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没想到曾经的同学如今竟然会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出状况,而且女方还出了命案,邢菲忍不住啧啧两声。
“你是觉得我很不堪吧? ”李靖垂着头,声音低沉,带着沮丧,末了眼角撩起,偷偷看了邢菲一眼。
“No……”邢菲使劲摇着头,“绝没那个意思。”
“那你……”
“我就是感叹时光飞逝,你都在犯规恋爱了,我连正规的都还没试过。”念叨着念叨着,邢菲觉得脖子上一刺,不免抬起头,对上了李靖炽热如火的眼神,“你干吗?这么快就忘了程南心啊。”
邢菲的凉水还没把李靖浇透,另一个声音已经吓得他胆战心惊了。
“李靖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你害了我闺女?”
李靖吓得浑身僵直,而邢菲却早已淡定地闪开了身,她冷眼看着这个骨质明显已经疏松的银发老人,心想大妈啊你轻点捶吧,你那胳膊可脆啊。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余光一扫,邢菲叫了声:“师父,你那边问完了?”
“完了,想着你可能想听听,就下来找你。”傅邵言手插着口袋,神情淡然,下巴轻飘飘地朝李靖的方向努了努,“你同学? ”
“高中同学,当时还追过我,礼物玫瑰的没少送,可他长得太畸形了,不是我的菜……”邢菲扳着指头细数李靖送过她的那些无聊礼物,完全没注意傅邵言看她的眼神略略地微妙起来。
能不微妙吗?
就算同为男人,傅邵言也是无法将李靖的丹凤眼、桃花嘴,还有那张扑了粉似的小白脸同畸形二字联系起来的,邢菲的视力不像有问题啊?他止步回头:“你难道不觉得他帅?”
邢菲认真点点头,不觉得。
“走吧,我和你说说案子。”说着傅邵言转了身,唇角一抹微微笑意泄露了此刻的好心情。
“师父,刚好我也有事想问你……”邢菲几步跳下台阶,跟上傅邵言。
少风的秋日,天清亮旷远,偶有远风携来草香,也是干燥枯黄的味道,两人踩着泥土枯叶,从光秃秃的树下走过。邢菲步声嗒嗒,响在傅邵言身后,一脚一脚认真踩着他走过的脚窝。
“所以你觉得元城根本不是GUIDE,而他所谓的预言也不过是为了卖书搞出来的噱头?”
“从你买回来的二十几本书上看,是这样。好比长平医院案,虽然元城的《不明来客》里也写了医学实验的题材,可无论是凶手的作案动机还是作案过程同长平案都不一样,《冻土新月》里的灭门案也是。”
“那还管这个案子?”邢菲打个激灵,眼睛都亮了,哪还有先前撂挑子开溜时的郁闷,她比比画画,勾画着和傅邵言的“未来”,“我们趁早回去,我和朱队请假回家找线索,你再帮我吹吹风,不信他不给假。师父你干吗摇头啊?不会……是还不能回去吧?”
“让那个作家打着犯罪预言的旗号卖书也不好,是吧?”
邢菲想了想,也是。
“哎?师父。”她想起件事,“你说你看二十几本书,一个晚上?都看完了?”
“你可以考考看。”
“考你的前提是我要先看。”邢菲吐吐舌头,她就对解剖书还有些兴趣,至于其他……看了就催眠。
言归正传,说起了案子,结果却让邢菲掉了下巴。
“程南心的老公于大伟也有情人?”傅邵言的话让她消化了好一阵,脑子里随即浮现出一个数——2。人家搞外遇要么丈夫出轨要么媳妇找相好的,再看程南心家可好,夫妻两个全没闲着。
邢菲忍不住道了声:“佩服,他有作案动机吗? ”
“于大伟的情人要求于大伟和程南心离婚娶她,程南心却迟迟不肯点头离婚。”这就是动机。
“卢队之前说程南心社交圈子简单,没什么仇家,嫌疑人基本要在于大伟和李靖之间划重点,如今看于大伟似乎更胜一筹。”
“你不希望李靖有事?”
“当然。”虽然没什么交情,邢菲还是不希望自己的老同学成为杀人嫌犯的,所以傅邵言一问,她想也没想就答。
“师父,你脸色不好看,不舒服吗?”
