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一边看着眼前的车，一边接着电话。显然，他对这辆小车不满意，无论从性能还是从舒适度，这种大街上到处可见的平价车，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宝马。虽然不是自己的车，但开惯了宝马的张建国，对自己一下被忽略降位到这个地步，心理上很难接受。
那个取代他的方程，已经开着宝马和刘志远一起去了定陵，也许还有那个神经兮兮的黄毛丫头米娜。张建国想到三个人得意地从宝马车上走出来，就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他象条狗一样的衷心尽责，负责接待海外来中国的人这么多年，头一次被这个所谓的刘总不放在眼里，小费也给得很少。如果不是蔡老板付他的薪水可观，他早就跳槽了。
说到跳槽，张建国又想到了正在通电话的这个男人，认识这么多年，蔡老板的这份工作也是这个男人介绍，本以为他会更看重自己一些，没想到一样的口是心非。张建国脑子里满是对刘志远与这个男人的怨恨，态度却仍表现得很恭敬。毕竟，蔡老板每月付给张建国的薪水，是通过这个男人转给他，而且这个男人还另外多给他五千块钱，谁会跟钱过意不去。但是这种屈辱感，他一定会还给他们。一定。
“我让你找的人，你都找好了？”电话里的男人不再问东问西，开始进入正题。
张建国悻悻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找好了，照您的吩咐，完全符合您的要求。”
“好，那你照我说的去办……”男人的声音阴沉起来。
张建国本来一脸懒散无所谓的表情，不就是找两个会打架的人，给刘志远和方程点颜色看看，张建国对这样的决定异常的支持，他恨不得早点吐这口恶气，早点看到刘志远被狠狠地扇上两个耳光。可是，男人继续在电话里说着，张建国的表情骤然凝住，他听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安排，他的嘴唇哆嗦起来，用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声音说出了他找的人的手机号码，心怦怦乱跳。电话挂断时，张建国发现自己双手冰凉，额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冷汗，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迅速地启动了汽车，瞟了眼放在后面的行李，他要现在去定陵，去跟住刘志远。他所找的人已经在路上，张建国突然发现自己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人也变得兴奋。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方程开着车，转过昌平西关环岛，经过神路，进入十三陵地区。他们的目的地是东井。方程曾路过一次德陵，对东井依稀有点印象，只记得德陵村就位于东井旁边，如果没有人说明，他一定想不到德陵村外，那个小山前耸起的半个土包就是永乐皇帝宫人的殉葬墓穴。因为对宫人墓太不关注，所以在思索绣品的冬景含义时，他怎么也没有想起这个东井来。
车子已深入十三陵腹地，经过长陵、永陵、德陵后，德陵村已近在眼前。方程与刘志远对程女的殉情地毫无头绪，把车停在德陵村外后，决定先去永乐帝的宫人殉葬墓，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询问一些当地居民，寻找一些相关线索。
与昭陵村不同，德陵村被齐整的围墙围住，基本保留着帝王陵监村的原始格局，只是村人繁衍生息，围墙内的面积已不够后人居住，于是，方程与刘志远惊讶地发现，紧临宫人墓的旁边，已经盖起了大大小小的砖房，院院相接。
永乐大帝的宫人墓就座落在这些民居中。
满目苍凉，一蓬衰草，谁会想到这毫不起眼的土包，是八个如花似玉、正值妙龄女子的长眠地。昔日的繁华落尽，时间的长流汹涌，不过几百年，谁还会怜惜这些无奈殉死的女子，家族的后人也许也已经把她们尽忘，只落得花凄草衰，无人惦念，清明时也是冷冷清清。以为入了帝王家，如果得到恩宠，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幸运的人有几个？更多的是如这些女子般，凄凉孤寂。
看着宫人墓穴如此荒凉，米娜不禁心痛了起来。那些女子应该同她这般年纪，笑颜如花，正是大好年华。米娜的鼻子蓦地酸了起来，她慢慢走向墓前的无字碑。碑上雕着凤凰，双双飞在碑顶。米娜轻轻抚着这石碑，冰冷的感觉瞬时传到了心。
“这些女子真命苦……”米娜喃喃地自言自语。
刘志远同时走了过来，凝视着石碑：“这是大明朝时的石碑啊，想想几百年前，这块石碑刚刚放置在这里时，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石碑上的纹刻都淡了……”米娜仍旧摸着石碑。
刘志远微笑：“不是淡了，是更深了……岁月的痕迹连同原来的雕刻已经渗了进去……”
米娜扭过头来：“所以民间会有那些传说，石头成精作怪，什么东西年头长了，吸取日月精华，人间雨露，自然就有了神髓？”
“你信这些东西？”刘志远一脸神秘的表情。
“真的有？”米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刘志远抬头看了看已经爬上坟头的方程，随意地回答：“没听谁遇见过……”
“你们过来。”方程远远地招着手。
米娜与刘志远绕过石碑，小跑着爬上了坟头。坟头虽然大于普通人家，但是比起帝王的宝顶还是低了太多，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就连其他贵妃的，也无从攀比。皇家等级严明，从此可见一斑。
墓穴已经被修整过，下面一圈被水泥封住，坟头顶上加盖了一个水泥顶。三人站立在坟上，东边是矮矮的小山，梯田层层叠上，直到山顶。下望，原址的基底石还在，祭牲亭的位置已被农田取代，基底石就在这农田中，正有农人在田中劳作。也许农人无法弄起这重重的基底石。农田两侧依稀可见原来的围墙遗址，整个宫人墓的构局实在小得可怜。
下午的天色始终阴暗，没有深秋的明媚。三人默然站在坟顶，感受着这一份历史的变迁。米娜的手机就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未加思索地接通了电话。
突然，米娜的脸色变得煞白，全身酸软，站立不稳。方程急忙扶住米娜，同时听到了手机中传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