以后,每逢月圆,那面墙就会发出唉唉之声如叹息。有人说那是王小姐不甘的亡魂回来索命。

无稽之谈。傅邵言摇摇头,从那摞高垒的书里找到那本《不明来客》。

还是先弄清楚这个元城是不是真会预言吧。

看着看着,到了天明。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夜,城南出了事。

花园小区一户住家的男主人出差回来发现妻子死在了家中,诡异的是,尸身竟是坐在化妆台前,在她对面的镜子上,有口红留下的一个艳红唇形,而死者的嘴竟被人齐根割去了。

梳妆镜前魂离亡,美人妆,鬼人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