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风吹凉汗水,额头干了又湿。
大家忙了一夜,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傅邵言和邢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展屹怎么样? ”简单地包扎后,傅邵言坐在了走廊长椅上,一旁的朱亚严正吸着烟,烟屁股在脚边落了一地。
“还没醒。”朱亚严按灭了烟头,“你说的发现是什么?”
“三年前,C国有过研究舞蹈症的报道,而且还有了突破,之后却不了了之,再无后续,红蝎解散的时间也是那段时间,紧接着长平医院就有了治疗舞蹈症的突破,所以这项技术很可能是被红蝎盗走,被盗的技术不完整或是存在着缺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本团结的红蝎解体,而这项残缺的技术也留在这间医院,被陈秋颖他们掌握、实验,并且补充,凶手是为了被当做试验品的那些人报仇的,而且和叶培有关。”
无比坚定的断言让这起案子的缘由明了了大半。
接下去,就是查叶培了。
朱亚严点点头。
晨曦来临,专案组的人都出去跑案子了。
走廊里一片安静,少有几个还在住院的病人也意识到出了事,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傅邵言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面前那几张纸,细声朗读。
“杀死商灯的人体型瘦弱,拥有可以麻痹死者的某种特质——瘦弱。展屹和罗三胖,一个遇害,一个遇袭——和凶手有过交集,极有可能和凶手接触过。罗三胖的交集——彭鸣辉死亡当天。展屹的交集……叶培会盲文……”
“舞蹈症是显性遗传病,叶培的父母都是健康人——叶培不是他们亲生的,他是哪里来的,关系网是什么?”
话止笔落,他脑中已经有个答案隐约闪现着,只是那些说不通的事情还需要找到答案,只能等猴子他们的答复再看看了。
只是可惜,追凶途中在走廊柜子上发现的那枚掌纹被他记个大概,详细的却被火烧没了。
猴子那组人连口水都没顾得及喝就登上了南下的列车,行车半日,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长江三角洲上的一个偏僻县城。
叶家就在县城的东北角上。
接了消息,老两口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脱落的外墙皮,褪色的红灯笼,再加两个神情木讷的老人,这一切让原本憋着气的猴子突然就没了气焰。
“我是江都市区刑警队的,想和你们了解下叶培的情况。”他伸出手,感觉手中握着的另一只手随着他接下去的话一点点僵硬起来,“我们想了解叶培的朋友圈,他的亲生父母是谁,有关他的东西,希望你越多越好地告诉我。”
叶父就那么呆呆地看了猴子几秒:“你怎么知道的……”
他四下看了看,退后一步,把人让进屋。
“他是我捡来的,除了给他一个姓,我没给他什么,更别说做他爸爸了。”叶父沮丧着脸,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张照片,递给猴子,“我闺女和他感情倒是亲厚,我们把他送去盲校后他们之间还有联系。如果我闺女在,他的事你大可以问她。”
猴子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大女孩正吃力地抱着怀里的婴儿,婴儿胖嘟嘟的,却拧巴地不愿被女孩摆布。
“他不爱拍照。”叶父探过头,拧着眉头这么说,似乎这是那个小东西给他留下的唯一印象,“喏,还有这张,叶雅去看他时捎回来的,说实话,我都认不出上面哪个是他。”
猴子抓着那张照片,看着悬在人群头顶的抬头——xx市盲人学校05级全体合影。他眯眼,从左看到右,没看出端倪。
终于,他放弃地垂下手:“这两张照片能借我用下吗? ”
“可以是可以。”迟疑了一下,叶父又说,“还会给我吗?有我女儿的那张。”
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猴子点点头。
接到猴子的电话时,傅邵言正坐在监控时里看录像,几天下来,架在医院里的几台录像设备攒了足足十几卷带子,以两倍速快放,他也只才看到编号为七的带子。
一边听着猴子汇报,他调慢了播放速度。
屏幕上,画面一帧一帧变化,电话里,猴子的汇报声徐徐。
“就是这样,叶培是叶家老两口捡来的孩子,后来因为查出视力有问题,他们放弃了收养,把叶培送去了孤儿院,倒是叶家的大女儿喜欢这个弟弟,一直照顾着叶培,甚至把他送去盲人学校学习……”
猴子依旧说着,傅邵言却只是盯着屏幕出神,画面上,展屹正打发着罗三胖离开,那是罗三胖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
他站在门外,透着铁栅栏看着院子里,神情有些不自然。
再看展屹,他也看着罗三胖看的方向,表情同样不自然,这不自然里又多了点不好意思。
他们看到了什么?
