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天、李若寒、柳亚馨、陈渊,四人一路监看着五辆满载珍宝的马车又走了一天,已到黔贵与川蜀的交界处。
再走一天便可进入川蜀地界了,当天晚上他们在板桥镇上住下。
吃过晚饭,柳亚馨邀韩啸天到镇上兜风游玩,但韩啸天隐隐觉得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不知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盯上了他们的珍宝,只要稍一大意,便会功亏一篑,于是跟柳亚馨解释清楚,要她独自去玩,自己与李若寒、陈渊留在客店里看守珍宝。
柳亚馨独自到外面溜达了一圈,觉得没啥意思,兴致缺缺的返回了客栈。
韩啸天见她回来,嘱咐她与李若寒和陈渊在店中看守这些珍宝,自己出去看看情况:“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知道了。”柳亚馨有些不悦的朝韩啸天挥了挥手:“你去吧。”
板桥镇是滇、贵、川三地交汇的交通要塞,往来客商和行人带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虽已近黄昏,可是镇上的来往行人依然络绎不绝。
做买卖的、赶车的、挑担子的,货郎,闲逛的游人,人潮如织,热闹非凡。
韩啸天走出客栈没多远,便察觉身后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踪自己。
韩啸天心里恼怒,靠,这算什么事?天下还有这么嚣张的盗匪?跟踪宝物也就罢了,竟然还跟踪上了我,真是不知死活。
他心里虽愠怒异常,但不动声色,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后面跟踪的那个人果然跟了上来。
韩啸天走到一个面饼摊前,假装观看烙饼的师傅做饼,等待那个家伙走近。
跟踪者不知韩啸天已发现了他,若无其事的靠近了韩啸天。
韩啸天见跟踪者距自己已只有三尺之遥,突然闪电般出手。
跟踪韩啸天的那个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韩啸天扣住脉门拽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是谁派你来跟踪我的?”韩啸天厉声盘问跟踪者。
那家伙早已被韩啸天捏的痛不欲生,此时韩啸天陡然喝问,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说道:“我……哎哟……少……少侠快放手,可别捏碎了小人的骨头!”
“嘿嘿,”韩啸天笑着道:“你若不说实话,待会儿有你更好受的。”说着,用左手在跟踪者的鸠尾穴上摸了一下“如果我在这地方使劲戳一下,你说你会怎么样?”。
那鸠尾穴是人体阴阳交汇所在,如若被封住了这个穴道,你这辈子就算完蛋了。
这个跟踪者也粗通武艺,知道“鸠尾穴”是个什么玩意儿。听韩啸天说要将自己的鸠尾穴封了,顿时慌了神:“少侠,我……说,我说……我叫叶茂,别人都叫我野猫,我是杨帮主手下……”
“杨帮主?杨连鹏?”韩啸天问道。
跟踪者微微点头。
“杨连鹏在哪里?”韩啸天沉声问道。
野猫东张西望,一脸惧色,却紧紧地闭上了口。
见跟踪者不肯说,韩啸天手指微微用力,野猫的腕骨登时“咯”的响了一下。
野猫痛入骨髓,生怕自己的腕骨被韩啸天捏碎了,忙不迭的说道:“杨,杨帮主吩咐小人……探知……少侠一行的具体落脚点后,通知大伙,今晚……到龙家破宅会集。”
野猫吞吞吐吐的说完这些,脸上已没有半点血色,黄豆大的汗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韩啸天心里暗喜,却不显于色,淡淡地说道:“很好,我正要去会会你们的杨帮主。你前面带路。”
外号野猫的跟踪者被韩啸天整得痛不欲生,哪里还敢违拗?乖乖的带着韩啸天去了龙家破宅。
此时天色尚早,无尽荒凉的龙家破宅里阗无一人。
龙家破宅院落占地近两亩,建筑宏伟的屋宇现在已是破败不堪,也不知房主搬到哪里去了。亦或是全家都死光光了。
那个时候世道混乱,人命如草菅,任你家财万贯,如果没有足够高强的武功自卫,很可能在朝夕间遭受灭门之灾。
韩啸天打量院子,原先装修的门面已经有好多都脱落了,残缺不全的门窗上蛛网遍结,墙体也是裂痕斑斑摇摇欲倒,可见这所屋子多年来没有人居住了。
韩啸天在院内察看了一番,见院中有一口干涸的枯井,井深四尺,宽三尺多些,刚好能容下一个人。韩啸天将野猫点了昏睡穴,扔进了那口井,然后又搬了一块大石板将井口盖住了。
安置好“辛苦”了一天的野猫,韩啸天又走进屋内察看。
主屋内还有些破家具——一个六尺高的壁橱,一张缺胳膊少腿的八仙桌,几张破椅子和几张小凳子。那些破烂不堪的家具上落满尘埃,用手一摸,上面便显出清晰的指印来。
