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有缺,人有合。谁会料无风的夜晚,人月相逢便是劫。
几人背起行囊正要准备出发的时候,路远的手机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电话是路远的哥哥打来的,电话里哥哥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似才哭过一般。从哥哥沙哑的语言中,路远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那声音经电话传到路远的耳边,又从路远的耳边直达他的心底,而那到达心底的声音瞬间就又变成了嘶喊,那嘶喊又紧接着扯动了他的泪腺,那泪腺的敏感霎时间成为了眼泪泉涌的源泉。
“怎么了,路远?”
张不凡看着哭着的路远问到。
“对不起!这个旅行我不能参加了,我把钱留下!你们五个人一起去吧!我要回家!”
路远抹了抹脸庞上滑下的眼泪说道。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哭成了这个样子?”
火车站是一个充满伤感的地方,那一个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仿佛在告诉路远来到即意味着离别,分开即意味着永别。永别了,这年轻才有的孤单感。永别了,这只有那年河边教会他游泳的壮年。
路远的父亲得了癌症。
火车行进的那一晚,是黑暗的。外面的世界恐怖的像是一个牢笼,而路远的心偏偏就是那牢笼的宠儿。眼角的泪是苦涩的,坐在对面的女人却睡得很甜,她淡淡的,她静静的,安详的出现在路远充满眼泪的海洋里。不哭,或许不哭才是对的起这个世界的残忍的唯一办法;忍住心底的呼喊,不闹,或许不闹才是不辜负这个世界寒冷的孤单!不哭不闹,才能看的清天国,那天国里忧伤的花朵何时开放的竟如此鲜艳之多。
“爸!”
看到了站在自家院子里的父亲,路远的眼眶湿润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父亲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你回来了。”父亲孱弱的说道。
在路远儿时模糊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是黝黑健壮的。他可以一只手抱着哥哥,另一只手抱着自己;在读小学的冬天,那寒冷的双手可以在回到家之后被父亲大大的手掌所温暖。而如今路远眼前的父亲呢!他瘦弱的样子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可怕!整个人像是一副骨架,那身上的血肉就仿佛被榨干了一般!
眼泪滴到了手边,路远却看到父亲用力咧起嘴角在冲着自己微笑。路远想扔下背包,然后扑倒在父亲的脚下嚎啕大哭!手指停在肩边,却看到父亲已迫不及待想要摸摸自己的脸。路远扔下了背包,紧紧握住了父亲那双满是沧桑的手。
“怎么了,老爸?”
握着父亲的双手,路远颤抖了。曾经宽大的双手不见了,父亲手心里虽有温度,却渗出了不少虚汗,手背上的血管已不再是那么的明显,而那明显的却是那一个又一个被针孔扎过的小斑点。
“老爸这次的病有些严重!怕是好不了了。”
父亲讲起话来稍微有些吃力,讲完后他浅咳了一声,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爸!不要胡说!你肯定会好的,你不要乱讲!”
“你爸的身体自己还会不清楚吗?好不了了。这胸口一直疼啊疼啊的,我估计是得癌了吧!癌怎么会好的。”
“不会的,爸!坏人才会得癌的,像爸这样的好人是不会得癌的,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路远一手扶着父亲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摸着父亲的胸口,作为儿子的路远,他特别想感受一下父亲是怎样的疼痛。可是呢!这是一个世人都知道的多么愚蠢的想法,一个人的疼痛只能是一个人来体会的,即使再痛,疼痛的人也只能一个人痛,而不痛的人只能乖乖地去做一个流泪的观众。
“爸,你会好起来的!县医院治不好,我们去省医院,省医院治不好,我们去北京的医院。”
“那北京的医院治不好,我就乖乖的等死了!呵··呵···”
父亲想为自己的玩笑笑两声,可那笑声才开始,就被咳嗽给无情的打断了。
“不说了!爸!我们进屋!”
路远从哥哥的口中知道了爸爸的病情,电话里那句癌症晚期他也终于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路远的父亲得了绝症。绝症似乎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结束,绝症更意味着一个家庭都在承受病魔所带来的痛苦。哥哥告诉路远,父亲的生命已经不足两个月。
“医生的建议是做化疗,因为这样可以减轻父亲的痛苦。”
哥哥对路远说道。
“那就去做啊!”
路远盯着哥哥说道。
“我也想爸爸去医院做化疗,可是爸爸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病情!我怕只要去做化疗,父亲就都清楚了。你也清楚爸爸的脾气,如果要他知道自己得的是绝症,他肯定是医院都不会去的!唉!”