“有没有其他镜头?”他贴近操作员,完全忘了猴子还在电话那端喋喋不休。
操控手点点头,指头翻飞,在键盘上一阵盲弹,画面跟着他的手一帧帧切换。
终于,他停了下来:“这个是最靠近的摄像机拍到的了。”
画面里的人形比之前远了许多,从角度看,探头是在几乎墙沿处拍到的,展屹小得看不清表情,可这就足够了。
傅邵言终于知道罗三胖是因为什么丧命的了,可展屹又是为什么呢?
他抓起电话,正打算拨出去,这才发现电话还通着,猴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拿到两张照片,发到你的邮箱了。”
“好。”傅邵言神情一赧,怪他想得入神了。
接收着图片,傅邵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朱亚严正忙着甄别昨晚医院里一切有可能的嫌疑人,见是傅邵言来电,他挥手暂停了问询,出去接电话。
才出门,朱亚严人没走过转弯就撞见了一个同事,他正带着几个护士过来,那些人也是来接受甄别的。挥手和同事打个招呼,朱亚严侧身去了一边,贴着墙根压低声音:“世纪商贸楼内和附近的监控?是有发现了?好吧,还卖起关子了,我派人去找。”
挂了电话,朱亚严摇摇头,Golden竟也会开玩笑了。
下午三时许,房间飘着股泡面火腿肠的味道,桌上见底的空纸杯里,红色的火腿肠封皮随意丢弃,目光再放远些,傅邵言支肘坐在显示屏前,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帮他操作仪器的小沈被同事叫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你找我吗?傅警官。”秦冬楠摸索着进门,连日的忙碌让他眼底泛起了微微的青色,他苍白着脸,一点点摸索到傅邵言身边。
红眸映亮傅邵言淡淡的脸。
他挥挥手,指着一旁的椅子:“坐。”
“不了,聊完我就走了,你知道如果不是我身体有些不方便,医院也不会同意让我妈在这里停这些天。”
“嗯。”傅邵言一抿嘴,目光重新移到了屏幕上,随手递了个纸杯给秦冬楠,“喝水吗? ”
“不麻烦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身边经过,傅邵言竟已经接好了水。
“谢谢。”秦冬楠局促地接过杯子,唇沾了沾杯沿就放下了,“听说邢法医受伤了?”
“虚脱而已。”说起邢菲,傅邵言嘴角不禁浮起微微笑意,出息劲儿。
“哦。”
然后又是沉默。
秦冬楠抓着杯子,手不安地搓着杯口: “傅警官,你找我有事吧? ”
“有。”傅邵言依旧摆弄着鼠标,眼睛也不看秦冬楠,“我就想知道,你和叶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了他杀那么多人,商灯、柳颇、彭鸣辉、陈秋颖,还有罗三胖?”
秦冬楠一阵发愣,干净的脸变得苍白虚弱:“傅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还有,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的眼睛也不好过,知道眼睛不好的人有许多事做着都不方便。”
语气急迫,不容人插话,终于等他说完了,秦冬楠淡淡地问:“你凭什么说是我,我眼睛不好。”
“时间,你出现的时间太巧了,罗三胖出事那天展屹送他出去,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是在看你。”傅邵言调出来一个画面,画面上尹护士推着病人在晒太阳,秦冬楠刚好从附近经过。
“这也是展屹遇袭的原因,他看到了你。”
“看到我又怎么样?” 秦冬楠的声音变得越发冰冷,他手插进口袋,掏着什么东西。
“朱队说他是在模拟现场时发现异常的,也是我一直疏忽,直到我找到了另外一段录像,我才知道我遗漏了什么。柳颇被杀的那天,展屹去追凶手,没追到,而那天,你就在现场,混迹在行人里,过马路。那个病人死的那天也是,罗三胖是被卫生间里的人吓出来的,我们开始只把这当作罗三胖是被人发现,吓跑的,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个时间,什么人会出现在卫生间里,不是你按铃叫来了护士吗? ”
“你想知道他那天是被什么吓到的吗?”不知什么时候,秦冬楠的声音已经变得居高临下,他把指尖的东西放进眼皮里,正不适地眨着眼。
在近处的地上,一个塑料瓶倒放着,透明的**从瓶口溢出,发着一股怪味。
不适感终于消失了,秦冬楠这才睁开眼:“他看到的是这样的我。”
白炽灯照在他头顶,一黑一红两只眼睛变得格外明亮。
他眨眨眼,看着傅邵言微笑。
他果然能看到。傅邵言想。
2
秦冬楠笑了笑,又抬起手,将指头上的另一个东西放进了眼里,如法炮制地眨眨眼,随后笑了:“别人的东西,用着不大习惯。”
他指指眼睛,解释道:“这东西的主人你认识,赵海洋,他的眼角膜做的,跟隐形眼镜一样,国外没公开的黑科技,用起来很方便,算是他为我做的一点贡献吧。还有……”他笑笑,“你说得都对,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商灯、柳颇、彭鸣辉还有陈秋颖,他们是我杀的,因为他们该死,不是他们,我朋友根本不用死。”
