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起突然,杨轩有些揣摩不透眼前这人是友是敌。
不过这些年禅宗的确不与朝廷掺和,应该不会不利于自己。
再者,现在想想淮阴侯韩毅特别强调让他上少室山一趟,加上鱼朝恩带走重伤的庞青云,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无形之中又被他们牵着鼻子往下走。
“少主!你快请坐,老衲有话对您讲。”
见他诚恳无比,杨轩也不多想坐了下来。
慧能低声道:“您对篱笆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杨轩不知他这话何意,顿了顿,点点头:“的确,不过他更多的是让我好奇。怎么,这事跟他什么有关系?”
慧能哽咽道:“他是您的亲弟弟啊。”
什么?
外面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子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顾杨轩震惊,慧能忙从暗格处取出一卷画,画上一对夫妇正在农耕,两个稚童都在篱笆院墙各自玩乐,一个在溪边划水,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并有几行蝇头小字:“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落款是杨天赞。
杨轩不可置信望着这幅画,颤声问道:“我们总共弟兄三人?还有一个呢?”
慧能跪在杨轩面前,双手合十忏悔道:“少主恕罪,当年淮阴侯与鱼总管奉命抄斩武侯一家老小,场面一度不可收拾,您的兄长为了保护你们逃走,活活被人打死,主母不忍被人羞辱,羞愤跳井自尽。我等兄弟四人本想带你和篱笆离开,却被淮阴侯和鱼朝恩撞了个正着,本想着大杀一场为武侯一家报仇,却见两人跪下,急问哪位公子脚踏七星,我定睛一观,发现此人正是少主你,他们说要将你带走。”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听他们发毒誓要带走你,心里很是不甘,可有不敢稍违,在临别之际,特意在你右肩膀那里咬了一口压印。”
杨轩见他凄然望着自己,心里苦涩万分,勉强失笑道:“我那会才多大,你也忍心下嘴。”
慧能连忙叩首乞求杨轩原谅。
杨轩将他搀扶起来,两人坐下后,杨轩忍俊不禁道:“其实都过去了,这些年我过的还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再说没你们拼死掩护,我和篱笆......”
说到篱笆,杨轩忙抬头望向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苦叹道:“一路逃亡,路径鱼龙寨的时候,我等因为与沈天南交手,当中让篱笆受了点惊吓,从此篱笆的心智就很不稳定,但是在武学的路子上走的极为平坦,甚至可以说是飞速。”
说到此处,他面有欣慰之色:“我们四个人对他绝不藏私,不管是禅宗绝学还是自家绝技一股脑儿全给篱笆交会,就想着即便我们几个老家伙以后不在了,他也能照顾自己,不受人欺负。后来,反倒有点怕他胡乱伤人,可那会论单打独斗,我们几乎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杨轩听他言语之意明贬实褒,心里对他顿时好感陡升,尤其是设身处地为篱笆着想,不由躬身行礼道:“大师对我兄弟二人的恩德,如再生父母,教杨轩如何报答。”
慧能忙将杨轩请起,含笑道:“前些天,鱼朝恩带着他半死不活的徒弟来了一趟,当年就是他带队抓的武侯一家,我心里恨他恨的要死,如何愿意搭救他的徒儿,发誓要他也亲自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万万没想到我那师弟还未曾斩断尘缘,因此被人利用,险些连累整个禅宗......”
杨轩没有多言,他对鱼朝恩的看法一直不怎么友好,但淮阴侯韩毅坚持相信鱼朝恩,因此他不想人云亦云,对鱼朝恩走一步看一步吧。
“孔亮是禅宗俗家弟子?”
听杨轩提及孔亮,慧能猛地尴尬苦笑:“老衲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会是少主。”
杨轩顿时变色:“我没杀人不眨眼!你为何不亲自去看看孔亮身为县令的所作所为?”
慧能吃惊道:“此人是老衲所教,因他做事勤勉,又不愿学武,老衲这才卖了个人情给他求了个县令,让他造福一方百姓,难不成他在胡作非为?”
提及孔亮,杨轩就想起那些嚣张跋扈的飞鱼卫,以及当地那些没有一丁点人情味的百姓,便将当地的风气完全反应给了慧能,并语带嘲讽:“大师,慧眼识珠固然是件好事情,但人一旦上了年纪,眼睛就不再那么亮了。”
慧能右手将茶碗扣在桌上,一句话不说,表面如死水一般,但那茶碗却在一分一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木桌。
单凭这份强劲的内息,杨轩自忖此人能在江湖排进前二十,当下也不再过多诋毁:“大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他们几下,不曾想他还是打探到了我的行踪,搬出您来惩戒我,说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慧能干咳几声,喘息不定道:“少主,老衲此次受伤过重,需要半年时间才能调息过来,实在不便去处理此贼。您能否帮老衲一个忙?”
杨轩狐疑道:“将那人绑了,交给你处置?”
慧能摇头,目光中杀气闪烁:“此人先欺师灭祖在先,后辜负民意,还差点伤及少主,已经罪不容赦。敢请少主将他枭首示众,也算是为当地百姓做了些好事。”
杨轩颔首答应:“不过我有要求。”
慧能笑着道:“想带走篱笆?”
杨轩点了点头,道:“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想在他身边多照顾一些,还请大师通融一二。”
慧能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罢了,就如少主所愿吧!老衲这便唤篱笆过来见你。”
他走到门口,忽而只身折回:“少主如果要反抗朝廷,我寺数千武僧可以助您一臂之力,绝对不会有二心。”
杨轩淡淡一笑:“到时候再说!”
因为禅宗百年兴盛,他不想毁在自己的私怨中,再说现在有淮阴侯数十万大军相助,又有五陵豪杰坐镇,可以说是情势一片大好,如果这都向朝廷要不了一个说法,又何必连累这些武僧受害。
正自想间,忽听外面急匆匆传来一声:“师兄,您快出来看看吧,篱笆这小子不知怎么竟然撒泼起来,嚷着喊着要对我等动杀手,前院里已经有不少弟子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