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程南心,是梅西购物广场香奈儿柜台的柜员。据她的同事称,她为人腼腆,话不多,更没什么仇家。就在上个月,她还因为表现出色受到商场表彰。案发当天,程南心的先生外出出差,儿子在外婆家,家里就她一个人。具体外围有没有什么可能的仇家,我们还在查,不过据邻居说,死者有个情人。”
“查下这个情人,还有她先生,保不齐这位报案人有什么问题。”城南分局刑警队队长卢一成手一挥,打发走手下,紧接着回过头,满脸堆笑伸出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邢菲坐在后座上,看着车外秋意烂漫,枯叶飞扬,心里被这秋景搞得有些郁闷:“没想到元城这么警觉,知道我们怀疑他竟然提前跑了。”
“嗯。”傅邵言搓了搓下巴,按照常理,GUIDE不会这么不禁吓的。
“找人的事就交给朱队吧,咱们先来验证下这个元城究竟是不是会预言。”
清早,城南分局就发来了通告,花园小区命案,和GUIDE案或许有关。
说话间,花园小区那金闪闪的方匾便已遥遥在望了。
案发地,花园C座三号楼,楼前警车环伺。
下了车,上三楼,一进门,傅邵言忍不住咦了一声,他没想到,“失踪”的元城会在这里。
朝邢菲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外一内,分头行动。
邢菲最初还分神朝傅邵言这头望上两眼,等进到中心现场,这心思就被她彻底放下了。
这现场可太过诡异了。
墨绿的密织暗花窗帘将阳光重重锁在阳台外,几个全副武装的技侦人员正站在勘察踏板上对卧室展开地毯式搜索。标盘像一个个草莽一样占了卧室里的各个山头,邢菲在最大的一个旁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张叔。”
张云龙法医闻声抬起头,口罩上的两粒豆眼眨了眨:“邢菲来了?过来看看。”
邢菲嗯了一声,三两下戴好手套,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呢就停下脚,她看着尸体对着的那面化妆镜,以及上面的那张脸,视线着魔般再也移不开。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杏仁般的眼睛,粉粉的面颊,长长的睫毛配上一抹艳丽的唇红。
如果不是那抹红带着些毛边,这绝对是一个梳化得仪的妆容。
屏了屏息,她三两步走了过去:“张叔,需要我做什么?”
“嗯。”张云龙鼻子出气,“暂时不用,死亡时间已经大约确定了,死者死于昨晚十点到十二点间,机械性窒息死亡,凶手用这根丝巾将死者勒死,然后割掉了她的嘴唇,不过这人可够变态的,他不止在镜子上为死者化了妆,还在这栋房里停留了至少四个小时。”
“怎么这么说?”邢菲凑过去,扭头正视起死者的脸,这一看,不免倒吸了口冷气。没办法,饶是这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当他以几乎脸贴脸的距离看一个双唇被割、咬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的女尸时,估计也会肝颤那么一秒吧。
邢菲转过头来,拍拍胸脯:“张叔,这人不止割了女死者的嘴唇,恐怕还故意割出了一个微笑的唇形。”
“是啊。”张云龙说着直起身,“不单单是微笑,凶手在这间房里停留了至少四个小时,因为他要把已经形成的尸僵破坏掉再造出一个死者在对镜梳妆的模样。”
蒯的一声,有人拉开了窗帘,阳光一下子涌进,搅乱了一室灰尘乱舞,浅白的日光照在女尸的手臂上,戴着Tiffany手镯的小臂果然举着,神似梳妆。
邢菲嗯了一声:“她的死亡时间还可以进一步精确到她回家的时间。”她朝女尸一指,“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此时,花园小区外一处简约咖啡厅。
元城望着花园小区的正门,一脸惋惜:“我不过是想过来取取材,这是我和卢队长之间早达成的共识啊,我不懂你们为什么突然就不让我参加了。”
“有人说你不会预言,之所以小说里的案件会成真,那是因为你就是一切的幕 后——GUIDE。你是吗?”
“我说是,你信吗?”
傅邵言一阵轻笑,笑过后,他话锋一转:“你知道,‘犹一’吗?”