哥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爸爸痛苦的离开吗?总得想个法子啊!”
“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爸爸会越来越痛苦的,而我们却只能看着他痛苦,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的。”
哥哥伤心地讲着,讲着讲着就掩面哭泣了。
路远看到哥哥的掩面哭泣,他的眼睛也很快湿润了。
“暂时瞒着吧,不能让爸爸知道他的病情。这也是一个让他多活一段时间的方法。爸爸一旦知道了他的病情,心理防线会崩溃的。心里都扛不住了,那还怎么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我不相信爸爸会这样,就算爸爸知道了他的病情,我相信他也会很坚强的。这是他自己的病啊!我们怎么能不让他知道?”
路远背靠着床边慢慢的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不行!一定不能让咱爸知道!我们都不能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我还想爸爸多活一段时间!”
哥哥哭了!哥哥的眼泪沿着脸颊肆无忌惮的滑了下来。
“别哭了!哥!让爸爸听到,不好!那既然这样,我们总要为父亲做些什么吧!老爸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我们两个人应该去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心愿!”
路远扶着哥哥的肩膀说道。
“现在爸爸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的婚礼,他一直都在操心我结婚的事情,而我却一直没有把结婚的事情放在心上。以前总以为自己还年轻,时间还多着呢!结婚的事情可以再抻几年的。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抻的起,爸爸却等不了了。从没想过爸爸会得这样的病,一直以来都认为爸爸还很年轻!”
“唉!爸爸一直以来都生活的那么平凡!很想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说这个愿望还能够实现吗?”
路远的心上一直藏着一个愿望,等到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带着父母出去旅游!不管去哪,总归要父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自己因为有着家庭的支持而得以去到外面领略祖国的大好山河,而家中的父母呢,却节俭的不肯去多花这样的一分钱。如今看着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未曾为父亲做过任何一件值得他骄傲的事情。他悔!当初不应该觉得父亲冷漠;他恨,自己为何当初要选择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是年少轻狂,还是年少无知,因为年少,所以觉得离开家去到远方是对的。是悔不当初,还是依然如故。
“带他出去!看爸爸的身体是不行了!前几天还没有这么瘦呢!我们的速度是赶不上癌细胞扩散的速度的。所以,我想赶紧把婚礼给办了。再不办婚礼,我怕就来不及了。”
“嗯!那就赶紧先把你的婚礼给办了吧!爸爸能看到你结婚会很开心的。”
“嗯!结婚!可是结婚不是我们一个家庭的事情,结婚是需要争取你嫂子那边同意的,唉!”
哥哥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我嫂子不同意结婚吗?”
“不是你嫂子不同意结婚,是你嫂子他爸妈不同意。”
“爸爸的身体都这个样子了,他们怎么还不同意呢!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
“唉!正是因为爸爸的身体是这个样子,他们才不同意我和你嫂子结婚的。爸爸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而婚礼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怕婚礼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意外,他们怕自己女儿的婚礼撞上咱爸的葬礼,不吉利!你说怎么办呢?”
路远听哥哥说起自己的婚事受阻的时候,他想到了愚昧这两个字,而再想下去,文化这个词便蹦了出来。
“迷信,愚昧!这是一件多么成人之美的事情!你和他们讲啊!你说这是咱爸临走前唯一的一个心愿,你说做儿子的想要让爸爸开开心心的离开这个世界!你说你一定要完成老爸这个心愿!”
路远激动地对哥哥说道。
“唉!你不要老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你替别人想一想。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如果我是他们。我肯定会成人之美的!他们如果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就应该马上给你们举行婚礼。婚礼只要举行了,我们家就算是欠了他们家一份人情了。为了还人情,我们家只能是以后对你老婆好!难道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唉!你也知道你哥的嘴笨,这些话我怎么讲的出来!即使想到,我也不好意思讲!”
“我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为了父亲,你就学着勇敢一些吧!不要再去怕什么了!等到父亲走了,你需要勇敢的地方就更多了。”
“好!那我明天再去他们家试试!”
“哥!给自己点自信心!你一定要说服他们,不会说,你就哭!他们不同意,你就跪在他们面前哭。我相信你哭的越大声,他们肯定会不忍心你这样的,毕竟你是他们的准女婿!”
“我试试吧!如果他们同意了。我回来就通知大家,准备婚礼的事情。”
哥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坐了起来。
路远同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们去前院吧!出来那么久了,爸爸该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