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大的婚礼场面令来宾们万分兴奋,但伊莎贝拉小姐显然只对爱德华先生感兴趣。这让他的父亲伊莱亚斯侯爵不得不亲自出面,说法委婉但语意明确且感情热烈地向新爱宁伯爵并芬芳郡伯爵爱德华先生表达了希望参观日落庄园的意愿。
“但愿不会打扰您!”侯爵先生一脸诚挚的歉意。
爱德华的确十分意外。
毕竟,同日落庄园比起来,伊莱亚斯侯爵有着更为华丽富贵的城堡。
但他也没有道理拒绝对方的请求,因为日落庄园一向秉持开放的态度接待大众。
只是,他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侯爵身边,伊莎贝拉小姐亭亭而立,带着一点含蓄的笑意望着他。
爱德华多少明白了,心里微微叹气,却也只能礼貌地躬身:“荣幸之至。”
2
“主人回来了!”
随着守门人伊万的声音,管家太太带着仆人都出来迎接。
华丽的马车先后在门前停下了。
爱德华先生是位绅士,他礼貌地扶着伊莎贝拉小姐下车。女士自然地将手臂放在爱德华的臂弯。这动作却给爱德华一点小小的冲击,他竟然微微地回避了一下。
伊莎贝拉感觉到了。她看了看男人。
而男人的目光辗转于大宅门口的人群。
走到门口,男人更加礼貌而迅速地放开了她的手臂。
伊莎贝拉小姐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管家装束、一脸和气的老妇人,一群着装整齐、恭谨有礼的仆人。
稍微隔开一点距离,是一个身穿漂亮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后,站着一个清瘦的姑娘。
她衣衫半旧,相貌寻常,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而爱德华的目光……
“来见过伊莱亚斯侯爵和伊莎贝拉小姐!”男人终于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体面地行礼。
“爱德华叔叔!”虽然现在见到爱德华叔叔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罗莎小姐仍然会在每次见面时都难掩雀跃。
爱德华高兴地俯身,摸了摸她的头。这让他刚好有一个角度,得以凑近站在她身后的家庭教师的侧脸。
他压低声音说道:“珍妮!你就是个乌鸦嘴!”
珍妮怔了一下。
打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姑娘,伊莎贝拉就觉得她与众不同。
此刻,伊莎贝拉一面跟管家太太打招呼,一面留意。她看见爱德华先生与姑娘耳语了什么,而对方吃惊地瞪着男主人。
这种打破社交礼仪的距离,令伊莎贝拉十分吃味。
“那么,这位是?”伊莎贝拉望着爱德华。
“啊,她只是个家庭教师!”爱德华先生直起身来站好了,但只是耸了耸肩。
而家庭教师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那也得有个名字。”伊莎贝拉好笑地看着他们。
“珍妮。”家庭教师静静地行礼,温声回复。
“好了,珍妮!去做你的事吧,这里不需要你!”爱德华突然说道。
珍妮有点意外,她看了看男主人,想确定他的用意。
但是,男人绷着表情,她看不出他的喜怒。
伊莎贝拉眯眼,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她几乎可以确定了,这日落庄园的男主人,恐怕已经听命于人。
“珍妮,没听见我说话吗?”爱德华先生又说道,声音并不高,但足够表达态度。
“是!先生!”珍妮只得应道。
想必是自己主导的宴会着装造型不得体?
她思忖着,屈膝告退。
反正日落庄园的正式宴会多半是她的受罪,允许她不参加反倒是特赦。
这可没有什么损失。
晚餐是仆人送到房里的。
珍妮还不饿,她看着并不算简餐的托盘:“怎么?今天加餐?”
“谁知道呢,还不都看主人的意思?!”丽萨放下餐盘,笑着说道。
“我可吃不完这些啊。”珍妮踌躇着。
“好歹您得吃点。主人吩咐过了!”丽萨说道。“原本管家太太让我记得给您送晚饭,刚好爱德华主人走过来,他就要我立刻给您送过来!”
“哦……”珍妮犯愁地皱眉,“我们的主人可真是位捉摸不定的先生!”
“是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主人呀!好在他现在不会强迫您出席晚宴了,这倒是不错的!虽然能出现在日落庄园的宴会上是莫大的荣幸,可是,谁喜欢看像琳娜小姐的那种样子呢?!”丽萨自顾说道。
“你说的没错,那么我就心怀感激地吃掉这顿晚餐吧!”珍妮也笑道。
3
清晨,为了避开前面的贵客,珍妮故意早起了一会儿,在小花园里逛逛。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伊莎贝拉小姐。
两人打过招呼,伊莎贝拉小姐便说道:“您一定奇怪我起得这么早?”
