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神洲记

第66章 深山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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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三人走聊多时,眼见天色昏暗入夜,崇山峻岭之间,难有落脚歇息之所。

大蒙说:“咱们只顾说话,却是忘了寻觅落脚安歇处。”

风伏林说:“这不要紧。咱们车上还有预备干粮,就在附近找个山洞,就着篝火过夜即可。”

洛安笑说:“我可不想这样。”

大蒙问:“那该怎么办?”

洛安便让二人停在原地稍歇,自个奔马向前寻找能住宿的地方。

一刻钟后,洛安回返原地,把枪指说:“前方二里地,山下有个村堡,里面亮着灯火,有人家在那居住。咱们过去借宿,明日再行赶路。”

叔侄听得欢喜,即刻驱车随行。顷刻,车马来到那村堡寨外。堡内约有十几座石屋木楼,一片宽阔场地,里面漆黑宁静,好似入睡了一般。

洛安疑惑:“刚才还亮着灯火,怎么现在全熄灭了?”

大蒙问:“会不会是村民歇息了?”

洛安说:“现在不过酉时末分,按雪国人的作息规律,村民不可能睡这么早。”

风伏林说:“或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咱们都要小心在意。”

大蒙惊讶:“叔叔不会是说,这个村堡藏有危险?”

风伏林说:“一个大镇旅店,都能发生夜半失火。更何况这是山林之间,隐蔽之所?”

大蒙听到这话,心头骤然紧张。洛安也留着心眼提防,翻身下马,走上前去观望。

他把手拍着寨门叫喊:“我等过路之人,想要在此留宿,明日卯时便走。还望寨中人给个方便,房钱必不亏欠。”

他连喊数遍,只见边侧屋内亮起灯火,把门打开,走出一个妇人。约有三十来岁,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穿着一身刺绣布衣,快步走来寨门口查问情况。

洛安又把话复说一遍,要进寨来留宿。

那妇人挥手拒绝:“真对不住,我们这座小寨早有规矩,不能留任外人在此过夜,客人自去其他地方便是。”

洛安说:“如今天色已晚,这大山里,又无其他民宅,这让我们去哪里安身?”

那妇人说:“我们很少与外人接触,也不收留外人进来,本寨从未开过先例。还请这位大哥见谅。”

洛安说:“我们只是胡乱留住一夜,天亮便走,并不碍事。”

那妇人依旧摇头:“抱歉,当真不能收留你们,还请自去。”

洛安见这妇人几番明言拒绝,心中变得恼怒,面色十分不喜。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军官令牌,指说:“你看好了,我乃军官。按照雪国法令,无论城镇村堡,还是民宅屋舍,一律不能拒绝军官借用。”

那妇人还在犹豫不决,洛安性急起来,厉声吼叫:“老子为国打战,血洒疆场,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这群山人。如今老子不过是想在这过夜,明日起早便走,又不贪你丝毫财物。你哪来这么多臭规矩?”

那妇人解释:“将军不要误会,我绝无他意。既是如此,还请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寨主知晓,问问他的意见。”

洛安呵斥:“不必这样麻烦。不管寨主同不同意,老子今夜一定要住在这里。”

那妇人惊讶:“将军这么性急霸道?”

洛安也不多说,自个推开寨门,呼唤马车进来停放,如同回家一般随意。

风伏林见他不经寨中人同意与否,强行闯入进去,把那妇人惊得满脸愕然,默不敢言。暗笑一声后,牵着马走进门去,在屋边卸落缰绳车架。

那妇人劝阻不下,只能把三人带入一座宽敞屋堂,安排房间给他们歇息。

她招待过后,正要辞走出门。洛安从怀里取出一个银币,塞她手上,一连指手划脚:“这个银币拿着,劳你弄些好酒菜来给我们吃喝。赶走一天山路,肚皮早就蔫了。”

那妇人说:“将军,我们寨子从不招待酒食,你们只能自理。”

洛安说:“这是什么话?客人都已入住,请你主人家弄些酒菜来吃,能有什么打紧?钱都给了,还不满意?”

风伏林也说:“这位大姐休怪,我们只为讨些酒食充饥,绝不白吃白拿。”

那妇人还在犹豫不定,洛安大声地说:“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照做?”

那妇人见他性如烈火,辩论不得,只能出门照办。三人落座桌边,倒着茶水解渴。

洛安指责:“这个村妇,真不懂事。”

风伏林指笑:“我今夜算是明白了,洛兄为何会情感不睦。你这脾气,毫无温柔可言。动不动便是狂风暴雨,岂不是有失大丈夫气概?”

洛安哂笑:“我对不开窍的人,从来都不惯着。”

风伏林说:“咱们是来找借宿的,言行应当拘束,岂能这样无礼对人?”

洛安指说:“你没听见,她刚才还想拒绝我们入住,让我们摸黑去走夜路。对付这种冷面人,就得拿出威风气势。不然我们就得露宿山野,岂不憋屈难受?”

大蒙笑说:“如果是我叔叔前来借宿,主人若不同意入住,他是绝对不会勉强。”

洛安大笑:“所以说嘛!这世上有些事情,好人偏就做不成。最后还得靠我们这种硬汉,才能干得顺溜。想过快活日子,又不想做小人,世上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事?”

风伏林说:“这话细细琢磨,好像也不无道理。”

洛安说:“要讲风度,摆弄斯文,那也得看人下菜。如果委屈自己,顾虑太多,那什么也干不成了。”

风伏林笑问:“如此这般,洛兄岂不是过于自私自利?”

