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林里窜出的上千名大汉个个身手矫健,人人手执明晃晃的兵刃,看上去真有猛虎出山的气势。
那群强盗出来后,迅速列成五个纵队,虎视眈眈的将韩啸天的五辆马车团团围住。
那些盗匪服色各异,每个纵队的盗匪都在左手臂上缠着颜色不同的布带,绿、黄、黑、白、青五种颜色。
那些缠在左臂上的各色布带显然是区分各路盗匪的标志。
每个纵队前都站着一名服色光鲜的汉子,看那气势,是每个纵队的首领。
韩啸天雇来的五名车夫也是老江湖了,见情形不对,赶紧拉住马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这是江湖上行脚的规矩。
如果遇上强盗打劫货物,只要车夫们不乱跑乱闯,出手抢劫的盗匪一般都不会伤害行脚的车夫。
韩啸天初入江湖,从未遇到过这种场景。看到五名车夫被群盗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吧,不用怕的。有我在这儿,他们也吃不了你们。”
五名车夫虽然对出手阔绰的韩啸天很有好感,但他们都不知韩啸天有多大本事。听得韩啸天这么说,俱都在心里暗暗埋怨韩啸天:“这个未经世事的阔公子也真是不知好歹。仗着有两下拳脚功夫,就目中无人了?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就算你有一身硬功夫,你还能打得过这么多魔头?”
五名车夫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可不敢对这位衣食父母露出不满情绪来。
“公子,您是初出江湖,不懂得小的们行脚的规矩。”一名车夫低声对韩啸天说道:“小的们必须这么做才能保住小命啊。”
韩啸天未及说什么,几声尖利的唿哨突然响起,大路上又驰来十几骑马,挡在了前面。
来者一言不发,面如寒霜。
韩啸天虽在龙家破宅院里听到过盗匪首领说话,但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前面五人一字排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威猛大汉越众向前,双手空空,只在腰带上插着一管绿莹莹的玉箫。
那管玉箫看上去跟韩啸天的寒玉箫有些相似。
韩啸天盯着杨连鹏腰间的那管玉箫,心想:“听仙子前辈说普天之下有两管玉箫,一管是寒玉箫,另一管则是暖玉箫。想来那个家伙插在腰间的应该就是另一管稀世奇箫了。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这管玉箫。”
韩啸天心念未已,只听那汉子对李若寒说道:“李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
柳亚馨心想,靠,这群强盗把李若寒当作押运这批珍宝的老大了,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有韩啸天在场,李若寒可不敢妄自居大,并不做声,眼睛看向韩啸天,让他说话。
韩啸天对李若寒点了点头,站在马车上向目不识人的杨连鹏抱拳还礼:“不辛苦,不辛苦,倒是杨帮主一路鞍前马后的护送小可,小可还要多多感谢你们呢。诸位一路风尘,真是辛苦了啊!”
杨连鹏被韩啸天搞得一脸懵逼,疑惑的看着韩啸天:“公子,你姓李?”
“非也非也。小可不姓李而姓蒙。”韩啸天摇了摇头:“杨帮主,是你弄错了。”
“你姓蒙?”杨连鹏一脸的惊异:“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杨?为什么姓李的不出来搭礼却是你出来说话?”
“你弄错了,我可不会弄错。”韩啸天笑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和你们说话都是一样的,只要将意思表达清楚就好了。你说对吧杨帮主?”
杨连鹏被韩啸天的一番抢白弄得极是尴尬,干笑两声,说道:“对对对,谁说话都一样。”心里则想:“你大爷的,我才懒得和你啰唆呢,先让你瞎咧咧几句,待会儿就让你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书生,出来充什么英雄?”
这位威震一方的强盗首领还真的不把面目俊朗、皮肤白皙的韩啸天当盘菜,认为真正的头领还没有出来答话。转念又想:“对了,姓李的和姓陈的可能是这个小白脸秀才雇来的保镖,雇主当然是老大了。”想到这里,心里释然,笑着对韩啸天说道:“幸会幸会,阁下这是要去赶考吗?”
陈渊暗暗皱眉,心道,这杨连鹏也是个草包,我们从长安出发的,从长安前往川蜀怎么可能是去赶考?
京都秀才赶到地方赶考?你那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非也。”韩啸天摇了摇头,他也不知大唐的应试规则,只是跟杨连鹏胡搅蛮缠,摇头晃脑的说道:“杨帮主你又弄错了。”
“非也……不是?”杨连鹏一愕,问道:“我怎么又弄错了?”
“我这个人嘛,学什么都行,就是读书进不了脑子。”韩啸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春考秋考左考右考连番考,次次都是名落孙山。唉,无奈之下,只好拿些财物到川蜀节度使那儿打打关节,行贿行贿,也好捞个小芝麻官做做。我这人缺心眼,缺文化,缺官位,但就是不缺钱。真是惭愧得紧,”说完,哈哈大笑。
李若寒和柳亚馨见昔日温文有礼一本正经的韩啸天忽然变得张狂幽默起来,觉得甚为滑稽,相视而笑。
“韩公子倒是个爽快人,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酸气。”杨连鹏也忍不住笑了:“这性格我喜欢!”