韩啸天在屋内转了一圈,感觉霉味呛鼻,空气既不清新,地方还脏,呆在里面很不舒服。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天已全黑了。正等得焦躁,外面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冤大头来了。
韩啸天也顾不得四处尘埃飞扬,闪身躲进了那个脏兮兮的破壁橱里,并随手关好了橱门。静静的等着那些不速之客的到来。
韩啸天在壁橱里仔细的听着来者的脚步声,步声杂沓,估计约有二十几人。那些人并不进主屋,却在院场里坐了下来。
那些人坐下后,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我们要商量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让他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光福,洪熙,你们两兄弟带几名弟兄到外面看着点,房顶也派几人上去巡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答道:“是,帮主。”
接着就有两个脚步声向外而去。
没过多久,韩啸天就听到屋顶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想必已经有人上了房顶了。
“蒙大爷已经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你们这时侯才去巡逻有什么用?”韩啸天心里暗暗好笑。
破橱柜里尘埃飞扬,韩啸天呼吸的时候吸进了不少灰土,尘埃刺激到鼻子,差点就打出喷嚏来。韩啸天摁住鼻子使劲揉了揉,这才忍住了没有打出喷嚏来。
韩啸天坐在壁橱里,调匀气息,尽量将呼吸减弱,觉得舒服了些。又捱了一阵,好像又有十几人来到了。
那些人宋大哥长杨老弟短的寒暄了一阵,声音才渐渐平静下来。
听那称呼,好像第一拨到来的是黄麻山的强盗头子杨连鹏,刚刚来到的应该是龙虎帮的领头羊宋毅源。
两帮人马都同时看上了这些宝贝,他们都不敢相互得罪对方,是以约了对方在这里商议抢这批珍宝的事。
韩啸天原来的计划是先让那些强盗互掐,然后把剩余的强盗请入瓮中,关门打狗,可是现在这情况跟他的计划好像不挨边了。
你不请,人家也会来,令人头痛的是那些强盗不但不互掐,还要拧成一股绳来抢财物。
那么,韩啸天原先设计好的这个瓮就有可能被这些入瓮的盗匪们联合起来给砸烂了。
韩啸天感到事态有些严重,预先计划好的办法肯定难以奏效,他不敢大意,仔细的听那些盗匪们都在说些什么。
只听声音粗豪的那个人说道:“宋老兄,小弟放在长安城的哨探飞鸽传书通知小弟,有一批珍宝从长安运出,小弟不敢大意,派手下兄弟一路跟踪这批货。现在这批货已经探清了底细,确实价值连城。”
“押运货物的是两个无名小辈,虽然他们有四个人,但那个书生和小丫头是抵不了什么事的,动起手来,他们可能都要哭爹喊娘的求我们饶命了。还谈甚抵抗?哈哈哈。”另一人笑着说道。
“宋老兄?姓宋?龙虎帮的宋毅源?”韩啸天心想:“刚刚说话的这个应该就是黄麻山什么帮的帮主杨连鹏了。”
韩啸天心念未已,只听那些人在外面哈哈大笑。
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低沉的家伙说道:“宋某也派兄弟们侦察过了,押运货物的那四个雏儿,不足为惧。取那些珍宝都不需费多少心思,但头疼的是那些东西到手后该怎样分?这么多道上兄弟盯上了这批货,我们可不要出了什么偏差,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此时说话的就是龙虎帮帮主宋毅源。
韩啸天从长安出发,一路都作书生打扮,杨连鹏和宋毅源口中的“那个小书生”指的当然就是自己了,柳亚馨虽女扮男装,但盗匪之眼何等敏锐?岂会看不出体态婀娜的柳亚馨的真实身份?他们口中的“那个小丫头”指的自然是柳亚馨。
“想不到我和亚馨在他们眼中竟然只是两个不抵事的废物。”韩啸天摇头而笑,心里对盗匪们的相人术实在是不敢恭维。
韩啸天正想着,只听那个声音粗犷的家伙(后面我们就叫他杨连鹏)说道:“宋大哥说得在理,兄弟我邀各位兄弟前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韩啸天心想:“宝物还在我手里呢,你们就想着分赃了。有我在此,你们还能讨得了好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拿什么去分赃?”
这时,一个声音洪亮的人插话了:“这批货是我们第一家发现的,依我说嘛,杨帮主占四份半,我们龙虎帮四份半,你们黑旗帮只能占一份。”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尖嗓子的男人立刻反对:“喂喂喂,说话的凭良心阿。凭什么你们龙虎帮占那么多份额?我们黑旗帮却才占一份?你倒是说说理由?”