“叶培吗? ”
秦冬楠笑了,样子说不出的得意,好像傅邵言的话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笑话般,笑完他摇摇头:“你不是神探吗?连你也没猜到,我才是叶培。”
死在长平医院的那个是他的朋友小曲,他最好的朋友小曲。
如果不是他的好心,或许小曲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们还能坐在一起听鸟唱、闻花香,如果没有三年前他的好心,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小曲是被他害死的。
三年前的一天,老师给他们上流行音乐课,他还记得那是首很红的歌曲《别问我是谁》,唱到那句“我的真心没人能体会”时,耳边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音乐老师的尖叫声,他这才知道是小曲跌倒了。后来,小曲被确诊成是亨廷顿舞蹈症,一种很罕见的遗传病。
小曲是他在学校最好的朋友,虽然是盲校,分帮结派的情况还是有,有钱人家的孩子拥趸就多,像叶培这样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又被养父母抛弃的人顺其自然成为被排挤对象。
“小曲和我差不多,是孤儿,话少,最开始也不和我说话,直到那次我被几个人关在厕所里,他路过把我救了出来,我们才成了朋友,小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可我没钱没势,又是个废人,我没办法,只有找我姐姐。那天,我打电话去姐姐家,是姐夫接的,他说姐姐不在家,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她根本就在家,是姐夫不想我再和姐姐联系。他开始不想理我,直到听出我口气不对,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才说‘不舒服也没人能治’。我当时也是赌气,气养父母收养我又抛弃我,所以我赌气说我得了病,没想到姐夫的态度竟突然有了转变,他说会帮我联系医院治疗。”
秦冬楠攥紧拳头:“我是鬼迷心窍信了那个骗子,他根本就是想把我送去长平给那几个医生做实验,他们不敢对有权有势的人下手,只好物色些我们这样的人给他们做白老鼠,可怜小曲以为他有机会活下去呢。”
“小曲顶了叶培的名去了医院,事情没人拆穿?”
“拆穿?怎么拆穿?商灯根本没见过我,我姐直到‘我’死才知道‘我’去住院的事,谁会拆穿?小曲退学后,我也跟着离开了学校,偷偷来了医院。开始那段时间一切都是蛮好的,小曲有了康复的迹象,我跟着开心,可后来的一天,小曲突然不见了,他们说他死了。我不信,就找了这个病重到失语的老太太,假扮成她儿子,一点点查出了真相。而今年,赵海洋的眼角膜给了我复仇的机会,商灯害死了小曲,杀了我姐,他们都该死。”
“因为你看不见,所以才能找机会接近商灯。”傅邵言说,他的推理几乎正确,却没推出杀人的会是个盲人,“因为养父母不愿说,你眼盲的事也就鲜少有人知道。如果早知道这个,人也不会死那么多。”傅邵言双目微合,十指交叠,靠在椅子上,脑中浮现出一个眼盲的男生趴在商灯身上,口里含的水一下喷湿商灯脸上的纸,纸化了,勾勒着痛苦的人脸。
“他们该死。”
“那个病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他?”
“‘眼镜’中途掉了一只,必须马上清洗,我的眼睛会这么红也和感染有关。”
“那天是你按铃叫来了护士,难道你眼睛的异样没被发现?”
“他们忙着看病人,哪有时间看我,何况我是面朝窗站着,护士看完病人就走了,没时间理我,倒是后来我一时大意,被那个混混撞见了,所以我趁你们不注意,出去杀了他,就像杀柳颇那样,像这样。”
傅邵言脖子一热,再一睁开眼,一张白色卡片正抵在脖子上,余光所见,那是张边缘薄极的硬质名片。
“你想灭口? ”傅邵言淡淡地说。
“不然呢?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不差你这一个。”
“杀了我你也开脱不了!”
“不用你管。”
“我眼睛也不好,因为眼睛我不能当刑警,也没学搏击术。”
秦冬楠轻笑一声:“你是想说你学了搏击术就能躲过今天吗?这种事不能后悔,天生有缺陷的人注定了是被人瞧不起的,即便是你这样的大警探,知道吗,从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和过去的我一样自卑。好了,别废话了……”
失去耐性的秦冬楠一挥手,本以为就此可以了结的事,不料中途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他一晃神,再看时,傅邵言的脖子湿漉漉的,已经红了一大片。
不是血,是他手边的一整杯热水。
“你……你疯了?”
