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大堂里,蟒越已为二人写好了一张决斗书,走来展看一番,就请众人做个见证。
众酒客也都气恼那个尸鹫仗势欺人太甚,恶意滋事寻闹。便都愿意做个联名签押见证,先后写上名字,按下手印为凭。
蟒越说:“决斗书有了,众人见证,公平有效。就等两位斗士做个表决,准备一场搏斗,生死无怨无悔。”
辛海指说:“小伙子,这回给你一次机会,拿回自己的尊严。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星童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生死决斗,内心骤然紧张,心脏砰砰乱跳,口鼻里一片气喘。担心自己力有不逮,丧命于对方手中。
云电见他面色阴晴难测,想又不敢,面色为难。知道他是泄了胆气,心头矛盾不绝。便来抚肩劝说:“星童,好徒弟。你要振作起来,一心一意,从容应战。把我教给你的剑术,全部施展出来,没什么好怕的。”
星童疑问:“长官,我能打赢他吗?”
云电点头劝慰:“当然可以,不必怕他。你的潜力本就不错,很有慧根,早晚必成高手。我们在边上看着,等会为你庆功。”
星童默默点头应允,却是满面忧郁。
辛海指问:“云电,你教出来的徒弟,到底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可就不能强人所难。”
云电说:“我教了他那么久,看得出来,他的根底不错,就是有些孩子气而已。过完今夜,那就会长大了。”
辛海劝说:“小子,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你要用心决斗,无所畏惧。”
雷奔也说:“剑磨久了,是该展露一下锋芒。既有这个机会,你得好好把握。要是临阵脱逃,别怪我们看不起你。”
云电正言呵斥:“给我打起精神,鼓起勇气,不要死气沉沉。你不动手,难道我来动手不成?”
星童转看凯琳娜片刻,突然信心十足,**亢奋起来,拍手拍着胸脯,狠狠地说:“各位长官,今夜我要拿回丢失的尊严,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众人鼓掌赞许:“这样很好,像条好汉。把心放开,去做你想做的事。”
星童冷眼盯看尸鹫,把手指他挑战,快步走去桌边签写名字,按下手印。尸鹫争一口气,也去签写了这张生死文状,同意比武决斗。
众人就簇拥着二人走出店门,来到屋外一片场地,围成一个大圈。
此刻已是亥时,月明如银,照映白光。
星童与那尸鹫站在场心里,手中对齐刀剑,准备生死决斗。
蟒越就做个公证人,与二人说明一些决斗规则。两人点头同意,各自退开数步。
星童指骂:“无耻混蛋,你死定了。”
尸鹫呵骂:“小贼小偷,今夜看我怎么收拾你。”
蟒越一声令下,两人早已等待不及,各自挥舞手中刀剑,恶狠狠上前交战。刹那间,一片刀来剑往,火光四射。
星童身瘦力怯,胳膊细软。要与一个壮汉硬拼气力,自然是占不了便宜。斗无十个回合,即刻被那尸鹫用刀压制住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颇有性命之忧。
蟒越、雷奔、辛海等人,无不看得心惊胆战,捏着一把汗水,只恨不能自己动手解决麻烦。
云电受于决斗规定,不能明出主意帮忙,坏了决斗规矩。便假意与雷奔等人点评话头:“听说剑术在于灵巧变动,见机行事,不以蛮力取胜。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辛海也说:“剑术在于点刺要害,以巧博力,见缝钻洞。看见破绽后,一击便要得手,不能犹豫不决。”
云电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星童听到两位长官说出这话,心头立刻受到启发感悟。便抽身出来,改变一个战术,进行游击而战,不再与他硬拼手臂气力。
两边缠斗有十余合,星童寻到一个破绽后,突然往前刺上一剑。尸鹫防备不及,被一剑刺入喉咙里去,瞬间倒地身亡,血流满地。吓得那两个同伙浑身发颤。
云电一行人无不鼓掌喝彩,夸赞不已。
星童茫然地说:“各位长官,我杀了他。”
蟒越说:“不错,勇气过人,很有长进。”
云电指说:“总算没有给我丢脸。”
雷奔夸赞:“小子,你今夜做了一件成人的事,这才算是长大了。”
星童自语:“可我把他杀了,我有罪过。”
雷奔指责:“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不如此,怎么叫作决斗?你以为是玩游戏?”