“你喜欢?我也高兴啊。”韩啸天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在几天前,有两个朋友煞有介事的跟我说,黔贵的青龙帮首席长老成了龙虎帮老大,这位老哥纠集了一伙人专在路上等有钱人;黄麻坡的杨帮主更是侠名远播忠肝义胆,只要见到有钱人上路,一定要跟在你屁股后面护送,你不让他护送都不行。”
“那两个朋友对我说,你这次出门可一定要小心了,杨帮主会在后面一路护送,而那个改行过来的宋帮主肯定会在前面等着你。我一听这话可高兴啦,心想,从长安出发到川蜀的路何等遥远啊,一路上难免孤单寂寞,这下可好了,不但后面有护送的,前面还有等待的,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于是,我一路上都没敢疏忽,东张西望的搜寻杨帮主和宋帮主的身影,总是不得见。现在好了,总算把杨大帮主给盼来了。能让侠名远播的杨帮主一路护送,也是我蒙某三生有幸啊。”说着,向四周看了看,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大惊小怪的说道:“哎哟,杨帮主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认识杨帮主一个就够了,可不想再认识什么张三李四王五马六,那样太费神了。”
柳亚馨和李若寒听出了韩啸天话里有话,杨连鹏可没听出什么,在他心目中,韩啸天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韩公子在家里呆着享福多好,何必出来受这份罪呢?”杨连鹏笑着对韩啸天说道:“现在兵连祸结,群雄并起,外面的世道乱得很呢,稍有不慎,就把小命也弄丢了。”
“不妨不妨,在家时常听人说,现在世道很乱,什么骗子啊,小偷啦,杀人放火的强盗呀,”韩啸天一脸无谓的说道:“那些混蛋儿多得就像牛儿身上的毛,可我走了上千里的路,却一个也没碰到,想来都是些吓人的鬼话,全没有这回事。”
跟杨连鹏一字儿排开的四名汉子听韩啸天傻里傻气的啰嗦个不休,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不停的向杨连鹏使眼色,示意他快些下令动手抢珍宝。
杨连鹏明白四个同伴的意思,向五个纵队首领一使眼色,对韩啸天笑着说道:“对不住了,韩公子。”
韩啸天还来不及说什么,上千名盗匪已向他们的马车扑了过来。
韩啸天正要纵身扑向杨连鹏,实施“擒贼先擒王”的计划,忽然听见树林中传出一阵低沉的吼声,那声音听上去不大,传入耳中却嗡嗡作响摄人心魂。
杨连鹏闻声色变,立即用手势制止住了往前猛扑的盗匪们:“且慢小的们。”
韩啸天知道刚才发声之人所用的是狮子吼,那吼声乍一听来并不觉响亮,但传入耳鼓却嗡嗡作响,可见发声之人功力非同小可。
狮吼声停下不久,树林中走出两个人来,转瞬间就到了杨连鹏和韩啸天两伙人面前。
与其说那两个人是“走”来的,还不如说是“飘”来的,速度之快,实在是少有人及。
当先一人约莫三十八九岁,面孔黧黑,双目精光爆射,身材不高,却很壮实;跟在后面的是个黄衫少女,约莫十八九岁,身材高挑,但窈窕迷人。女孩的个儿略微比那中年汉子要高一点点。
那少女皮肤细腻红润,瓜子脸,新月眉,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小巧秀直的鼻子,樱桃小口微微抿着,一对好看的海角微微上翘。
形象俏皮活泼却又不失端庄,看上去给人一种高贵贤淑、雍容大气的感觉。
这样的绝色佳人也是土匪?难道她也是帮派中人?
刚来的两人迅疾如风的走到杨连鹏和韩啸天两伙人之间停下了脚步,却不说话。
他们不说话,杨连鹏可忍不住了,一脸愠怒的对中年汉子说道:“你什么意思?这里可是黔贵地界!”
“没什么意思。我可没说这里不是黔贵地界。”中年汉子云淡风轻的说道。
“我们当年在白虎崖聚会时,界限是怎么划分的?”杨连鹏诘问道:“难道你忘了吗?”
“没有忘!”那汉子又说道:“记着呢。”
“既然没忘,”杨连鹏哭笑不得:“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汉子又淡淡的说道:“做保镖而已。”
“哈哈哈,骗谁啊?”杨连鹏气极反笑:“谁会相信你胡帮主出马是来做保镖的?来搅局就光明正大的说,何必找借口搪塞。”
“信不信由你。”那汉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说:“我可懒得解释。”
“当年我们立誓:我们滇黔的道上朋友不到你们川蜀作案,你们铁枪会也不到滇黔两地来作案。”杨连鹏被刚到的中年汉子弄得满肚子的火,冷然说道:“这些年来我们都不越界作案,你们为何越界插一杠?难道当初我们不是这样约定的?”
“我刚刚说过了,我不是来作案,我是来做保镖的。”中年汉子说道:“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认识这个姓蒙的小子?”杨连鹏指着韩啸天问那中年汉子。
“不认识。”中年汉子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韩公子是替陆啸风总兵送军饷来的,陆总兵怕韩公子在路上有闪失,却又抽不出人手,所以托我们铁枪会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尼玛个丫丫,军饷不都是库银吗?怎么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骗鬼呢?
杨连鹏的手下去探货时曾在韩啸天的房里看到无数的奇珍异宝,杨连鹏心想:“谁见过奇珍异宝作军饷的?你这不是摆明了来糊弄我吗?”想至此处,冷冷的问韩啸天:“韩公子,你押运的这些珍宝真的是陆总兵的军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