水灼着皮肤,傅邵言闭着眼,撸了下面颊:“自卑和没脑画不来等号,你拿的这张名片质地光滑硬度高,在阳光下泛淡蓝色,这种颜色和质地是印产桉木纤维特有的,桉木是阔叶硬木,有强韧性,的确适合刺杀,可它也有着强亲水性。”
他睁开眼,两指成圆,噗一声弹走了软趴趴的卡片:“虽然眼睛不好,可我习惯靠实力让别人闭嘴。还有,我没练过搏击术,可格斗成绩还不赖。”
说时迟那时快,傅邵言一个矮身,人已向秦冬楠的腿倒去。
突然的变故吓了秦冬楠一跳,短暂的迟疑后,他连退几步,撞上了从外面进来的人。
于是尹雪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劫上了天台。
六楼的天台,秋风簌簌、乌云压顶,空气透着股紧张。秦冬楠抓着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碎口玻璃瓶,抵在尹雪脖子上,冷冷地看着面前那群警察:“是你们逼我的,我活着时没能找到那个人杀了他,我死后也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
紧随其后赶到现场的朱亚严举着手,让他冷静。尹雪被他拽紧,脸色苍白,嘴里喃喃着别人听不清的话,秦冬楠的表情却一直出奇的冷静,他冷笑着看着面前那群人,一下一下摸着尹雪的头,纵身向后一跃。
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天,画面定格在尹雪惊恐的脸以及秦冬楠那诡异的笑容上。
斜阳、秃柳,地上那摊殷红的血。
一天后,星期一,专案组临时办公室里,周围的陈设乱七八糟,连一个文件夹都带着紧急撤离的慌乱。
手下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朱亚严手夹香烟,望着窗外,身后一台德生收音机平躺在厚重的资料堆里,里面的女主播声音郎朗而富感情——
“凶手当场坠楼,经抢救无效确认死亡,被劫持的女护士因一棵柳树拦挡,意外生还,这也是这棵柳树在近几年内救下的第二条生命。据悉,自今日告破的电视塔宣言杀人案后,去往长平医院乞求生命树保佑的人数日趋增多……”
啪的一声响,一只手按掉开关,朱亚严满嘴的不忿:“就会胡说八道,案子明明还没全破就这么胡说。”
“是为了安稳人心嘛。” F5走过来,“让一让,我拿东西。”
“展屹还没醒?”
F5摇摇头。
朱亚严继续叹气,一种奇怪的感觉仍然缠绕在心头。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想不出来的朱亚严觉得他是空有重拳却打在了棉花上,太无力了。
他决定找傅邵言聊聊,这个时间的傅邵言应该在邢菲住的病房。
走廊里,两个小护士在交头接耳,说的刚好是他知道的事。
“那个女法医不是虚脱吗,怎么又昏迷了?”一个问另一个。
“兴许是地下的毒气闹的吧,不过昏迷前她真的说了句‘我知道他是谁’,接着才晕的。对了,你得替我保密,这事我就告诉过你一个人。”
“你们说邢菲说了什么?”
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抚着胸脯看着身后的人。
3
刘一本最近过得相当无聊,秦冬楠的事一出,他们科室别说病人跑光了,打官司索赔更是苍蝇蚂蚁似的扎堆朝医院涌,几个院长不堪其扰,借开会为由都躲了出去。
他也想躲,无奈那些死较真的警察还在追查谁才是那个什么见了鬼的红蝎,害得他去哪里都被跟踪,烦得要死的他索性哪儿也不去,窝在医院嗑瓜子,听人声。
许开和路行之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老许的儿子读高三,老许借由忙儿子,带着“尾巴”回了家,路行之可不愿意回家,也在医院里神出鬼没,偶尔找刘一本聊聊天。
这天,路行之听到风声,屁颠屁颠跑去刘一本的办公室,和他同行的还有邢菲的主治医生。
“我听说^个女法医醒了,还说她知道谁是‘红蝎’,是谁啊,王建?”
“什么是谁啊?”体格精瘦的男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胸口上写着王建二字的名牌锃亮,他也是长平医院的医生,才受命为警员治疗。
“装傻是吧?”路行之捅了他一下,“案子啊,那个法医说是谁了吗?”
“你们怎么都知道的?”
“没有不通风的墙。”一旁的刘一本唉声叹气,“知道是谁就赶紧抓起来吧,我现在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就是。”路行之帮着腔。
“我是真不知道。”王建急得甩手,“那人说完就晕了。”
“真没说啊……”老路一阵沮丧,再聊下去的兴趣**然无存,挥挥手,走了。
“本来就没说,他们让我保密,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把这事说出去的。”王建苦着脸耸肩,也想走。
一坐一起,看到了在座位上发愁的刘一本,打算离开的脚跟着停下来。
“一本,别郁闷,事情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就是在想以后怎么办,医院眼看要倒闭了,像你们这种有本事的去哪家医院都不怕,我怎么办啊?”
