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查脚踏七星?
这次完了!
杨轩千算万算没算中到知府府上还要接受盘查。
陈顺子更是急的汗如雨下,悄然望着杨轩。
杨轩回想自己连日的逃亡,就因为什么狗屁脚踏七星,连累自家兄弟二牛惨死他手,母亲、兄长也要寄人篱下,即便他想着不经商转而经营饭馆生意,也还是躲不过盘查。
到底东奔西跑逃亡的意义在哪呢?
这一刻,杨轩有些累了。
与其整日胆战心惊,不如主动说出去。
不是说脚踏七星者的命运贵不可言吗?
可二牛为何会惨死?
自己为何要被人死死追查?
朝廷!
朝廷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向前踏出一步,正要跟来人坦白,不料陵州知府沈白却站起身,跟来人笑的合不拢嘴,双手拉着那身高八尺的大汉手臂,激动道:“定安!你可回来了。”
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将腰间长刀扔在身后侍卫手中,拱手道:“末将接到大人的书信便日夜兼程赶来,可仍然让大人受惊了,末将万死!”
沈白抿着嘴顿时像是腰板硬了许多。
见他俩这情形,杨轩一时间倒也不知所措。
二人寒暄良久,沈白喝道:“管家!吩咐厨房好酒好菜准备,今晚老夫要与定安不醉不归。”
那大汉却虎目定在杨轩身上。
杨轩被他盯的难受,不禁皮笑肉不笑点头示好。
“定安呐,老夫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杨公子。方才,他要找老夫谈些事情,正好你来给打断了。”
沈白倒也大方,说着便拉起两人的手:“正好,咱们一起喝!”
沈婉清没想到刚才杨轩那般让父亲下不了台面,父亲却如此厚待他,可见父亲也是极为赏识此人的。
当下不由得心里一喜,情不自禁偷笑出声。
“小姐!你笑什么呀?”
小红嘟着嘴,哼道:“那姓杨的有啥了不得的,竟然瞎评点小姐您的画作,也就那会老爷来了,不然小红非撕碎他的嘴巴不可。”
沈婉清蓦地想起方才杨轩说过的话。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这不就是她替爹爹沈白鸣不平的最佳解读吗?
当下,更加对杨轩有了好感。
“走!换身衣服,咱们也去赴宴。”
......
有了沈白介绍,那虎目将军自是不在盘查杨轩。
杨轩有惊无险又躲过一劫。
交谈间,杨轩得知此人名叫苏定安,原是沈白部下第一战将,最近朝廷追查脚踏七星一事,他被临时征调离开了陵州。
同时,杨轩也暗中留意住了在这陵州府衙内,竟然还有一位名叫卢长陵的风云人物,好像名望比苏定安还要高出不少。
更让他不解的是,苏定安睥睨天下群雄,就连对沈白也仅仅是点个头拱个手,但是提起卢长陵,他滔滔不绝对此人全是称赞。
如此一来,不禁更让杨轩想见一番这位风云人物。
酒过三巡后,沈白毕竟年事已高,有了几分醉意。
但杨轩和苏定安推杯换盏却是不分胜负。
一来二去,直让沈白感念岁月如白驹过隙不可追,也回忆起了他少年时的模样。
大概也像他们这样,八分洒脱,十分疏狂。
“二位贤侄,咱们这酒喝的乏味,不如行个酒令,以作娱乐如何?”
杨轩瞅了瞅苏定安。
苏定安心里直骂娘,这摆明就是欺负他一介武夫,当下道:“大人若是偏袒这厮,某自回家买醉,你们谈事去。”
说着便要离开。
沙场大将,最是豪迈直率。
沈白愣了愣,指着苏定安的身影笑道:“这厮醉了,哈哈......”
杨轩也是一阵苦笑。
沈白收起笑脸,沉声道:“杨贤侄,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杨轩起身,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小的承蒙大人抬举,今夜在府衙款待,不深感激。其实,小的并非不懂见好就收,只是有关赔偿问题,还望大人应允。”
沈白听他已有放过沈凌风的意思,当下也浮一大白:“贤侄爽快,老夫甚是喜欢!不知家居何方,家中还有何亲眷,现在哪里谋差。”
杨轩听他这般查户口,忙搪塞一番,至于在哪谋差上,他不作隐瞒,如实跟沈白交代了。
沈白听罢,暗叫可惜,忽的眼前一亮,干笑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端的。老夫本为贤侄感到惋惜,不过贤侄聪慧过人,想来已有万全打算,老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
杨轩躬身一拜:“还请大人赐教。”
他其实对沈白这人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看了那副中堂之后。
要知道在官海沉浮几十载保持初衷不变的,能有几人。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又有几人。
如此人物怎能不让人尊崇。
沈白忙搀扶起他,道:“你也听到定安那浑小子的话了,老夫这里确实有厉害人物,可他们也时常被朝廷征用。”
他拐了一个大弯,苦笑道:“老夫的意思是,如果贤侄不弃,以后可以随时进出府衙,做老夫的幕僚。你做商一事,老夫亲自撑腰!”
杨轩乍听沈白之言,差点笑出声来。
难不成这老头子也有玲珑心,能看透我的心思?
怎的我想要做的,都被他说了出来。
但他混迹官场数载,也明白一些套路,当下表示迟疑片刻,举杯道:“多谢大人栽培,还请给小的一些时间考虑。”
沈白见状也很开心,大笑道:“当然给你时间考虑,可贤侄也莫要老夫等的太迟。”
说着就将杨轩拉过来坐在身边,一老一少两人行起了酒令。
沈婉清悄然躲在一边窥听着,连呼吸也不敢多出。
“以花为题!表杀伐之意,该当如何?”
沈白酩酊大醉向杨轩考校道。
杨轩早已察觉外面有人偷听,便装作不会,苦笑婉拒。
沈婉清强忍心跳,恨不能此刻出面,看杨轩如何破题。
但听父亲醉醺醺道:“贤侄作不出也没关系,毕竟涉世未深,且听老夫吟来!犬吠水声中,黄花笑逐臣。如何?”
沈婉清听到这里,不由有些失望。
原来杨轩你也有不行的时候。
又听到父亲说罢,大笑并浮一大白:“好酒,好诗!”
沈婉清鼻子蓦地一酸,心道:爹爹真个傻,别人做官跟百姓过不去,他倒好,专门跟那些跟百姓过不去的官员过不去,故而从一品侯爷一贬再贬现在成了人人可欺的四品地方官,下场不可谓不悲凉。
杨轩听得他这两句隐约全在表达对朝廷的失望,以及对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却遭嫌弃的无奈,打心眼起有点为他不值。
“大人,小的虽不懂为官之道,可是小的常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此刻,本就昏暗的夜月也被乌云遮蔽,沈白掩面而泣,哭的死去活来。
“拿笔来!”
说罢,昏沉沉睡了过去。
沈婉清也心里默默记下了杨轩的这两句话,但她实在不忍见父亲如此,也低叹一声离开。
随从端来文房四宝,却见沈白和杨轩都已沉沉睡去,便将东西搁置一旁,顺便将披风披在沈白身上,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