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荫对陈安的态度很满意,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人家很低调,很懂礼貌,以部下的身份见礼,这是释放善意的信号,他立刻懂了,皇帝未必是对他不满才派人来的,皇帝是不放心前线安危,派了个观察员过来。
纵是如此,吴庆荫依然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请陈安入城。
陈安没急着入城,靠近吴庆荫低声说了几句。
吴庆荫脸现异色,好奇的张望了一眼江面上陈安停着的一排战船,眼中异彩连连。
“陈大人真乃神人也,如此神船乃我大宋神兵利器,陈大人放心,我自会派人好生照顾,来,我给陈大人引荐一位,您二人多亲近。”
陈安自是不放心自己的船就这么放在码头上,与停靠的其他战船一比,反差太过强烈,他就担心会被好奇者上船弄坏了他的这些宝贝,所以要求吴庆荫派兵保护。
吴庆荫叫来了一名武将,此人肤色黢黑,一身水兵软甲,身材雄壮,发须茂盛,目露神光。
“这位是鄂州水兵都指挥使夏初道。”
吴庆荫介绍道。
“下官拜见节度副使大人。”
夏初道敬了个军礼,陈安回礼。
“夏将军不必客气,在下的那些平底船还望夏将军派人看护,切莫让人登船,最好找些篷布盖起来,目前为止,这些船尚属机密,不可让敌人探知。”
夏初道闻言一凛,立刻正色道:
“大人放心,卑职立刻派人封锁码头,罩上船身,派人日夜看守。”
“如此,劳烦夏将军了。”
陈安当然知道吴庆荫给他介绍水军统领的意思,船的事儿归水军管,所以他干脆直接向夏初道布置任务。
夏初道给他的印象很可靠,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恃才傲物,是个实干的家伙。
在南宋时期,所谓的节度副使从来都是一个虚职,基本上连米面粮油等后勤的事儿都靠不上边,是一个完全被架空的职位,根本没人在乎,所以在历史上也很少记载过哪个节度副使的光辉事迹。
但今天不一样,陈安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视,无论是吴庆荫还是夏初道,对他都很客气。
吴庆荫陈安可以理解,夏初道对他也这么客气,就说明这个人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并不市侩。
陈安率部入城,立刻安排士兵休息,拒绝吃请,直奔主题,拽着吴庆荫研究军情。
这让吴庆荫对他立刻刮目相看。
宽大的议事厅,吴庆荫打开了一张地图,开始给陈安介绍起来。
“此次金人率十万大军进犯,由金朝枢密副使尚书左丞胥鼎领军,金朝公主完颜洛为副将,一路破光化军、谷城、牛首镇、樊城、柜门关等城,兵临襄阳城下。”
吴庆荫一开场的介绍就让陈安一惊。
他虽然知道襄阳被围,但不在前方,感受并不清晰,等到吴庆荫一介绍,才惊觉形势严峻。
没想到金朝在这个方向上竟然派出了如此豪华的阵容,看来真的是势在必得。
可以想象,吴庆荫嘴上说的那一个个丢失的城镇,哪一个少的了一番厮杀?
“军队损失情况如何?”
陈安问道。
吴庆荫深吸一口气,“光化军知军龚同祥率部英勇抵抗,拒不投降,随同三千将士壮烈殉国。
谷城马步军都指挥使赵毅率一万马步军出城救援光化军,于谷山与敌遭遇,战死谷山,一万马步军被打散,死者众,仅数十人归。
金人乘势南下,兵峰汹涌,不可抵挡,牛首镇、樊城、柜门关等城相继陷落,折损士卒三万余人。
到现在,襄阳仍被围困,石梁山、宜城亦失去消息,郢州和荆门军各出一万兵北出增援宜城,中伏,皆大败而回。”
陈安皱眉,形势不容乐观,金军给人的感觉是不疾不徐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也就是说,襄阳一直没有被金军攻下?”
陈安问道。
吴庆荫感慨的说道:
“京湖制置使兼知襄阳府吕文虎为人果敢,金军攻下樊城之时,他当机立断命人斩断与樊城连接的浮桥,切断襄阳唯一对外通路,凭借护城河一百八十多米宽的水面,坚守城池,金人久攻不下,不得已围之。
襄阳得保,吕文虎居功至伟。”
陈安没说话,根据历史上的资料来看,这是一场未曾发生过的战斗,吕家军崛起那也是发生在南宋后期抗蒙的时候,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发生的蒙人耗六年攻襄阳的事儿现在变成了金人攻襄阳了。
故事的进攻方由蒙人变成了金人,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细节处总有雷同之处。
就比如襄阳虽然挡住了敌人的进攻,但城内物资匮乏,难以持久,而陆路控制权又全都掌握在敌人的手中,唯一的通路只有水路。
而历史上,在蒙人围困襄阳的六年当中,只有两次增援襄阳的物资靠着大潮涨水的机会,才进入到了襄阳城内。
仅仅两次的补给对襄阳来说,杯水车薪,所以最终导致了襄阳抵抗不下去,开城门投降。
那个时候的襄阳和现在的襄阳几乎存在一模一样的困难,所以,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襄阳最终也会投降金军。
不过既然陈安出现在这里,类似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让他发生。
“吴大人准备怎么做?”
陈安了解了情况,想听听吴庆荫怎么用兵。
“我准备从两方面解决襄阳危机,一方面,我已调集京山、安陆、应城、景陵诸军向郢州集结,作为第一梯队,再次向宜州方向突击,争取夺回宜州,打通去往襄阳的路上通路,然后等杨侯带领御林军等增援部队到鄂州后,再起鄂州军和汉阳军全部兵力集结超十万大军,作为第二梯队,北上一举击溃金军,彻底解围襄阳。
另一方面,我准备派出水军突破金军水上封锁,将物资运往襄阳城内,解决襄阳城燃眉之急。
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安想说不怎么样。
以他这个现代人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来,金军明显是围点打援,围住襄阳,埋伏打击各路援兵,以逸待劳,占尽优势。
而吴庆荫的计划简直可以认为是为了配合金军而作的,他的添油战术正好契合人家金军的围点打援,就跟喂给人家吃一样,你说这样的战术好不好?
与其慢慢添油不如等待崇福侯杨元领兵到来一起发兵,这样或许还有胜算。
但也能理解吴庆荫这么做的动机,他还是想在杨元到来之前有所作为,要是不用杨元的援兵,他自己就搞定了襄阳困局,那是什么样情况,简直是泼天大功啊,他自然要试一试的。
陈安琢磨着要怎么提醒他。
还没等说话,外面进来一名卫兵。
“报大人,郢州都统制范瞿捎来消息,联军六万余人,已向宜城出发。”
陈安霍地站起,“吴大人,请速速召回范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