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断粮的居庸关,现有兀良哈三卫支援的这些粮食,人人自危的那般危机也迎刃而解。
次日晌午,朱祁镇对阿术再行嘱咐几句,这才目送阿术一行人离开。
阿术这次带领的可是姜维训练的特战营,不论是武力还是胆识还是谋略,都非一般兵卒可比。
如今已经训练月余,当他们听说有了任务要执行,各个跃跃欲试。
望着这些远去的士卒,朱祁镇心里感慨良多,不免感叹:但愿阿术此行可以旗开得胜,平定商旅之乱,以解北方之危机。
他身旁的禁卫军统领目光炯炯有神,忽的向身后一瞥,得见小兵卒禀报情况,暗暗点头之余,忽的眼神打量向朱祁镇,连忙摆手示意小兵卒离开。
“什么事?”
他这边还没支走小兵卒,朱祁镇已开始问话。
禁卫军统领忙呵呵笑着上前,迎合道:“皇上,适才守将汇报,说是京师那边来人了。”
朱祁镇面色大喜,却见禁卫军统领板着一张黑脸,不禁诧异道:“不是张辅?不是姜维?”
禁卫军统领点头,低声道:“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他们进城好不讲理,守卒们只不过问了问他的来历,便遭到了毒手。此刻,他们已被守卒们扣押起来,等待皇上发落。”
朱祁镇眉毛微微一挑,心里甚是不悦,暗自腹诽:这些混账东西怎的如此大胆,不知道朕在此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怎敢......
“起驾!”
见朱祁镇脸色微沉,禁卫军统领忙跟着喝道:“皇上回宫,起驾!”
到了行辕,朱祁镇径直升帐。
帐内文武官员并列两排,好似都不知道刚才市面上发生的事,或显得惴惴不安,或显得纳闷异常。
以前的朱祁镇或不早朝,或在早朝的时候各种古怪政令下达,搅和的文武百官怨声载道。
最近好不容易清净了些,但还没来得及百官喘口气,他的后劲竟然又上来了,有事没事就喊来上朝,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朱祁镇见他们交头接耳议论不定,不由哼道:“各位爱卿若是有事,可挨个上前向朕汇报。”
一语既出,满堂哑然。
朱祁镇见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闲话最多,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三棒打不出一个屁来,当下悻悻哼道:“既然没有说的,那便闭嘴,全坐在一旁观看。”
他神情收敛,淡淡地道:“带上来!”
一声令下,百官中间的道缓缓随禁卫军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年已古稀,一副粗布褴褛的打扮,门牙已然脱落,但笑容质朴,宛如农家翁。
老人一路向两边点头,信步款款,一直走到朱祁镇面前,这才微微鞠躬算是行了礼。
朝臣中老一辈的官员见此老者纷纷变色:“他......怎的是他?”
另一些资质浅薄的官员却讷讷道:“他是谁?怎的所有人这般神情?”
迟疑、惊讶中,他们纷纷望向朱祁镇。
朱祁镇脸上却无半分喜怒:“你的手下杀了人?”
老者佝偻着腰点头。
朱祁镇再问道:“就因为他们不让你们进关?”
老者笑容依旧,点头。
“拖下去,斩!”
朱祁镇怒气冲天,手拍桌案起身。
不料同一时间,老一辈的官员纷纷跪倒在地,神情动容道:“皇上息怒,不可斩呐。”
朱祁镇诧异道:“杀人偿命,就算他是京畿来的,朕也不能纵容他们行凶。”
大理寺卿垂泪道:“皇上,您未曾知晓何总管的来历,以何总管的仁德怎可能无端杀人,即便杀了人,也定是事出有因。”
如此大的求情场面,朱祁镇倒是初次见面。
这些臣子平日里除了和他唱反调,就是乱在背地里嚼舌根,没想到这次前所未有的一统。
朱祁镇有些怀疑老太监的来历了。
“你究竟是谁?”
老者淡淡收敛形容,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个老太监,皇上啊,您以前还被在下抱过。咱们一起射过箭、骑过马,打打闹闹很是开心哩。”
朱祁镇目光空洞,丝毫想不起来这老太监是何来历,跟老太监的点滴更是一点记不起来。
他兴叹一声,问大理寺卿道:“你是大理寺卿,这案子由你来判!”
大理寺卿面色黯然,犹豫许久,缓缓将自己的官帽摘下,声泪俱下道:“老臣愿以这顶乌纱换何总管平安无事,请吾皇答应。”
其他人纷纷脱下乌纱帽,也是联名为老太监担保。
朱祁镇咦了一声,哼道:“好啊!朕的命令不作数了么?”
正自要调动禁卫军统领,却见禁卫军统领忽然跪倒:“皇上,此老陪伴先皇一生,又为先皇守灵十多年,在朝中多的是亲朋故旧,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万万不可以伤害他呀!”
朱祁镇瞥了眼其貌不扬甚至有点瘦猴干一般的老太监,自顾自坐到位置上:“何总管,到底什么情况?”
老太监见朱祁镇如此,微微摇头:“咱们奉太后之命,为皇上送粮食!太后有令,如有拦阻者,格杀勿论。”
禁卫军统领忙解释道:“属下刚才得知消息,守卒对何总管言出不逊,这才激怒了何总管的手下。”
朱祁镇斜目一挑,望向一边垂首不言的老太监,不禁坐立难安,心道:这老小子八成是太后派遣来监视自己的,原本朱祁镇的名声就很臭了,这老小子遇上这档子事情,他日传入太后的耳朵里,估摸又要多生事端。
权衡之下,朱祁镇缓缓起身,瞪了眼禁卫军统领:“还不给何总管赐座?”
座位搬来,何冲怫然不知所措,苦笑道:“皇上这是闹得哪一出?满朝允文允武的贤者在此,您怎能让咱家一个老太监跟他们平起平坐?”
朱祁镇微微尴尬,笑道:“您为先皇守灵,朕忙于国事险些忘记您的存在,如今更被......朕于心何忍呐?”
他顿了顿,提声喝道:“别说跟大家平起平坐,就是让您坐在朕的身边,又有何不可!”
众官闻言,纷纷点头:“吾皇圣明!”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冲面对如此隆恩,顿感为难,苦笑连连之余,道:“皇上厚爱,咱家身体残缺,不敢僭越权位,不过您以后要是有事交于咱家,咱家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朱祁镇笑着转身,长吁口气,不禁暗喜自己身边有多了位本领通天的助手,而且这何总管的人脉似乎比张辅等人还要懂得笼络人心一些,拿下何冲,便等于稳住了朝臣。
这波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