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地压下来，压住整个北京城，也沉甸甸地压在刘志远的心头。
他的怀中揣着一本书，书上有方程的简介和照片。刘志远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方程，却不知道方程年纪轻轻，在学术界已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影响。张建国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方程的资料与家庭住址，刘志远太过于相信人脉的力量，却忽略了方程本身的建树。可是，张建国为什么没有把这些告诉他？当姚本清微笑着把书递给刘志远，并告诉他，早在一年前，姚本清就已经留意方程这个年轻人时，刘志远开始强迫自己相信，那个冲虚道长也是对历史有研究，并且关注的人，所有对方程的了解，并不是来自什么周易预测，而是冲虚道长也看过这本书。
深秋的寒风卷落枝上残存的枯叶，飘飘忽忽地落在刘志远的脚边。一丝寒意冷不丁地蹿进刘志远的脖颈，他不由裹紧了外衣。身边，一辆辆汽车堵在北京街头，一条长龙浩浩****，望不到尽头。刘志远皱了皱眉，继续沿着马路向前走，这个时间还在堵车，北京的交通，有的时候走路比乘车还要快一些。
刘志远的思绪继续天马行空，冲虚道长的话，也许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他为什么要接近米娜？他又是从何得知这个秘密？刘志远有些挫败感，在他看来迷惑不解的疑团，姚本清却当一个笑话轻松点破。这当然有刘志远五年不在国内的原因，但使他懊恼的是，他居然曾经相信有神秘事物的存在，这也让姚本清不客气地批驳了他一顿。
走到十字路口，刘志远停了下来，驻足仰望头顶不远处的红绿灯。人生的路如果象这些马路一样，有如此的秩序，知道该何时行进，会是多么轻松惬意。也许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象现在一样胡思乱想，虽然思维混乱，但也是一种享受。太多的时间，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名与利，忽略了沿途的风景。如果拿开车做比喻，他一直行驶在笔直的高速路上，没有停顿。如果经常这样堵堵车，或许他的人生更有意思一些。高速的大脑运转反倒让他难以解答最简单的问题，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名利的追逐，还是追求自我的价值？终点是目标，还是过程更重要？
刘志远发现自己完全混乱，从方程想到冲虚道长，再从冲虚道长跳跃到姚本清，看到这些昼夜不停闪烁的红绿灯后，他又无法抑止地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也许……人生的过程就是一个混乱的过程，在混乱中寻找一条清晰的路。把人生填充起来的不是终点，而是沿途的经历，那些美丽的风景，那些五彩斑斓的事物，才是幸福的真谛。
这一刻的刘志远完全陷落，陷落在不着边际的思想中。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惊醒，他把视线从交替变换的红绿灯上收回，不知飘向何处的心情也随着铃声骤然回到地面。他又感到了寒意。
并没有马上接听手机，刘志远盯着它发呆。手机号码陌生，他突然想起了在定陵宝城下的经历。转看四周，黄色的车灯是顺行排队的车流，点点红色尾灯逐渐远去，身边到处都是人。刘志远突然感到好笑，那不过是个恶作剧，一个有预谋的恶作剧，他一定会揭破它。
刘志远终于按下了接听，他的声音沉稳自信，恢复了理智与严肃：“哪位？”
“刘总？”电话中传出的声音，让刘志远全身一震，虽然从未与对方通过电话，但刘志远却直觉地认为，他已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冲虚道长？”刘志远仍旧镇静。
“是我。刘总果然厉害。”冲虚道长的声音平静祥和。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这是刘志远脑中反应出的第一个问题。
“我们分开时，我向你的助理张先生要了你的电话。”冲虚道长缓慢地解释。这让刘志远瞬间感到不悦，又是张建国，怎么这个张建国很多事都不及时告诉他。刘志远对张建国更加厌恶，恨不得马上就让方程取而代之。
即使刘志远心情不佳，但也没有流露丝毫，相反，他对冲虚道长非常客气：“你的电话打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有事情要找你商量。方程并不适合做你的伙伴。”冲虚道长从来语出惊人，骤然的话如一股寒流从刘志远的背脊根下直冲到头顶，顶得刘志远头皮发麻。刚刚否定了冲虚道长的所谓玄学预测，怎么在这个时候，冲虚道长又出人意料地打来这个电话？刘志远才不相信他会和冲虚道长心有灵犀。
“我们见个面。”刘志远已经不想再废话，不想再去猜测冲虚道长的底细，他迫不及待地想面对这个神秘人物。
“明天，你知道北京城南的白云观吗？”冲虚道长马上回答。
挂断冲虚道长的电话，刘志远沉甸甸的心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在他挖掘定陵宝城下那个明代首饰盒时，也没有如此的紧张。他隐约感觉出今夜即将失眠，他需要把凌乱复杂的情绪整理一下。方程真的不适合做他的伙伴？刘志远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无论从专业知识到个人品格，刘志远在此刻仍不怀疑方程是最好的人选。如果选择合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刘志远在心底自问，答案几乎马上跳了出来：信任。是的，信任与尊重。
刘志远大步跑起来，人行道对面的绿灯恰在此时亮起。他快速地冲过马路，跑到对面的街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要去找方程，合作已经开始，他决定和方程共同面对。
坐在出租车里的刘志远，再次拿出手机，翻到了方程的号码。
出租车汇入京城的车流，直奔向亚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