珍妮顿了一下,只好笑笑作答。
“您不用奇怪,我就是为了碰到您!”伊莎贝拉看着她。
珍妮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您想说什么呢?”
伊莎贝拉调皮地挑了挑眉毛:“也没什么,能否请您陪我走走,为我介绍一下庄园?”
“这……恐怕还是主人更熟悉一些……”珍妮稍微有点尴尬。
伊莎贝拉笑道:“没关系,我想,您所了解的庄园也会很有趣呢。”
和琳娜小姐不同,伊莎贝拉小姐向珍妮展现了真正的贵族气质。她广博的见闻、睿智的见解和优雅的谈吐很快就让珍妮活跃起来。就这样,两位女士在花园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清晨时光。
当然,珍妮也让伊莎贝拉小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触动。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导到庄园主人的身上。本以为谈到男主人,家庭教师大概会扭捏害羞,抑或是避而不谈;没想到她有问必答,尽所能提供侧写,进而让侯爵小姐从家庭教师口中认识了一个复杂而矛盾的爱德华伯爵。
原来,家庭教师和庄园主人之间有着曲折的相处过程。
伊莎贝拉一面好奇,一面又不免惆怅。
她原本心存挑衅,此刻便觉得多事了。
“珍妮小姐,真高兴能够与你交谈……”分开的时候,伊莎贝拉真诚地说道。
4
早餐过后,伊莎贝拉小姐与爱德华先生进行了短暂的交谈。
“是珍妮小姐吧?”伊莎贝拉直截了当。
“什么?”爱德华不解。
“您这身衣物出自珍妮小姐之手。”伊莎贝拉笃定地说道。
爱德华怔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今日,他还穿着那件短西装。不得不说,小巧的绿色叶子深得君心。
“我很荣幸,能够在清晨与珍妮小姐一起散步。您不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吗?”
爱德华果然有些意外,失笑道:“难道二位以我为话题?”
伊莎贝拉眯眼:“我试图这样,但珍妮小姐拒绝了,她说她并不了解您!”
“我看也是,她这样说没错。”爱德华点头。“就像我不了解她一样,她古怪着呢!”
伊莎贝拉静了一瞬,突然笑起来。
她看着爱德华,半晌:“口是心非的岂止是女人啊,男人也一样呢!”
5
主宅门口,管家太太和仆人们排成一溜。
“真是的,为什么突然就走呢?”伊莱亚斯侯爵坐到马车上,抱怨着。
伊莎贝拉只是拍着他的手背,轻轻安抚。
爱德华站在一边,实在是尴尬:“也不必这样急着走,至少可以在这里转转……”
“我既已达到目的,也就不必多留。”伊莎贝拉小姐已经坐好了,怅然而笑。
爱德华没法做声。
“伊莎贝拉小姐?!”珍妮跑过来了,一脸的惊讶,“您这就走了?”
“是的。”伊莎贝拉点点头。
“那、那么……”珍妮看到伊莎贝拉的坚决,下意识地看看周围的人,“……那么……再会了!”
既然情势如此,珍妮觉得也只有送行才最合情合理。
“不,珍妮小姐,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伊莎贝拉轻轻笑道。
目送马车离开后,珍妮和仆人们随着爱德华走进大厅去。
“先生,伊莎贝拉小姐为何匆忙离开?”她问道。
“怎么,你不想让她走吗?”爱德华瞥了她一眼。
“我……我只是……好奇……”
“珍妮小姐!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爱德华还是那副臭脸色。
“当然很奇怪啊!”珍妮耸肩,“早上我还陪她散步,与她的谈话让我受益良多。她说她喜欢日落庄园,我以为能够多听听她的见解。先生,一定是您惹到她了!”
“哈!珍妮!”爱德华将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惹到她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总不会是我呢!”
珍妮说着,已经跟着他穿过大厅,向书房走去,将仆人们丢在身后。好在大家都已经对爱德华主人和珍妮小姐的这种交流方式见怪不怪了。
“是这身衣服!行了吧?!”爱德华走进书房,在门口站住,指了指身上,“没错,就是这身衣服!”他说着甩上了门。
“先生!”珍妮刚好被他甩在门外,差点撞上门板。“啊!”她轻轻地捶了一下门,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门瞬间又开了。
“你又想看我换衣服吗?!”爱德华一手抓着门把手,一只手已经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
“啊!”珍妮连忙侧过身去捂住眼睛。
爱德华咣当一声再次摔上门。
“快点让我脱掉这身衣服吧!”
珍妮听见他在门里没好气地说。
“唉……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身衣服的问题。”
珍妮叹着气,懊恼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下次可再也不管他穿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