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有些不情愿地把车钥匙递给方程，嘴上不停地嘱咐着，该如何保养，开车时要注意什么问题。他对刘志远的安排极其不满，当然有他舍不得这辆宝马车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象条狗，非常没有尊严地被刘志远一脚踢开。
刘志远已很不耐烦，匆匆甩给张建国二百块钱后，拉着方程上了车。
方程的驾车技术让人吃惊，轻车熟路地启动，随意地就把车开上了公路。
刘志远本来有些担心，看到方程象个老司机，也就不再多虑：“你不是新手？”
方程淡淡微笑：“不是，曾经给某人当过御用司机……”
“某人？”刘志远诧异。
方程似乎自言自语：“对，某人……”
张建国慢腾腾地从方程家的小区走出来，手里捏着那二百块钱。什么东西？！张建国忍不住在心中咒骂，看你现在得意，早晚有让你们两个哭的那天！等着瞧！张建国恨恨地把钱装进口袋，掏出了手机。
“张建国？”电话中仍是那个语气严肃的男人声音。
“是我。我没辄了。刘志远把车要走了，他现在跟方程在一起。”张建国撇着嘴，“他铁了心要跟方程合作。”
电话中沉默着。良久，男人继续说：“我知道了，那你暂时休息两天吧，有事我再找你。”
“可是……”张建国仍想再发发牢骚。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奶奶的，张建国啪嗒合上手机，这么小瞧我！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张建国突然露出微笑，笑容在他丑陋的脸上显得诡异、可怕。
坐在车里的方程与刘志远自然看不到张建国的表情，也无法预料张建国即将做出的事情。这个时候，两人除了米娜家的传奇，没有其他的话题。
一路上，刘志远把自己的猜测，以及从姚本清那里得到的，关于文字游戏的启示，毫无保留地与方程沟通。
方程自然也把米娜奶奶的故事讲给了刘志远。
车内片刻安静下来，刘志远陷入沉思。多出来的那个男人，还有米娜奶奶的爱情往事，与传奇本身有什么直接联系？为什么那幅绣品可以改变米娜奶奶的选择，让她放弃爱情？刘志远骤然意识到，各个事情也许并不是孤立的，从米华清与程敏芝的相遇，到米景文夫妇的自杀，直至今日发生的一切，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
“我想……”方程打破了车内的寂静，“米华清遗书中提过一定要登上大峪山，我们应该尽快再去定陵。也许就可以破解那幅绣品的文字游戏。”
刘志远没有出声。
“你在想那个道长？”方程快速扭过头，看了一眼刘志远。
刘志远看着前方，车子在胡同内七拐八拐，白云观已经距离不远。他想了想回答：“我想不通，如果这个道长也对定陵中埋葬的秘密感兴趣，他干吗要不停地故弄玄虚？又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合作？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方程笑了笑：“那待会我们就直接问他，问他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刘志远笑着点点头，回答：“正合我意。”
北京白云观位于西便门外，创建于大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至今香火鼎盛，信徒游人不断。
方程把车停在白云观外，与刘志远坐在车里等候。冲虚道长与刘志远约定，他会到门外来迎接。
“待会进去拜拜全真七子？”方程点起了一颗烟。
刘志远摆了摆手：“算了，我对道教没兴趣。”
“你对金庸小说里的全真七子感兴趣？”方程调侃刘志远。
“你提这个，我倒要替全真七子鸣个不平了。金老前辈把避世苦修的道家真人写得那样愤世嫉俗，入世得不得了。”刘志远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那是武侠小说，小说这东西，不能太拘泥于历史……不过，历史上，丘处机的确曾与蒙古人有过接触，说起来也是一件大功德。”方程深深吸了一口烟。
刘志远刚要回答，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冲虚？”方程敏感地问道。
刘志远接通手机，里面传来冲虚道长的声音：“刘总，到了吗？”
刘志远迅速地打开手机免提功能，以便方程能够同时听到，他回答冲虚道长：“到了，你在什么地方？”
冲虚道长仍旧不紧不慢：“方程也应该一起来了吧？”
刘志远与方程对视，方程不加思索地回答：“是的，我在。如果您觉得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你来了也好！”冲虚道长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你们继续开车，按我说的做，我在这里等你们……”
“去哪里？难道不是在白云观？”刘志远有些惊讶。
“你认为我们谈的内容适合在观里说吗？”冲虚道长加重了语气，“我打算和你们诚恳地谈谈，很庆幸，你们没有把米娜一起带来。”
“好了，我们见面再说。现在……”方程重新启动了汽车，“你说我们该怎么走吧！”
在冲虚道长的指挥下，车子在胡同里钻进钻出，方程与刘志远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北京的胡同，一旦深入进去，就象个迷宫，让人头晕脑涨。即使是地道的北京人，对不熟悉的地区也同样糊涂。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面前的胡同太过狭窄，汽车无法通行。方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担忧。眼前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肩行走的小道，方程暗自佩服冲虚道长，他从哪里找到这样幽深黑暗的胡同？不，也许这不能称之为胡同，它不过是一条夹道。
走进夹道，两边高高的砖房似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这里阴冷潮湿，地上长有青苔。即使是大白天，仍让人有阴森的感觉。
“还没到吗？”刘志远不喜欢这种气氛。阴阳之道，阳为正义，而这种阴气滋生的地方，自然就是邪恶的。
“到了！你们抬头看！”手机中冲虚道长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也变得诡异起来。
方程与刘志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楼外高高的砖墙让人无法看到小楼全貌。红漆斑驳，破损的塑料布搭拉在灰蒙蒙的玻璃窗外，窗户似乎多少年没有擦过，厚厚的积土遮蔽了玻璃窗应有的明亮。看上去，这怎么也不象是有人居住的房子，不仅如此，在方程这个老北京看来，这所房子太象小时候姥姥讲给他的那些故事里，阴气森森的鬼屋。
就在两人愣愣地仰头观望时，一扇窗户吱吱呀呀地打开，荷叶生锈后摩擦的声音在刘志远与方程的脑中无限放大，听起来异常刺耳。一张熟悉的脸探了出来，对着两人微笑。
他是冲虚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