王建跟着叹气,他也不知道,眼睛一扫,发现桌上有瓶好酒,他忍不住舔舔嘴唇:“哪来的酒啊?”
刘一本抬起头说:“整理东西,准备拿回家的,要不你陪我喝两杯,正好我也烦。”
“好啊。”王建搓搓手,重新坐下。
半小时后,天黑下来,王建出了刘一本的办公室,顺便看了眼远处,整天这么被跟着,真的很烦。
6:00pm 吊水时间。
护士薛冰心捧着点滴用的针具和药,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她在等一个人的短信,而这个短信却迟迟没来。终于,口袋里的手机滴的一声响,她停下脚,单手擎着托盘,腾出另外一只手去拿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心头一凉,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
哐啷一声,托盘落地,塑料瓶滚落,绊倒对面欢快而来的人。
护士秋小清年前分配到了长平,笨笨的她总是挨护士长的批,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格外好,因为就在刚刚,她被表扬了,心里轻飘飘的她对生活充满干劲,配药的动作跟着快了起来。对门里的人说声谢谢,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门,没想到,人都没走多远,就摔了个狗啃屎,药没碎,碘酒瓶子却碎了,浓重的味道散满走廊。
她哎哟一声抬起头,发现地上躺着两个托盘。头顶,薛冰心一脸的难过与愤愤。
秋小清不禁吞了口口水:“冰心姐,你没事吧?”
不料薛冰心理都没理她,捡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6:03pm
病人家属徐欢坐在家里气得够呛,按开电视机没几秒又按灭了,他握紧遥控器,心里诅咒长平医院那些败类不得好死。正想着索赔的事,手机响了,他抓起电话看了眼,顿时火冒三丈地叫道:“你们知道是谁拿我老婆做实验还不告诉我,想掩盖事实吗?”
6:15pm
路行之的老婆王一一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不免怒火中烧:“好啊你个路行之,老娘生日都不回家,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她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想打电话没想到电话竟先一步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6:28pm
五岁的王小花蹲在走廊里等去拿药的妈妈,突然,一队蚂蚁士兵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跟着蚂蚁士兵一点点往前挪,终于到了墙脚,她咦了一声,那里有辆玩具车。
6:30pm
被安排蹲点的行动一组成员戎玺听到一声孩子哭。同时朱亚严接到电话,路行之跟丢了。
几分钟前,傅邵言坐在房间里,看着**沉睡的人,醒后的邢菲无疑对那第三个目标最具威胁,而他势必会今早出手、灭口。
摸摸下巴,他看眼给邢菲做检查的王建,他戴着口罩,弓腰查得认真,一旁输液器里,药液慢条斯理滴着,护士来过,才给邢菲吊上水。
夜色安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建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低下头继续听诊。
猴子冲进来,走到傅邵言面前,压低声音:“有突发状况,那群家属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小飞侠知道害他们家人的第三个人是谁,抄着家伙朝这赶,情况失控。”
“三个红桃K呢? ”
“有人盯着。”猴子答道,手就势摸摸腰间,枪套里有枪,可是没配子弹,“Golden,是撤是留?”
“留。”
猴子点点头,拿出对讲机,呼叫朱亚严:“一饼呼叫六条,红钟保持不动,请求增援……”
接到呼叫的朱亚严应了一声,准备布置任务,不料前脚信号一断,后脚新的呼叫继而跟进——“二饼呼叫六条,红桃跟丢了,请求支援追踪!”
“三饼呼叫六条,门诊楼出现炸弹,一女孩被困,场面失控,请求增援。”
朱亚严气得脑门青筋迸发:“是他,他要对邢菲下手了。”
短暂的思路整顿后,他安排人手。路行之那条线暂时不管,如果是路行之,那他最可能的是混在那群家属里。
“我去门诊楼,剩下的人去住院处增援,记住,一定要抓住他!”眼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手下,他转身先行出门。
6:35pm
失去理智的家属们冲进病房,王建吓得瑟瑟发抖,蹲在床边,手扒着床沿。傅邵言站在另一边,离那群人连一步的距离都没有,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
“把凶手交出来。”
“把害我妹的凶手交出来!”
说话的人示威着,猴子挡在窗前往傅邵言身边凑了凑:“咱们怎么办?”
他不知道此刻的朱亚严正使出浑身的解数安抚着受惊的小女生,还要分心研究炸弹,他也不知道朱亚严派来的同事正被两个吵架的女人弄得分身乏术,他也不知道制造这一切混乱的人什么时候已经混在人群中,为邢菲做着死亡倒计时。
“我们还不知道谁是害你们亲人的人,我们还在查。”猴子试图解释。
然而他的话却没什么效果。
为首的一个高喊着:“你们就是欺负我们,给我们消息的人说了,那女的已经醒了,而且知道是谁,你别想糊弄我们!”