蟒越劝说:“有决斗书,这很公平合理,不必担心什么。”
雷奔说:“蟒越兄弟,接下来的事,交给你去处理。咱们几个也喝得尽兴了,改日再来这里团聚。”
蟒越点头:“我来善后便是。”
雷奔走进屋去结账,唤上云电与辛海,跨马走回王宫歇息去了。
蟒越带着星童,指令那二人抬上死者尸体,唤上一干食客为证,走去城东衙门做个案情备理。
在雪国刑法中,本无私人决斗这种条文律令。私议决斗一事,却是来自南境诸国。
雪国境内,住有几十万南境各族子民。私底下多有决斗一事,曾把大小衙门闹得头疼不已。最后索性就默认了私人决斗这种法外之事。只要证据俱全,衙门便也不会过多深究,都是草草了结案件。
蟒越等人来到衙堂,把尸体放在中间,呈上决斗文书。
审案官看过那纸决斗书后,验明尸首正身。见有人证物证所在,便问:“你们今夜都在决斗现场,亲眼所见所闻?”
众人齐声回答:“亲眼所见,亲耳听闻。”
审案官见夜已深,也懒得去操这份无聊闲心。就把决斗书盖上官印,指说:“既有双方的决斗文书在此,又有这么多人证与物证为凭。这场决斗有效,衙门予以认可,盖不追究当事人责任。”
众人齐拜:“大人判决英明。”
那审案官认得星童,打量他几眼后,把手指说:“以小博大,以弱胜强,你颇有胆略嘛!”
星童拜说:“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审案官询问蟒越一些具体详情后,了结此案,教散众人。又令衙兵把尸体收敛入棺,明日拉去乱坟岗埋葬。
蟒越带着星童回到自个屋宅,置上一份酒食来吃。星童沉默寡言,喝着薄酒,不时陷入沉思之中。
蟒越询问:“夜已深了,心思还不能归于平静?”
星童苦笑:“我杀了人,怎么能够当作无事发生?”
蟒越说:“你也都听到了,这场决斗公平有效,衙门予以承认,不会追究责任。”
星童叹气:“谁能想到,今夜会闹出这种大事!我根本就不想杀人,只是形势所迫,不动手都不行了。”
蟒越劝说:“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如果今夜倒下的人是你,我猜那人心里肯定不会怀有任何愧疚,反而还要到处吹嘘卖弄,贬低于你。如此这般,你还为为他感到怜悯?”
星童认真询问:“大哥,如果当时我斗不过他,性命垂危,那你们会不会出手救我?”
蟒越果断摇头:“不会。”
星童惊问:“为什么?”
蟒越说:“你们都已写了决斗书,属于一场私人恩怨。决斗规则就是这样,他人岂能冒然破坏?一旦这样做了,那就不叫决斗,叫作混战互殴。就是赢了,那也不光彩,还得承担不少罪责。”
星童苦笑:“原来,我是在与人拿命来赌。”
蟒越笑说:“那不然呢!你以为决斗书可以随便与人乱写,闹着玩呢!”
星童吐气:“别人都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蟒越笑说:“你要明白,别人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人生善变,能否走到最后,还得是靠自己。”
星童想了一会,突然伤感哽咽:“我现在只想好好痛哭一场,你会笑话我吗?”
蟒越微笑:“这有什么要紧?大男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过了今夜,明天你就不再是少年心了。人都是哭着长大的,我也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我能理解。”
星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悲伤,即刻放声痛哭流涕。蟒越轻笑几声,只顾把话安慰。
转眼已过三日假期,星童回到王宫里来。云电依旧如昨日那般教他击剑术,恰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师徒两人穿着衣甲,在后园武场里,把剑一来一往,激烈交斗争锋。
灵姬走来后园散心,见他二人双剑飞舞,战得激烈精彩,再无从前那般耍滑懈怠。心里颇为好奇,便坐在石亭里观看。
星童也不管公主是否在边上观战,心如止水,从容不迫,心思都花在了剑刃上。
灵姬看不一会,询问清霜:“短短几日,星童的剑术,比以前高了不少。敢用真刀真剑了。”
清霜解说:“这个星童,在酒庄里与人夜半决斗,一剑杀死对手。云电认为他心智已经成熟,所以就改用真兵器了。”
灵姬问:“他为何要与人做生死决斗?”
清霜回答:“就四个字,英雄救美。”
灵姬发笑:“他有侠义心肠,又敢冒险拼搏,以后是块好材料。”
清霜笑说:“也是公主慧眼识人,提拔了他。不然他也学不到真本事。”
灵姬说:“只有多经历些坎坷磨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清霜噗嗤一声:“公主言之有理。他现在才算长大,不再轻易哭闹。想那几日,他还一肚子委屈哭闹,那会笑死我了。”
灵姬欢笑起身,看一会剑,饮一杯茶,起身走回屋宅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