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摇曳，蔓藤上的南瓜早已被女房东摘下，空****的枝蔓垂垂晃晃，失去果实的点缀，显得毫无生机。
方程就站在这蔓藤下。
对面廊上微弱的夜灯，忽明忽暗，整个院子的空气似乎凝结住，气氛诡异。方程看不到自己惨白的脸色，他仰望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垂蔓间，那大约二十厘米长的东西。
这是一个彩绘的小纸人，吊在原来南瓜藤结的地方，随着夜风摇摇晃晃，两只宽大的衣袖摆来摆去，投在地上的影子时而狭长，时而叠缩成一点。
难道纸人成精作怪，扭动门把手？想到这里，方程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全身的毛孔早已迸张，汗毛根根乍立。
“你在看什么？”米娜的声音骤然从方程的身后传来。
方程原本紧张的神经又被刺激，心蓦地一惊，全身忍不住震了一下。
“怎么了？”听上去米娜似乎仍很害怕，“我吓着你了？”
身边出现了一个活人，这让方程感觉周边的空气迅速回暖，如水穿梭。两个人在一起，即使是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恐惧的心理也减轻了很多。方程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抬起手，把那个彩绘的小纸人从蔓藤上取了下来。
解开纸人并不困难，纸人的上部只用了一条窄窄的红色缎带，在垂藤上打了个活结，方程很轻松地就把纸人拿在了手里。
“这是什么？”米娜凑了过来。
“我们进去吧。”方程蹙起了眉，一种莫名的担忧从心底升起，他开始对刘志远的不告而别有了怀疑。
重新关好房门，方程与米娜面对面坐下，纸人摆放在两人中间。两人皆沉默着，盯着纸人发呆。纸人描画精美，服装线条勾勒细腻，人物表情栩栩如生，就连颜色也上得鲜明细致。看得出，制作人功底深厚。米娜与方程虽然没有任何沟通，但是两人都看出，这画的是明代的一位帝王。如此精美的东西，会在深夜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农家院里，而且伴有奇怪的声音，这让方程陷入深思。
“这画的是哪位皇帝？”米娜双手抱肩，全身蜷缩着，终于开了口。
方程脑中蓦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幅肖像，彼时的方程站在肖像前，心神飘忽，灵魂已经穿越时空，与几百年前的古人神交。他腾地站了起来，快速打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翻出一本小册子。
米娜疑惑地看着方程，看着他急速翻阅，看着他的视线终于停在一页上，目光有些呆滞。米娜一把抢了过来：“你在找什么？”
不等米娜去看，方程喃喃地说了出来：“是万历帝，这纸人画的是明万历皇帝。”
米娜看向小册子，整页是万历皇帝的画像，那眉眼，那神态与摆放在两人间的纸人一模一样。米娜瞬间浑身冰凉：“这……这和万历皇帝有什么关系？这个纸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程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说着，他拿起了纸人，举在面前，“它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等一下。”面对纸人背面的米娜吃惊地小声喊着，“背面有字。”
方程迅速地把纸人转了过来，背面那几个蝇头小楷，字迹工整，却令方程目瞪口呆。
『方程，离开。』
“方程，离开。”方程小声地读了出来。是谁让他离开？这是善意的警告，还是冥冥中的威胁？“你们家的诅咒跟万历皇帝有什么关系？”方程问米娜，看上去更象是自言自语。
米娜的眼中一片迷茫：“不知道，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
方程沉默着。真的没有关系吗？从米娜与她奶奶的讲述中，的确找不到任何的联系，但是为什么程女会选择在定陵？仅仅是因为她生活在万历朝？北京这么大，可以选择的地点颇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区？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万历朝的时候，究竟曾发生过什么？方程突然希望有个时间机器，可以带他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这个万历皇帝的纸人说明不了什么的……这是定陵，这里出现万历帝的纸人不是很正常？”米娜小心翼翼地说着，她试图劝解方程，同时也在劝解自己。
“表面看的确很正常，但是这个纸人太精致了，精致得不象售卖品，而且背面那几个字……”方程看向米娜，“这是故意的，就象你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米娜一脸依赖，“明天我们还去不去？要不，我们先等刘志远回来？”
方程皱着眉：“刘志远也许不是自己走的……”
“什么意思？”米娜感到莫明其妙。
“没什么……”方程再次站了起来，从旅行包中取出纸笔，严肃地看向米娜，“把你的汉服拿出来，我们现在就把路线图画出来。”
“你……”米娜疑惑，但却顺从地把汉服捧到方程的面前。
汉服在**展开，方程不再发一言，低头描画。是进是退，他脑中一片混乱，如果刘志远在这里……方程突然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性，如果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在这里。他抬起头，看向米娜。米娜正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望着他，满眼期待，满眼依赖。方程勉强微笑，米娜不行，她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明天该不该去寻找程女的墓地，也许天亮了才会有答案。方程又低下头去，专心地描画起来，此时，他不愿再过多地给自己增加烦恼，暂时的，就暂时的让自己的身心安静下来。一切等天亮了再做决定。
屋内安静，只有方程的笔沙沙滑过纸张的声音。米娜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屋外，廊上的夜灯仍旧明暗接替，垂藤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廊下的暗影中蓦然分离出一条狭长的黑影，这一次的黑影有所不同，一侧的手臂下，多了一个长长的东西。
黑影移动着，慢慢移动到方程与米娜的门口。
瞬间，廊上的灯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