“红蝎,你真是会算计。”傅邵言苦笑一下,侧头朝猴子歪了歪,“那边肯定被什么绊住了,在他们赶来前,只能靠我们俩了。”
没等他说完,激愤的人们已经扑了过来。猴子双臂一张,迎了上去。
他力大无比,一下搂住了四个,连带拦下了后面的人,这就大大减轻了傅邵言的负担,他守在床沿,挡住每一个想靠近的人。
也是奇怪,傅邵言并没用什么招式,可无论是谁只要一抓他,不出三秒,必定松手。
猴子分神间看到这一幕,暗自叫了声好。
时间分秒过去,两人的体力也迅速消耗着,更糟糕的是,来讨债的人不止这些。
看着那乌泱泱的人头,猴子咬了咬牙,又在臂上加了几分力气。
就在情况越发焦灼难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呻吟,猴子回头一看,大叫一声: “Golden!”
血沿着傅邵言的手心汩汩流出,殷红了床单,疼痛让他额头冒满了汗,半晌,他对握着那把手术刀的人说:“你想干什么?”
此时,门外终于蜂拥进一群人。
应援的人总算赶来,带走了闹事的,还有割伤傅邵言的,朱亚严也赶来了,唏嘘着红蝎的狡猾,竟然造了个假炸弹来分散注意力。
“不过竟然不是他们三个里的一个?”朱亚严奇怪着,就在这时,邢菲床前的监控仪突然有了情况,几条原本的波浪线直了!
那人跟着人流一同朝外走,同时抬手看了眼表,唇不自觉弯着,3……2……1,再见,邢菲。
一切都会结束,他们不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而“果酱”这个身份也再不会有人知道。
没错,他还有个别名“果酱”,艳如血、甜似蜜,红蝎的成员之一。
“王医生,等一下。” 一只缠满纱布的手落在他肩头,身后的人语气轻和柔软。
王建脸跟着一僵。
傅邵言看着王建的背:“是你想杀邢菲吧,或者,我该叫你刘医生。”
刘一本垮了肩,机关算尽,还是被拆穿了。
他回过头,摘掉口罩,口罩后面露出了王建的笑脸。
那张脸扭了几下,像晕开了一层水波纹,眨眼间再看,面前的人已经是刘一本了。
刘一本笑看着他:“傅警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呀? ”
4
“王建是个拿惯手术刀的外科医生,右手指肚有老茧,你没有;他走路外八字,双脚习惯呈115。钝角外张,这个你模仿了,可与115。之间的偏差率还是高于正常值12%。”
“好吧,我承认,是我模仿王建,可那是因为我被你们跟太久,实在是跟烦了,刚好王医生喝多了,我就随便模仿一下他,出来散散心。”
散心?鬼扯般的理由,可那又怎样,如果他们一早就看出了问题,他也不会安好地站在这里了,刘一本轻松一笑,何况邢菲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他只要坚持现在的说辞,警方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傅邵言却摇摇头:“在你进来给邢菲做检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王建了。”
刘一本一愣,开始回忆刚刚的情形,不会啊,他每一步都做到位了,检查、听肺,他做得丝毫没差啊。
“听肺时你没听出什么吗?”
什么?
刘一本抬起头,眼神在一阵迷茫后突然滞住了: “她没病!”
“对,而且真的王医生也不会给她听诊。”
邢菲昏迷从最开始就是个局,为了引红蝎出现。
把刘一本交给同事,傅邵言回了病房,才核对完录像的陈森林闻声抬头,朝傅邵言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趁乱调了输液滴数,一旦确认这药被动过手脚就好办了。”忙了多半个月, 终于抓到红蝎了。
“是护士换的药,他大可推说与他无关。”
“那怎么办? ”
“凉拌。”彼时的傅邵言已经坐在了床边,背对陈森林,看着邢菲,“还装?”
“像吗?师父。”眼睫忽闪,邢菲已经睁开了眼,笑意盈盈看着傅邵言。
“嗯,还不赖。”
有邢菲偷录的录像,加上护士的证词,证明“王建”确实接触过她拿的碘酒,也调快了滴速,证据确凿,刘一本只得承认了一切。
“薛冰心怀了路行之的孩子,急切地等待路行之的消息,收到路行之分手短信的她方寸大乱,失神摔了东西。而小护士秋小清办事毛躁,工作时常出错,难得受到表扬,刘一本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借表扬的机会既能控制薛冰心和秋小清的相遇时间,又利用二者情绪状态的不同制造了这起大概率的意外。碘酒里面加的物质挥发沾在针具上,再通过注射混进药液进到邢菲体内,这种物质本身无毒,一旦遇到药液就会发生络合反应,络合后的产物再配合加速运动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致命效果。如果薛冰心没有受刺激摔了东西,或者秋小清没有摔倒,刘一本也有机会完成他的灭口计划,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
周一,区分局刑警队办公室,墙脚的白板上写着如上的案件分析简报。朱队去市局做汇报,几个同事趁着放假去医院看展屹,留守的人也大多不知去了哪里,房间空****的。
F5从射击场回来,发现房里不止他一个,想了想,他走了过去。
“唔。”算是和傅邵言打过招呼。
“嗯。”傅邵言回了一声,案子还有地方没搞清楚,是哪儿呢?