韩啸天心想:“看来今晚来的不是两伙而是三伙,竟然又冒出了一个黑旗帮。之前好像没听陈渊说起过。”心念未已,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你们黑旗帮的总人数加起来还没有我们龙虎帮的半个分舵的人数多,难道给你们一份还不合理吗?”
那人一说完,群盗登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吵了起来。
韩啸天心想:“为了和平共处,众盗匪平素都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在分赃不平的情况下才会相互残杀,我这个货主能不能省点力气,就看你们争得厉害不厉害了。”
韩啸天心念未已,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宋毅源不耐烦了,提高声音吼道:“都给我静一静!”
吵声稍静,宋毅源的声音放轻了些:“各位兄弟静一静,容宋某说一句。这么滴吧,我们龙虎帮四份;杨帮主四份;黑旗帮两份。再怎么说,黑旗帮也是一个帮,一份少了点;但和我们分一样的份额那也不合理,毕竟我们人多,那就得多花销多吃饭。大家说对不对?”
宋毅源一番话说完,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一来黑旗帮人少帮小势单力薄,不敢跟龙虎帮为敌,二来觉得姓宋的说得也有道理,便都点头赞同:“就按宋大哥说的办。”
破院里乱哄哄的闹了一阵,待人声稍静,宋毅源又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这次取货就由杨帮主领头。宋某毕竟年事已高,不想再出这个风头了。下面就请杨帮主给大家安排怎么取货的事情。”
杨连鹏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宋帮主一定要兄弟出这个头,兄弟就当仁不让了。我们明天在拴马店动手,大家都吃饱喝好,带上自己的弟兄前去参战、分财物。至于怎么取,只能到明天才能依情况而定,事情是会变化的嘛。大家说是不是?”
盗匪们都大声说:“好!”
然后就陆续走了出去。
那姓宋的把珍宝都分妥当了,韩啸天明白自己想好的那个对策已不管用,不免又多了一层忧虑:“我能想到的,这些久行江湖的老狐狸自然也想到了。也罢,亚馨之前是他们的老同行,我回去和她商量个应对之策。”想至此,也不理会被他扔在枯井里的野猫(穴道会在三个时辰之后自然解开),径自回客店去了。
回到客店,柳亚馨他们都还没有睡,等着他回去。
韩啸天进入柳亚馨的房里,将自己听到的情况跟她说了,柳亚馨听完,娥眉微蹙,良久不语。
韩啸天道:“宋毅源那个老狐狸果然狡猾,他将财物分得公平合理了,那伙强盗也就没有按照我预计的那样发生内讧,我看,之前定下的计策恐怕不管用了。”
“是有些难缠。”柳亚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他们不互相残杀,还拧成了一股绳,我们应付起来就很困难。毕竟他们有那么多人。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刚才说他们的领头人是谁?”
“黄麻寨的杨连鹏。”韩啸天答道:“当然,那个宋毅源也是。”
“嗯,看来杨连鹏和宋毅源是这群强盗的核心领头人物。到时候我们先把杨连鹏和宋毅源拿住。”柳亚馨沉吟着道:“然后逐一拿住他们的二首领,只要拿住了三四个主要首领,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韩啸天一拍脑袋,兴奋的说道:“你说的这个计策真妙,这就叫‘擒贼先擒王’。”
韩啸天技艺超群,无人能敌,一出手就驱散几千盗匪那不可能,但凭他的身手,想制住几个强盗头领,那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第二天一早,韩啸天等人套上马车继续上路。
一路上,各帮的盗匪哨探来来去去,甚是猖獗。根本就不把韩啸天等人当回事。
陈渊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对韩啸天说道:“主人,看他们这架势,今天是准备动手了。”
“不用怕。”韩啸天安慰陈渊:“你只管照料好马匹和车子就行了,其他盗匪由我们来摆平。”
“好吧。”陈渊点头答应了,但还是有些担心。
“李大哥,”韩啸天又吩咐李若寒:“你呢,只管对付那些挨近车来的盗匪,千万不要离马车太远。“
“放心吧蒙大哥,”李若寒自信满满的答道:“我一定不会让那些盗匪靠近车子的。”
“好!”韩啸天豪气冲天的说道:“虽然我们人数少,但我们哪个不是以一当百的高手?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想要收拾那些盗匪并非什么难事。”
未牌时分,韩啸天等一行九人已接近拴马店。这一带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韩啸天正抬头四顾观察,古树苍天的森林中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口哨声。
口哨声尖利而悠远,传出老远老远。
口哨声甫歇,树林中猛然窜出上千名大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