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除了徐念阳之外,其他人尽皆不知道方姓中年高手的来历。
徐念阳愁眉苦涩,似是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
脚步轻盈移动,眼看就要离开将军府,却听身后有人喝道:“你当真要这么走了?”
徐念阳身子轻颤,冰冷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怒意,虽然站定,但还是背对着众人。
人群中,谢凌疾步走出:“我不喜欢你!也不知你与他之间有什么秘密,但我知道你有事要求于他。我可以替他答应你,只要你救他性命。”
徐念阳容貌出众,又出身贵族王庭,无论气质还是眼界,都要高出谢凌这等乡野女子百倍千倍,此刻听到她这般说话,不禁被气得花枝乱颤,瑟瑟发抖转身:“你可以?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随后又淡淡冷笑道:“我为何要救他?也许,他的死虽对我说不上是件幸事,但也不见得不是件好事。”
两个女子相隔十多步,眼神均在冒着火光,好像一个不留神便能烧将起来。
夏茳、小菊各自站到谢凌和徐念阳身边,似在护主。
“小菊,我们走!”
徐念阳嘴角上扬,带着冷笑,径直挪动步履离开。
就在此时,她们身后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声音清脆。
徐念阳微微一奇,回眸却大为惊讶,旋即浅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凌双膝跪地,口却不能言语,两行泪水弥漫,已是不能视物。
夏茳啜泣道:“郡主!谢姑娘从未求人,您就大发慈悲救救皇上吧。”
说着,她也跪下砰砰砰磕头。
徐念阳怔在一旁,良久良久才拂袖离开。
……
夜幕之下,一男一女在阁楼落座。
那男子体态高大威猛,端坐椅上颇有威严神色:“区区一个昏君,值得这么多人为他求情?念阳,你也要我去救她?”
徐念阳神情触动,似有千般言语,却不敢正面回复男子的问话。
那高大男子“嘿”地一声,起身背对着徐念阳,淡淡地道:“你父亲去世的早,我与他八辈之交自然将你视若己出,虽有心将一身本领悉数教于你,可你……满脑子的情爱、权谋,不说那泯王何等奸诈小人,就说这眼前的朱祁镇,他十足的昏庸无道,御驾亲征连敌军面都没见到,就损失惨重节节败退,白白葬送了二十万将士的性命。”
他神情颇为凝重,说到此处,更是蓦然长啸,右手翻起便是一掌,掌风落下,桌子登时四分五裂:“如此昏庸之人,死便死了,何必浪费感情!”
徐念阳眼眶一红,她自幼丧父,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女子当家,自是家道中落,倍受达官显贵排挤,可越是如此,徐念阳越是逐名逐利,她凭借天生丽质,一颗七窍玲珑心在权贵之中游刃有余,最后更成了泯王府上的座上宾。
自此以后,谁见了徐念阳也得低头三分。
眼前体态高大的男子,是他父亲的义弟,名唤方圆,在江湖上是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他为了自己不惜舍弃偌大家业,不惜断裂兄弟情义,来来回回只为自己奔走。
可她总是一意孤行,不听他的话。
如今,方圆这些话如雷贯耳直让徐念阳内心酸楚不已。
她起身嗫嚅说道:“义父!您老了。等念阳顺利和亲,您便待在北疆享受天伦之乐,念阳会朝夕侍奉您。”
方圆听到此处,高大身形顿时矮了半分,一时间也不再多说什么。
“念阳贪恋权贵,不是为了炫耀,只是要让曾经欺负过咱们的,十倍、百倍奉还于我!”
徐念阳眼神阴鸷,颇显高傲。
方圆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恍如回到过去,那时候,他似乎也是徐念阳这个脾性,在江湖上快意恩仇,声名远播,谁不说他是条好汉,可人到中年后,一些事情从头到尾改变了他的认知,他从孤傲变得郁郁寡欢,从快意恩仇到默默叹息,如此沉浸了近二十年,如今功夫自是炉火纯青,在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宗师,可他却不再想涉入过多的纷争。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眼见徐念阳如此偏激,他不禁有些难受,为何一定要去瓦剌和亲,以前他怕泯王利用徐念阳,现在看来,这两人彼此利用,至于鹿死谁手就不大清楚了。
可无论成败,徐念阳终究会后悔,最后注定会是他这样的模样,甚至……更惨。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方圆孤身闯**江湖数十载,功名远震江南绿林,曾为他疯狂的女子几乎能堵塞西湖,可时光境迁,那些曾梦想与他仗剑天涯的女子,一个个嫁为人妇过起了平淡生活,唯独他还在漂泊,无妻无子。
沉寂中,他想了好多,最后叹息一声,道:“既然是你所求,义父便如你所愿!”
听他答应,徐念阳不禁眼眶一酸,铜铃般的眸子数次转动,似在等待方圆接下来的话。
方圆悲叹一声,道:“这次……义父没有条件!”
说完,纵身一跃,已至窗外。
几个纵落后,人已消失不见。
徐念阳依旧靠窗边坐下,单手托腮,心事重重。
黑夜中,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良久,那人缓缓合上双眼,低声叹息:“罢了!也许救了他,便是救了你。义父实在不忍心你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至于朱祁镇……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
将军府内,有位不速之客驾临,他出手狠辣阴毒,手持一把长剑杀来如入无人之境,将军府已有数十位禁卫军惨遭毒手。
“弓箭手怎么还不来?”
“咱们的连珠手铳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保护皇上!不管牺牲多少人,也不能让他冲入后院。”
禁卫军乱作一团,但统领还算镇定,不断指挥禁卫军列阵。
“去!让谢姑娘带皇上速速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眼见最后的防线要被黑衣蒙面刺客攻破,禁军统领也慌了神,忙对近卫说道。
那刺客下手好不毒辣,手挽剑花所过之处血肉模糊,惨叫连连,就连空气也被血腥味占领。
眼看他就要杀向禁卫军统领,忽听空中砰的一声巨响,旋即一人从高空缓缓落地。
来人身形高大,虽披头散发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威慑力。
他似乎并不对地上苟延残喘的禁卫军伤感,只是轻轻平举起右手,五指张开,低沉雄浑的声音响彻庭院:“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