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铁锁叮叮当当地打开,破旧的房门被推开的刹那,刘志远猛地醒了过来。他惊诧于自己竟然能够睡着,而且一夜无梦。
这是一间四壁空空的砖房,只有刘志远身下的一个土炕,和一张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旧方桌。房子虽然破旧,却还算整洁,这也让昨夜被推进此屋的刘志远吃惊不小,他想象中的应是类似猪圈一样肮脏不堪的地方。此时的待遇,远比他猜想的好了很多。
房门虽被推开,屋外的人却迟迟没有进来。刘志远又开始忐忑不安。屋外艳阳高照,看得出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秋风穿过敞开的门,飘入屋内,而刘志远感到的却是阵阵寒意,冰凉凉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移动着仍被紧紧捆住的双手双脚,艰难地坐起,后脑冷不丁地又痛了起来,这让仍被破布塞住嘴的刘志远,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的双眼紧盯着门口,紧盯着即将到来的命运,手心中全是湿答答的冷汗。
原本涔涔冒出的冷汗,在刘志远看到屋外人走进的瞬间,一下凝固在肌肤上。刘志远甚至认为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在看到那个人时,也停顿了几秒。
这是一张让人很难接受的脸,确切的说,这是一张残缺不全的脸。左边的脸颊几乎没有,左眼也只剩下一半,紧紧闭着,只余下一条线表明那曾是左眼的位置。因为左边脸颊的缺失,左嘴角高高斜起,与鼻子连在了一起。
刘志远本能地往后退着。即使来人须发皆白,已是高龄,但他还是被那张恐怖的脸吓到了。
老人颤巍巍地走近,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刘志远神色紧张地盯着老人。他认为,这种面目狰狞的人,多半人性扭曲,可以做出正常思维无法想象的残忍行为。刘志远无法控制自己的联想,无法控制脑中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恐怖画面。
老人走到土炕前,缓缓坐下。
刘志远呆呆地看着,从老人的举动中,看不出丝毫的威胁。
面条的香气顺着秋风飘了过来,蹿进刘志远的鼻子。他突然感到饥肠辘辘,腹中雷鸣。
老人端着碗上了土炕,坐到刘志远的身边,拉出了塞在刘志远嘴中的破布。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刘志远顾不得喘一口气,大声说着。
老人急忙用手捂住刘志远的嘴,担心地看了看外面。
刘志远此时才留意到老人的双手。老人的脸太过恐怖,刘志远的神经一直紧绷,以至于对这样一双奇特的手视而不见。两只手,都只剩下了大拇指与半个手掌,其他部分似乎被齐刷刷砍断。
老人残缺的手夹住面条碗中的叉子,挑起面条,送到刘志远的嘴边。
刘志远傻愣愣地看着老人,眼中满是怀疑。
老人看出刘志远的犹豫,低下头,吸住一根面条,慢慢吃着。
这个举动,让刘志远更加迷惑。老人看上去全无恶意,如果不是他的相貌过于恐怖,刘志远会认为这是一位善良的老者,良心发现,来偷偷给他送饭。
面条又举到了刘志远的眼前。
刘志远不再多虑,咬住面条,大口吃了起来,即使吃完这碗面就去见上帝,刘志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他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解决掉眼前的这碗面。
面条做得很简单,只是一碗极其普通的热汤面,但在刘志远的嘴里却美味无比,胜过山珍海味。不知命运如何,不知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出,想到这里,刘志远的鼻子酸起来。多久没有哭过了,刘志远痛恨自己这样没出息,这样示弱,但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落在已经吃光了的空碗里。
老人叹了口气,把碗放下,颤抖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湖蓝色的手帕,轻轻擦掉刘志远还未来得及掉下的泪水。
“这和米家的事有关,对不对?”刘志远抬起头来,老人的手帕不仅擦掉了他的泪水,也帮助他恢复了理智。
老人看着刘志远,没有回答,仍是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那个墓穴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刘志远轻声询问着,他希望从这个老人身上得到些答案,哪怕很渺茫,也要试一试,“你们不顾法纪……”说到这里,刘志远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不顾法纪把我关在这里……这是违法的行为。”
老人沉默着,扭过脸,拿起放在一边的破布。
刘志远明白,他不会得到任何回答,如果事情如此简单,今天他就不会被人关在这里。他的心情再次黯淡下来:“能不能不用那块布,我刚吃过,不想又都吐出来。”
老人放下破布,低头看向手中的手帕。
刘志远敏感地察觉出,老人很在乎那块手帕。他不由打量起老人完整的右脸。浓眉,笔挺的鼻梁,如果这是一张完整的脸,应该相貌不差,且颇为英俊。
老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手中的手帕塞到了刘志远的嘴中。
刘志远感激地望着老人,望着他慢慢下了土炕,慢慢走出小破屋。屋外接次响起铁锁上锁的声音,与老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从始至终,老人不发一言。这个老人,曾经遭遇过什么,落得这样的残疾。刘志远陷入沉思,他确信,那一定是一个悲惨恐怖的经历。想到这里,刘志远又开始忧心忡忡,担心起自己的安危。同时,他想到了方程与米娜。
方程与米娜现在在哪里?
刘志远希望他们已经离开了定陵,希望他们发觉自己失踪后,已经报案。希望在下一秒,公安人员就会出现,把他从这里解救出去。
这样想着,他突然又听到了脚步声,正快步地向这边跑来。
门上的铁锁再次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