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胖子登时明白了，马上跑出去。
草鬼婆举着灯，在顾婉儿的脸上端详了许久。
我忧心忡忡地问道：“她……应该可以医好吧？”
草鬼婆就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什么话都没有说。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范胖子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小坛酒：“四……四奶奶……这个……应该……应该够了吧？”
草鬼婆接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除了张一九，所有人退出去。”
我挥了挥手，示意范胖子退下。
齐思贤倒是没有含糊，也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闭。
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了我们三人，仅靠着豆大的烛光维持着亮度。
草鬼婆将蜡烛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许久之后才说道：“张一九，你想救她吗？”
“那是当然啦！”
“可是要想救她，你就得付出点儿代价了。”
我点头说道：“责无旁贷。”
草鬼婆看着我，轻轻点了两下头：“嗯，很好，比你爷爷张七眼强多了。你听好了，一会儿我送你去个地方，你将婉儿带回来。记住，你们二人回来的路上，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逗留，否则神仙难救。听到了吗？”
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重重点头：“是，晚辈明白。”
草鬼婆先是端来了一只木盆，将范胖子买来的酒全部倒在了里面。然后用一根银针刺破了食指，滴了几滴血在盆中。少时，那几滴血聚而不散，慢慢汇聚成了一点朱红。接着，草鬼婆来到了正对着门口的墙壁前。
那里被一块红布遮盖住了，草鬼婆伸手掀开红布，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罐，双手捧过头顶，对着红布拜了三拜。然后转回身来，打开陶罐，伸出二指探进了陶罐之中。
当她手指再次伸出来的时候，两指中间夹着一条黑色的蜈蚣。这条蜈蚣，足有二十多公分长，黑得发亮。蜈蚣被她钳住，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
草鬼婆念念有词，抓住蜈蚣的一头一尾，用力一扯。
蜈蚣被扯断，体内流出了橙黄色的**，滴进了木盆中。
“脱去上衣，坐下。”草鬼婆的声音阴鸷，却不容置疑。
我连忙照做，背对着趴在桌上的顾婉儿，盘腿坐在地上。
草鬼婆手指沾满了混杂着血液和蜈蚣体液的清水，在我的前胸和后背游走。
她的手指冰凉，甫一接触到我的皮肤，便令我打了一个冷战。
我无法看清她画的是什么，但猜想可能是她本门的符咒。
接下来，草鬼婆又拿出了一条红色的细线，绑住了我的小拇指。另一端拉过去，系住了顾婉儿的小拇指。
做完了这一切，草鬼婆看着我：“张一九，你好大的胆子呀，你就不怕老太婆害你？”
势成骑虎，我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前辈的功法，高出我十倍不止。想要我的小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草鬼婆笑了两声：“准备好了吗？”
“嗯。”
她转过身去，又从墙上摘下了一柄拂尘。只是这种拂尘并非是马尾制成，而是稻草。在杂乱的稻草丛中还系着一根红线。
草鬼婆挥舞着稻草拂尘，围着我转了一圈，口中喃喃有词。
只是她声调凄然，且声音极小，我一时也听不清她在念什么。
只是这稻草拂尘抖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馨香之气，像是草药的味道。这股味道越来越浓烈，渐渐地，我脑子渐渐变得混沌，眼皮也越来越沉。
我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是来这里救人的，怎么能睡着呢？
我急忙振奋精神，睁开了眼睛。
恍然发现，我竟然置身于一处荒野。
周围暗无天日，身旁是半人多高的杂草丛，一眼望不到头。
我这是在哪儿？我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着：“婉儿，婉儿！”
但回应我的，只有风声。
我只得踉跄着往前走去，脚下的路绵软无力，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除了无垠的杂草，什么都看不到。
我一边走，一边徒劳地呼唤着顾婉儿的名字。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双腿如同灌了铅，重逾千斤，就连抬一下都不能够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像是铁链响动。
我循声望去，只见对面隐约走来了一个人。
这人面无表情，手上戴着镣铐，脚步呆滞地往前走了。
当她到了我面前的时候，我神色骇然——正是我苦苦寻找的顾婉儿。
我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婉儿，跟我走。”
但顾婉儿仿佛没有看见我，也仿佛没有任何的直觉，她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着。
我赶紧拽住她：“婉儿，醒醒，我是一九，快跟我走！”
正在这时，突然间天空响起了一道炸雷。扭头望去，只听天边一道雷声滚滚而来，如千军万马的厮杀声。
我知道快要来不及了，顾不上别的，拉着顾婉儿就来时的路跑去。
而头顶的炸雷似乎就跟在了我的身后，一道紧似一道的劈下来。
紫色的闪电将四周围都映亮了。
突然间，周围的杂草丛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化为了一只只干枯的小手，从两边伸了过来。
“都他妈闪开！”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但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些小手像是黑色的影子，慢慢从两边围上来，从我的腿蔓延到了我的上身。
我只觉得顾婉儿骤然化作了一座大山，任凭我怎么拉拽，她都不再动了。
那些小手继续围上来，但是就在它们刚刚攀附到我的上身，我身上的符咒乍然亮起。它们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纷纷溃逃。
我这才恍然，原来是草鬼婆画的符咒生效了。
而当我靠近顾婉儿后，拉住她的那些小手也狼狈逃离。
我趁机将顾婉儿横抱起来，大踏步往前跑去。
闪电轰鸣、雷声阵阵，甚至脚下的路面都开始剧烈的抖动。
我只盼着这全都是幻觉，这只是一场梦，嘴里默念着清心咒，脚下丝毫不敢停。
终于，我看到了来时的地方，就是那里，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站在那个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我背后想起了一个声音：“张一九，先不要走，快停下！”
我心里一颤，这个声音居然是草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