洛安解释:“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得先考虑好自己,然后才能去为别人着想。如果连自己都管不好,哪有心思多管闲事?我是俗人,不是圣人。就是圣人,他也不能过得太窝囊吧!”

叔侄听到这话,无不拍手欢笑。感觉这个洛安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是所言所行,还算有些考究。坦诚不虚伪,不愿委曲求全。

三人畅聊多时,那妇人端来大盘鸡鸭鱼肉,美酒青菜,一大罐热米饭,把碗筷杯子摆置整齐。嘴里劝说几句后,便要离开。

洛安招手:“你也一起来吃。”

那妇人挥手:“我已经吃过了晚饭,客人随意慢用。我去烧上一锅热水备浴。”

洛安说:“先不要忙,你且坐下,我有话说。”

那妇人笑说:“还是早些去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洛安突然暴喝:“叫你坐便坐,让你吃便吃,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我最不喜欢啰嗦,坐下。”

那妇人被他一顿劈头盖脸训斥,打量他身材健壮,面上怒气腾腾,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当下也被他那威风给唬住了,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无奈落座桌边。

风伏林摆手劝说:“洛兄,咱们出门在外,凡事都要以礼待人,不能这么任性吓人。”

大蒙也说:“对啊!平白无故,洛叔为何突发暴戾?”

洛安说:“你们山里来的,根本不懂江湖中事。等会看我行事,不要多问。”

叔侄二人听得满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对一个妇人不依不饶。便都把眼睛看着他。

洛安先倒一杯酒,盛一碗饭,夹一些菜,递在妇人手边。那妇人默默看着,也不说话。

洛安指说:“你先吃给我看,不要犹豫。”

那妇人也不多想,把酒一饮而尽,又把饭菜吃了几口,咽下肚腹。

洛安等看一会,见她并无任何异常,这才确定酒食没有问题。便执筷子去夹吃鱼肉,嚼味不了几口,突然吐出嘴来,辣得大叫:“又咸又辣,嘴都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妇人扑哧一笑:“草鱼本来就要咸辣。若是不合胃口,那你别吃便是。”

风伏林叔侄听说后,就执筷夹肉来吃。感觉是有一些咸辣,正好下酒送饭。这些菜肴香气扑鼻,五味俱全,厨艺还算不错。

二人喝上几杯酒后,就着米饭,吃得一阵入口香滑。

风伏林劝说:“洛兄,是你太挑剔了。这饭菜做得很好,不比酒楼差劲。”

洛安问她:“我来问你,寨子里共有多少村民,都跑哪里去了?除你之外,为何看不见其他人身影?”

那妇人回答:“寨内原有五十多个村民,不过都陆续搬走了,如今只剩下几户人家。他们都已熄灯入睡。”

洛安问:“如此说来,只有你还不曾歇息?”

那妇人说:“我也已经入睡,却被你给叫醒了。”

洛安环顾左右:“这屋里,如何不见你家男人?”

那妇人说:“他进城里做买卖去了,明日才能回来。”

洛安说:“你一个女人,竟有这种胆量。能够与我对答如流,丝毫不乱,那你还算有些见识。”

那妇人瞥他发笑:“你又不是凶神猛兽,怎么就说不得话了?”

洛安说:“你很从容镇定,好像并不把我当一回事。”

那妇人不愿与他过多纠缠,站起身说:“你们如无他事,吃饱喝足以后,早点入房歇息,明日趁早离开便是。”

洛安指说:“我们进寨之前,你便三番两次阻挠。进门以后,你又催促我们离开。由此看来,你很可疑。”

那妇人说:“你若是嫌弃饭菜不好,那我再去重做一份,这你该满意了吧!”

洛安为人虽然暴烈,却是一个巡捕盗官出身,专职查勘凶案,还算有些见识。他进门后,便看出了这个寨子不太正常。又见这妇人言行有漏洞,似在隐瞒什么。

风伏林竖耳静听,发觉堡内并无一声鸡犬鸣叫,一派死气沉沉,不像是个民寨。

洛安走看一遍里外屋宅,指说:“我来之前,还曾远远看见,寨内亮着一片灯火。返身回来,却又发觉灯火全灭。你之前说要去禀告寨主,却又不见一个人前来问讯。看你前言不搭后语,莫非是想蒙骗我们?”

那妇人说:“无缘无故,我骗你们干什么?”

洛安冷笑:“这顿酒食,我吃得并不放心。”

那妇人不耐烦说:“汉子,你也闹够了吧!我早说不让你们进来入住,是你自己非要强闯进门。我给你们安排好了食宿,你不但不作感激,还要怀疑饭菜里有毒,说话这么无礼。你可真是不讲道理。”

洛安拍桌呵斥:“你个山野泼妇,竟敢这样对我说话?莫非你想找打不成?”

那妇人苦笑:“你这熊汉,仗着自己是个军官,动辄大喊大叫,蛮横粗暴。看你官位不大,官架子倒是不小。”

洛安把手按住刀柄,厉声呵斥:“你个泼妇,竟敢羞辱老子。再不给我从实招来,信不信老子一刀剁翻了你?”

那妇人叉腰瞪眼:“来啊!你个匹夫莽汉,老娘真是受够你了。”

洛安见她敢来顶撞自己,当下也不客气,一把抓住那妇人的手腕,拖拽出了屋门。那妇人挣扎不开,急得一阵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