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让仆人简单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然后跟着李密到了庭院内喝茶。
对于内奸一事,李密并不排除,但是感觉不大可能。
因为朱祁镇这次罢黜百官,对刑部的变动最小,那些兄弟,李密闭着眼都能叫出名字,什么人胆小怕事,什么人见钱眼开,那见钱眼开的人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他都知道。
姜维听罢不禁倒吸口凉气,因为他实在没想到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李密,心机城府竟然可以这么深沉。
对此,李密只能苦笑:“因为我对皇上的忠诚,此次刑部受害最小,现在我不但是皇上的心腹,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沉了,自古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呐,我在那张椅子上坐的也是如履薄冰。”
姜维对此不以为然,要说只要心里没有鬼,又有什么可怕的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李密还想对他说一句,伴君如伴虎。
但这句话他觉得没必要,要知道姜维现在深受皇帝器重,眼下外敌环伺,定然还要用到姜维。
他也看到了姜维给那些太监给钱,虽然不清楚姜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想姜维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欲言又止几次,终究是忍住没再发问。
离开姜维府上,李密果然遵守约定,给姜维送来了五百两银子。
姜维对李密的仆人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我很承他的情,他那件事情我自会为他求情,让他不必担心什么。”
说到底都是南疆的余孽搞破坏,眼下皇上扬言要在明年初秋动大批人马征讨南疆,看来这短短的半年,南疆也不会让大明太平。
他抬头望天,只见一大块乌云遮住了冬阳,有点压抑的让人喘息不得。
姜维深吸一口气,将银两转身送给他的仆人,道:“按照上面的名单分发出去。”
仆人是个哑巴,但对姜维吩咐的事情只会点头,而且办事办的非常漂亮。
这天正午,姜维还在暖棚周边巡逻,军营中的事情一般都是下午才做的,所以他不想闲着,只要能帮皇上一点,他绝对不会闲赋在家。
可是暖棚内忽然来了位太监,吵吵嚷嚷说是要见大将军。
姜维的身份一直很隐秘,从来没有在这边透露过。
眼下有了这人这么一闹腾,终于掀翻锅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都要等着看一眼谁才是大将军。
姜维慌不择路只能从暖棚后面逃离,得知是皇上要召见自己,姜维骑上马一路飞奔,直到宫门口一里多处,他才翻身下马。
进了朱祁镇的御书房,姜维顿觉心中不安,因为他看到了朱祁镇从未有过的表情,那种表情很明显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强忍着震怒。
“皇上!”
他没敢进门,在外面试探性叫了一声。
话音未落,朱祁镇冷声道:“在外站着。”
姜维顿时心凉半截,暗觉事情不妙。
没一会,又从远处走来一人,正是刑部侍郎李密。
李密脸色沉重,看到姜维在外笔直而立,更是带了几分愧疚。
昨晚囚犯暴毙的事情,他给皇上递了折子,向来是朱祁镇已经看到了,这才喊他来问责的。
只是不知道如何牵涉到了姜维,眼下也在此罚站,李密顿觉心里不安起来。
但还没有轮到他深呼吸平定这份心里的不安,御书房内已经响起了朱祁镇的声音:“李密!你先进来说话。”
姜维倒退两步,给李密腾出了空隙,但听李密低头微微一声叹息,进门后就躬身跪倒在地。
接着便是一只茶碗打翻在地,紧接朱祁镇发出雷霆之怒:“你怎么办差的?你刑部大小人员百余个,就连一个犯人也看不住,你这个刑部尚书是不是不想当了?”
李密汗如雨下,只是连连磕头认错。
朱祁镇由着性子数落了一顿后,道:“姜维!你现在清楚朕不爽你的缘由了?身为臣子就该本本分分做自己的职责,不要跨行,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做,那就是朕。难道你想越俎代庖?”
听他说话严重,姜维登时跪倒在地,忙呼:“末将不敢,末将从无此心。”
朱祁镇冷哼道:“你不必解释了!如今暖棚那边的身份,已经被你暴露,你就认认真真待在军营训练军卒,别再想着做其他的事情。”
说罢,还转身扬起手:“出去!”
姜维这才意识到了李密今早上对自己的难言之隐,心下悔恨却已经迟了,流了两行清流后,凄然道:“皇上!末将这就离开,但是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他和朱祁镇相识相知在乱军之中,一路走来,君臣一心心心相印,可以说除过身份那就是最好的兄弟,可现在竟然弄成了这般田地,实在让姜维有些心如刀绞。
等姜维离开后,朱祁镇猛地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不一会就脸色通红。
李密差点被吓了个半死,连忙问道:“皇上恕罪,我等再也不敢气您了。这就给您传御医!”
朱祁镇伸手拦截道:“别,朕可以的,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抬头之际,李密看到了朱祁镇眼眶满是红丝,竟像是流过泪一般。
“皇上!”
李密心中凄然,连忙拜倒认错。
朱祁镇强忍着咳嗽,平复了下心情,道:“起身说话,那边有座。”
听到皇上这么安顿,李密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但是他实在有些不忍朱祁镇这样难受,这一坐也可以说是如坐针毡。
“都说伴君如伴虎,爱卿你怕了吗?”
朱祁镇自顾自倒了杯热水,边饮用边苦笑。
李密愣了愣,躬身回答道:“臣有错,但是姜维将军他全心全意为了皇上着想。”
朱祁镇摆摆手更是咳嗽不断,一阵咳嗽后,才艰难地道:“朕当他是自己亲兄弟,这一路走来,朕如何不知道他对朕的心思,可他是我大明除了英国公张辅以外仅有的将帅之才,眼下整日里沉浸在一些琐事上,朕要想出兵,他拿什么给朕出兵打胜仗?南疆那边民风彪悍以及,不做充分准备,难道又要牺牲几十万将士吗?这小子处处对朕好,就连朕身边的太监,他都要贿赂,然后央求他们认真照顾朕。哎,朕实在不忍心他把一身的才华浪费掉。你可明白?”
李密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朱祁镇对姜维的关怀,正如姜维对他的关怀一样。
他从未想过还能有君王与大将之间会有这般身后的兄弟请,不禁失声问道:“那皇上对臣也是不打算问责了?臣还以为您知道了臣央求大将军说话,这才让大将军有了今日的数落。”
朱祁镇冷哼一声:“死一个南疆的细作,朕何故惊慌?朕若是失去一只手臂,你等拿什么偿还?这事情你不必告诉姜维,不过这点钱你时常买点营养品给他,不要直接给他钱,他背后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朕全部知道,只是懒得深究而已。”
听到朱祁镇这话,一向做事沉稳的李密登时脸色变得惨白,心里一个惊呼,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