“没什么。回去吧。”没等邢菲回答,傅邵言已经扭头走了。
脚步声缀在身后,傅邵言摇摇头,都说女人嫉恶如仇,既然不喜欢“畸形”,那么那个人有事没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拜托了傅警官,你那不是想不通,你是巴不得在邢菲眼里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坏蛋,就你一个是光辉又灿烂吧。
不知不觉间,城南分局的三层小白楼已经遥遥眼前了。大厅里熙熙攘攘,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邢菲伸头一看,乖乖,南心妈还揪着李靖打呢。
“卢队长,你们就光看着啊。”邢菲啧啧嘴,看着南心妈一记虎爪飞起,李靖脸上多了三道平行线。她紧一闭眼,看着都疼。
“谁说我光看了,瞧那大姨给我挠的!”卢队长手一揭,露出脸上的三道血檩子。
邢菲不吱声了,毕竟男人对女人动起手来总是不好。算了,还是她上吧。
想着,邢菲已经措起袖子,而她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自是被在旁的傅邵言看在了眼里。他轻轻一笑:“你上再把老太太胳膊拆了。”
“那咋办?”
“我去吧。”
也不知傅邵言对南心妈说了什么,老太太就真的不闹了,哭哭啼啼被人扶了下去。
“你和她说什么了?”
“人死不能复生,吵吵也没用。”
“就这样? ”菲撇撇嘴,看向一旁的李靖,卢一成正和他说着话,看样子是要安排问询了。
问询室隔壁房间,元城倚着沙发靠,面前是杯冒着热气的淡茶,膝头摆着写了几行文档的笔记本电脑,也许是待得久了,有几分无聊,他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门处。
铁门一开一关,成串地进来几个人。卢一成走在头里,回头朝身后的几个人摆着手:“快点,别再让她看着。”
“她?”
“程南心的妈,非逼着卢队长让于大伟和李靖给她女儿偿命。”
身边沙发一矮,元城看着笑眯眯坐在身侧的邢菲,唇不自觉抿了抿——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
果然,邢菲一开口就将了他一军:“元大作家,你说这两个嫌犯哪个会是凶手呢?”
远城抬眼看看邢菲,又看看对面的傅邵言,蓦地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用意。
在考他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预言。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如何?他的读者买账,宣传新书时他能理直气壮地让出版商写上“来自真实取材,会预言的犯罪故事”如是字样,他就赢了。
“邢法医是吧,你这个问题我真不好回答你,不过有一点我知道,如果是我写书,这两个人要么都是凶手,要么都不是。”
都是,又都不是?胡说八道的吧。邢菲真想揭穿这个骗子,开口前被傅邵言一个眼神压了下来。
算了,等案子破了,我看你还敢不敢称自己会预言。邢菲冷笑着赏了元城一个白眼。
那边问询在继续,这边卢一成等着答案,可任谁也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个答案。
下午四点,城南刑侦队的人脚底冒风,推开了他们房间的门。
“怎么样?”卢一成按按太阳穴,他快睡着了。
“队长,于大伟的确说了谎,他并没出差,昨晚他人就在江都,可那小子拒不承认,人我们已经暂时拘了。”
“好。”卢一成拍拍属下的肩,“连夜攻克,争取早点拿到证词,尽快定罪结案。”
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属下苦着脸:“队长,还有个情况和你汇报。”
“什么?”
“在疑犯李靖脚底我们采集到了死者的血迹,已经化验证实了血迹来自案发现场。”也就是说李靖去过现场,甚至于杀人。
“什么?”卢一成傻眼了,作为报案人,于大伟的足底也沾有现场血迹,不会真像元城说的那样,两个人都是凶手吧。
屋内几人,包括傅邵言和邢菲的眼神齐刷刷投向了元城。
晚六点,城南区机械厂家属楼,六栋,302。
仇老太哆哆嗦嗦揣好钥匙,关上房门,眼里仍然吟着未干的泪水,谁能想到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没了呢?
抹了抹眼泪,她伸脚穿上了拖鞋,这才发现小外孙没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跑出来和她要吃的。
“安安,安安,这孩子跑哪儿去了。”没想好咋和孩子说他妈的事,仇老太先挤出了个笑,总之能瞒就先瞒着吧。
“安安。”客厅里没有,厨房里没有,厕所里没有,卧室里还是没有。
这孩子保不齐又和楼上老黄家的小孙子玩去了,这么想着,她进了卧室,铺着老花布的床边摆着移动公司送的座机。她拿起话柄,慢慢又放下了,对面的立柜脚边,一支口红静静躺在那儿,口红的帽儿不知所终,原本切齐的口红斜面不知道蹭到了哪里,泛起了毛边。
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口红,再看着一支口红帽从露着缝的立柜门里滚了出来。
像被什么摄了魂般,仇老太慢慢起身,慢慢拉开了柜门。
尖叫声卡在喉咙口,最终也没发出来,仇老太瞪着眼睛看着柜子里的外孙,听着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嘘,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