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远轻轻推开暗褐色的小门，与方程一前一后，走进小院。
方程年幼时，曾在四合院里跟随姥姥住过几年，四合院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杂乱无序的。低矮的自建房，一家几口挤在阴暗的平房里的影像，一直烙刻在方程的心中。但是这里不同，方程怀疑地环视着眼前的小院，它还基本保有原貌，没有被横七竖八拼接起来的民房破坏掉原有的建筑风格。
“不知这里曾是哪位小姐的闺房？”刘志远有些感叹，四处寻望间，他确定这是一所大宅门的后院。
“小姐的闺房？”方程皱了皱眉，指向两人进入的小门，“怎么会有个后门？如果真是小姐，也是个不守规矩的小姐。”
刘志远与方程相视一笑，简短的对话，冲淡了些这里的诡异气氛。
木质楼梯就在眼前，刘志远率先踏了上去。台阶上积着厚厚的尘土，随着刘志远与方程每一次迈动脚步，尘土飞扬而起，落在两人的脚面。
方程小心地走着，楼梯是否年久失修，方程不得而知，越往上走，他的心越沉重起来。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方程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他的脑中无法控制得想到了黑黢黢的小楼过道，也许，还有一位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女人。
黑黢黢的过道就如方程预料的那样，出现在刘志远与方程的面前。虽然是白天，但过厚的尘土遮蔽了一切的明亮，整个小楼都显得灰暗，空气中隐隐弥漫着发了霉的香粉味。
刘志远本能地停了下来，他实在不喜欢这样阴暗的地方，就在他决定要不要高声呼唤冲虚道长时，过道中一间房门吱呀打开，冲虚道长的声音传了出来：“这里，进来吧。”
刘志远回头望向方程，却发现方程皱着眉，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进去吧。”刘志远捅了捅方程。
方程的眉头蹙得更深。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为何会有曾置身这里的感觉？方程在面对过道的刹那骤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吊着一盏普通的白炽灯。在方程的心中，那盏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摇曳在阴暗的小楼里。方程顺着光线下望，一个小小的人影，蓦地闪进了一间房中……
“我来过这里！”方程毫不犹豫地撞开刘志远，向记忆里那间房走去。在刘志远看来，方程走向了冲虚道长所在的房间。
方程来过这里？刘志远被方程的话吓了一跳。这是偶然的吗？还是冲虚道长真的能掐会算，把他和方程引到了这里？可是，这和定陵，和米家的传奇又有什么关系？刘志远感觉思维又混乱了起来。
保持冷静。是的，一定要保持冷静。刘志远嘱咐着自己，即使他已经感觉很不对劲。
相比楼道内的阴暗，屋内亮堂了许多，与楼道恍然两个世界。窗户被完全打开，家具陈设也擦得明亮，不见一丝尘土。让刘志远惊讶的是，在这样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楼里，竟然还有一间摆满了红木家具的屋子，而且从材质上看，这些家具皆价格不菲。
冲虚道长气定神闲地坐在红木方桌旁，看着走进屋中的两人。他的一言不发，与淡定的笑容让刘志远与方程更加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志远与方程对视，分别坐在红木桌的两侧。刘志远本来满脑子的疑问，在曲曲折折绕了这么多路后，反倒一下抓不到重点，不知该从何开始。
“这家的主人叫什么？”方程早已迫不及待，所以显得有些急躁。
“年轻人，不要这样心急。这里的主人早就离开了，它不过是幢空了很多年的鬼屋。”冲虚道长仍旧淡淡的，似乎他真的置身化外，所言所听已触不到他丝毫。
“鬼屋？”刘志远感到了好奇。
“应该庆幸这是间鬼屋，所以还保存得这样好，否则也和其他大宅子一样，面目全非了。”冲虚道长的语气终于透露出一点感情，但转瞬即逝，“这间屋子并不是我们今天见面要谈的重点，重点是你们不要再去追查什么……”
“为什么？”方程毫不客气地反驳，“请恕我直言，你的身份，我一直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道士？你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情？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我是米家祖先的转世，你有什么证据？”
冲虚道长看也不看方程，淡淡回答：“没有证据。”
憋在心里一连串的话，被冲虚道长的坦白生生噎了回去。方程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么说，你是在信口胡说。”刘志远蹙起了眉。
冲虚道长仍然很坦然：“不错，我是在信口胡说。你们说我故弄玄虚也好，说我另有目的也好。我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阻止你们去报警。这件事，是几个家族的陈年旧怨，不该牵扯进太多的东西。”
方程与刘志远对视。两人同时从冲虚道长的话中捕捉到了一点讯息，几个家族的陈年旧怨？什么意思？除了米家，还牵扯进了什么人？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确定，冲虚道长远比他两人知道得多。
“可是……”方程年轻，血气方刚，不如刘志远沉稳，他急不可待地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有些事情，也许不知道真相更好。说不定真相会比你们想象得残酷，即使它背后有着国粹那样巨大的光环笼罩。它已经沉睡在那里将近四百年，为什么人们不能放弃？为什么要为它付出生命的代价？一辈又一辈，一个家族又一个家族，始终被它束缚着，无法解脱……”冲虚道长在说这些话时，轻轻阖上了眼睛，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坐在身边的刘志远与方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刘志远不再沉默，即使颇有阅历，但也被冲虚道长这似是而非的话，激得血气上涌。
冲虚道长仍然闭着眼睛：“你们不是一直在查那个绣品吗？去米娜家吧，问问米娜的奶奶程敏芝，也许能问出一些让你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现在就去。”方程腾地站了起来，刚往外走了一步，他又扭过头来，“我还有很多问题问你，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我确定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冲虚道长终于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方程：“我就住在这里，随时等你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