躺了几天的邢菲身上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十圈跑下来竟然一点累的意思也没, 眼睛一转,她回去找师父。
一进办公室,F5和傅邵言一高一矮一站一坐的画面映入眼帘。
“师父,干吗呢?”
“说案。”和F5待了一会儿,傅邵言的说话方式也受了影响,精简不少,“秦冬楠的抛尸机关明明可以完成一次抛尸,为什么会有那三道车辙;屏风上的字是谁留的;还有罗三胖的死,当时秦冬楠可是被密切监控的,他不可能有机会跑去那么远杀了罗三胖。”
“车辙说不定是他之前实验留下的,屏风的话,趁人不备偷偷写的。”
“罗三胖呢?”F5酷酷地说。
“要么监视有疏漏,要么他有‘影分身’。”邢菲擦着汗,开始胡说八道。
她这副吊儿郎当的个性F5接受不来,索性不再接话。
不料傅邵言接了一句:“真的可能是‘影分身’。”
“罗三胖出事那晚,秦冬楠一直在医院里,那天是他妈过世的那天。”
“我记起来了,那天他守了一夜的灵,白天也一直在忙。”F5顿悟,“杀罗三胖的另有其人,他有没有可能替秦冬楠杀了刘一本?”
话毕,F5已经跑出了房。
邢菲看眼手表:“刘一本是晚六点的航班!”
作为一个被国际通缉的要犯,刘一本提出要去能保证他安全的上级部门交代红蝎始末,而距离他要坐的航班起飞还有五小时又五十三分。
“联系那天负责监视的同事,找出疏漏点,我们走。”
“去哪儿?”邢菲兴奋地拿来她的工具,一脸跃跃欲试。
“现场。”
曾经的神内科室如今一片破败,空无一人的走廊带着种阴森感。傅邵言蹲在地上盯着车辙的痕迹看了一会儿,合上了眼:“如果有两个人参与这个案子的话……三道车辙,秦冬楠想要直接抛尸,车推了一半,被另一个人发现并拦住了,他事前应该不知道秦冬楠要做什么,否则不会再布置一个机关,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声东击西?拖延时间? ”
脑子有点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头发被揉乱时,他终于想起一点:眼角膜,秦冬楠的“眼镜”!
秦冬楠说病房里的人是他杀的,为的是给他清理“眼镜”的时间,这不合理,住在同屋的病人家属说过,他和秦冬楠一起去了厕所,之后秦冬楠先回了病房,而抛尸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完成的,一个几乎是自动的机关,何必他再冒险戴上,还要制造一个机会弄脏它呢?
答案显而易见,他在说谎。
“戴着一只‘眼镜’、毫无避讳地站在门口,拖延时间?声东击西?”他敲了一下脑门,“他的‘眼镜’丢了一只,所以他们要制造混乱,找到,而当时可以行动自由的除了病人和病人家属,只剩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秦冬楠曾经住过的病房,窗外的草全枯了,留下干黄干黄的一片,邢菲站在楼下,和几个在生命树旁祈福的人聊着天。
突然,不知道听说了什么的邢菲尖叫一声,朝楼这边跑来。
“老傅,你知道几年前从楼上摔下来没死的人是谁吗?是秦冬楠!我刚刚去看了一下,他跳楼的楼顶其实有个小坡,那个坡离柳树特别近,树枝都挨着房檐了。”
他已经猜到了,秦冬楠通过跳楼的方式保护了尹雪,能接触到碘酒和病房钥匙的尹雪制造了至少两起命案,那天,她借抢救为名,实际是在找秦冬楠的“眼睛”。
他点点头,拨电话给陈森林:“跟尹雪那条线的人那晚他们确实一直盯着尹雪吗?”