犹一,长平医院案中最后一个死者刘一本留在机场卫生间里的另外两个血字。
傅邵言看着元城,后者看着远方,像是思索。半天他摸摸下巴:“犹一我没听过,我听过犹大,出卖上帝的那个叛徒。”
“这么说他真有可能是GUIDE 了,因为师父你也说刘一本要写的极有可能是犹大。”
半小时后,花园C座三号楼,邢菲看着站在远处和卢一成说话的元城,不免又凑到傅邵言身边低声问道:“可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想取材让他取好了。”傅邵言眯眼看着近前的矮个子,“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
“尸体被张叔带回去解剖了,目前知道的就是凶手的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很可能是仇杀,死者的丈夫已经被带回局里了,那个没露面的情人还在找。还有,有件怪事。”邢菲皱了皱眉,“我想不通凶手杀人之后对镜给死者画了个妆,其他化妆品都是死者自己的,为什么偏偏口红不是?”
“什么口红?”
“程南心用的五管口红全在化妆台上,分别是纪梵希小羊皮305、雅诗兰黛 envy240、Mac的chili,以及Channel057,而镜子上的是Dior蓝金999,有名的斩男红。但程南心的丈夫说他老婆从来不用Dior的东西。”
“嗯。”傅邵言还想问她是怎么知道口红不是程南心的呢,“你刚刚叽里咕噜念的那堆可不止五只吧。”
“纪梵希、小羊皮305、雅诗兰黛、envy、240,光这些就有五只了……你干吗?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被邢菲盯得脊背发毛,傅邵言忍不住挺了挺脊背。邢菲忍着笑,认真打量着他:“原来你也有不懂的啊。”
邢菲这头很开心,另一头有人却不开心了。
程南心的丈夫于大伟拉了拉领口,一脸不耐烦,他想不通怎么他报的案,如今反而被抓了。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去抓凶手反而和我纠缠不清,我才出差回来,单位一堆事等着我去做呢。”
问话的警员一阵冷笑:“你可真敬业,老婆才死你还有心情想工作?”
于大伟低下头嗫嚅道:“我和她早没感情了,她背着我在外面和人乱搞,活着让我丢脸,不如死了。”
这说法倒也合情合理,警员一沉吟,转到下一个问题。
隔着单向玻璃窗,傅邵言看着里面的情景:“元老师,你说凶手会是他吗?”
一旁邢菲翻个白眼,师父啊师父,你怎么问他?
“傅警官,你不会真把我当成GUIDE了吧?” 元城呵呵一笑,“他是不是凶手我 不知道,不过在我的新书里,命案背后总有着更深的原因,而且命案往往不会只有一件。”
又是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邢菲已经懒得翻白眼了,师父到底想干吗啊,让一个疑犯参案,还问他意见。
听不下去的她趁机溜出了房间。
一楼,城南分局办公大厅里,一个年轻男人冒冒失失闯进来,神色无比慌张,下楼来的邢菲刚好看到他,咦了一下,头骨先天畸形,前扁后椭圆,扭曲度跻身她见过的人里面前三,这人是——
“托塔天王?”邢菲脱口而出这个畸形的绰号。
年轻人闻声抬头,一惊:“邢菲?”
“还真是你啊,李靖。”认出老同学,邢菲蹦魅着跳下台阶,“听说你来江都了,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事?”
不问还好,一问李靖的脸色就不好了。他看下四周,确认没人看这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邢菲,你在这儿上班吧,我想和你打听个事,有没有一个叫程南心的人,她真死了吗?”
之前的热络化作此刻的惊奇,邢菲睁圆了眼:“你……不会就是程南心的那个相好的吧?”
邢菲提前开溜傅邵言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结束了于大伟的问话再下楼,楼下已经议论四起,说温河局的女法医和疑犯搞在了一起。
听到这话,傅邵言眼角一挑:“卢队,你们局的人这么会推理,我看过阵子的研讨会就从你们局选个人上去讲讲吧。”
傅邵言是笑着说这话的,卢一成的心却凉了一截,省厅为傅邵言办的研讨会,让他们局的人上去说?成何体统啊。
“你和我开玩笑。”他嘿嘿乐着,挥手拍了那个带头“造谣”的人一巴掌。
傅邵言微笑着看着卢队长,再看着远处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邢菲,还有那个谁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