“Golden,我正想和你说呢。”陈森林为难地看了眼身边的同事,叹气,“他们的确是二十四小时紧盯的,不过有件事他们之后才发现,尹雪住的那栋楼有个偏门。”
“知道了。”
“等等,Golden,你先别挂,你是怀疑尹雪就是和秦冬楠一伙的人吗?是的话,我刚刚收到点数据,说不定能成为佐证。尹雪上班以来献血三次,都是人对人定向献血,三次的受献人都是秦冬楠。还有,她的体检报告上说她腹部有两处刀口,从位置看,应该是剖宫产。”
“可她只有一个儿子。”
“是。”陈森林的眯眯眼在镜片后弯成条线,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听电话那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翻了医院的档案库,顺便远程了一下她的私人电脑。”
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傅邵言看着一旁盯着他瞧个没完的邢菲。
“怎么了? ”
“没怎么。”
她就是觉得师父有些不一样,都会哭笑不得了。
5
答案揭晓,朱亚严也跟着松了口气。
“人已经控制住了,她那个情况也没能力再害人了,腿骨骨折。”朱亚严指了指腿,“其他的情况和你推断的差不多,秦冬楠是尹雪十六岁就生下的孩子,因为孩子爸不认账,孩子就被她扔在了福利院门前。后来再见面,她认出了秦冬楠身上的胎记。成年的她一面觉得愧对孩子,一面担心相认会毁了现有的一切,矛盾着矛盾着,她就发现当年被她抛弃的小孩杀了人,于是她就想办法开始帮秦冬楠隐瞒。那三道车辙如你所想,是因为运尸路上他的角膜掉了,所以尹雪想了这个办法帮他找眼角膜,至于屏风,字根本是她前一晚偷了护士长的钥匙提前写好的,之前没人发现是因为陈秋颖办公室的屏风平时都是合着的,不过他有习惯忙完在办公室小**睡一觉的习惯,而这个时候他就会拉开屏风。”
“做妈做得这么费尽心思也挺辛苦的。”邢菲搓着手感慨,“为什么一定要把刘一本送去上面,如果GUIDE的目标是红蝎,那他还是有危险的啊。”她可没忘赵海洋给红蝎的示警邮件,“而且,我们不是刚刚才帮GUIDE找到一只蝎子吗?”
邢菲说的正是朱亚严担心的,可没办法,刘一本这么要求,上面的意思也是如此。
点燃手里那支烟,朱亚严抬手比画着:“红蝎犯过的案子那么多,牵涉很多机密,上面也要审慎处理,只是没问出舞蹈症的治疗方案为什么会少这个很可惜。”
燃着的香烟在指尖兜了一圈,随后被神来一手掐灭了。
邢菲凝眉掉掉粘在指头上的灰:“抽烟不好。”
“烦! ”朱亚严摔了身边一沓资料,尘土飞扬里,他看着窗外,喃喃自语,“希望上面派来的人能安全把人带走,别再出岔子。”
当然,朱亚严忌惮GUIDE的算计,却也相信他的同行们。
16:53pm
朱亚严一行人随车抵达江都市顶山国际机场,刘一本被几个便衣围在中间,遥遥走在前面,他看眼同车的傅邵言、邢菲猴子还有F5,跟着下车。
17:25pm
登机手续办完,准备过安检进闸机口。
傅邵言盯着低头走路的刘一本,心里微微泛起不安,一、二、三、四、五……刘一本身边的护卫少了一个人!
“等等。”他大喊一声跑过去,拉住刘一本肩头往后一带,低着的头扬了起来,一双迷离而无神的眼睛对上了他,不是刘一本!
17:26pm
确认刘一本失踪,全员分散在机场找人。
17:27 pm
刘一本随着散开的队伍自然而然地离开,他要找个地方把这身警服换了。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得意,随后又懊恼,好容易藏住的身份就这样被揭穿了。
不知不觉,他走近了一个胡同,突然停住了脚。
18:00pm
航班照常起飞,邢菲跟在傅邵言身后飞奔,时间一点点过去,刘一本逃离的可能已经极大了,朱队带人去了总控室,希望能从监控上找到刘一本逃离的方向。
“老傅,刘一本会不会不在机场了?”
“嗯。”
比起他逃了,傅邵言其实更加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想法才一冒出来,电话就响了。
朱亚严来电,刘一本找到了。
18:02pm
众人停在二层东翼的男卫生间前,邢菲看着躺在隔间里的刘一本,赤身**地躺在地上,沾血的手指端是那几个熟悉的字一
Hello,I'm GUIDE.
先一步赶到的同事正在处理现场,咦了一声:“还有字。”
刘一本扣在地上的手下,赫然还有两个血字——犹一。
作者注:亨廷顿舞蹈症是种显性遗传病,不可治愈,病发后身体会不自主地颤抖,从早到晚,慢慢地会失语,各种器官会慢慢衰竭,直至死亡。我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这种病,最近,ta的妈妈才去世,因为这个病,在阿姨发病后,我去探望过几次,每次看她痛苦我都特别害怕,怕我朋友将来发病也会是这样。
这个案子写的是起失控的医学实验,不过我真心希望,有一天,世界上不再有遗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