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左右,两人赶到俞城市出租汽车有限责任公司,连夜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司机,对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据该男子声称,在六月二十五日的十四点半左右,他的确是将张锦海送到东湖路88号,但并不清楚客人去往哪里的原因。
由于,东湖路88号属于拆迁之地,所以附近并没有监控镜头,逢慈和忆眼也就无法了解张锦海到那儿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线索到此为止,两人忙了一晚上,均已是筋疲力尽;特别是忆眼,因为担心小助手的安危,神情显得既焦急又憔悴。
“忆眼,我知道你心急,但着急也没用。”逢慈按了按对方的肩膀,但由于隔着衣服,忆眼感受不到这位刑警队长对自己大脑的冲击,只见他继续说道:“这也累了一晚上,我先送你回老街休息,然后回局里布置接下来的排查工作。”
忆眼已经累得虚脱,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则是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将脑袋抵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居然流下了一行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泪水。
窗外下起雨来,雨水正附和着忆眼的此般心情,并滴滴答答地飘落在了玻璃上,仿佛打在忆眼的脸上,更是打在男子的心头。
这是忆眼首次意识到女孩于自己的生命如此重要,特别是两人这些日子一起相处的那一幕幕的记忆——正如同幻灯片般浮现在眼前,特别是冰语音容笑貌的模样,就算是那些发傻发痴的过往,现在回忆起来竟是那般可爱。
这已经不关乎忆眼与之产生前世今生的相通之感,也不关乎于仅仅是想寻找到自己的记忆那么简单,而是关乎一个情若手足的朋友彼此的牵挂和惦记。
在此之前,两人的生命原本相互平行各不相干,但从巧遇到彼此之间心灵上的融合,他对这个女孩已然产生了信赖之感,忆眼不免担心小助手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胁,很快就会在他的生命里消逝,甚至是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这让他感觉心口有种害怕失去的悸动与心痛,居然一时喘不过气来。
忆眼抬手小心翼翼地捂了捂心口,这股窒息停顿了大概两三秒钟,心跳的韵律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逢慈将越野车停在了俞城客栈的门口,窗外的雨势已经停歇,忆眼也收起了悲伤的情绪,而是蹙眉思考着案情本身,他正梳理着自己是否存有遗漏的地方。
“你还在想呢?”
“我在想——”忆眼沉声回答:“如果冰语被绑架,那张锦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他为何选择在东湖路88号下手,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查了下资料——”逢慈语速简洁道:“那东湖路88号因为投资巨大,光是拆迁费就几十个亿,更不用说对其重新规划及建设的投入,所以该地块几经易手,最终在今年的春节后,被万和集团给拿了下来。”
“万和集团?”忆眼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北京的万和集团——贾万和的公司?”
“对!”逢慈微微颔首。
“这么巧?”忆眼面现沉思:“那冰语被绑架,该不会跟这个万和集团有什么瓜葛吧?”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逢慈摇了摇头:“万和集团这么大的地产公司,绑架我们小语干吗?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巧合,那边正在拆房子,一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二没有目击证人,绑匪也就自然将小语约到那儿,以方便其实施绑架。”
忆眼不认可对方的这个说法:“不对!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在的关联。”
“好了!你就别瞎猜了,这不是还没有新的证据吗?”逢慈保证道:“我回到局里,就安排高翔调查万和集团的情况。”
“那就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都是自家兄弟!”逢慈流露一副忧愁的担心:“况且,小语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面一点也不比你好过。好了,不多说了!我赶回局里安排任务去了。”
“好的!一路小心!”
忆眼走下了副驾驶室,眼见越野车调头离开,他正转身走入进客栈大堂,但肚子则是闹起了咕噜噜的空城计。这忙活了一晚上,肚子也已经饿了,忆眼便叹了口气,收起担心的神色,来到了福福面馆。
(拾叁)
阿丘正在擦抹大堂的桌子,见忆眼走了进来,就赶忙迎了过去。
“忆先生,来得这么早啊?”阿丘殷情备至地凑上前道:“这可是您第一次来吃早饭。”
“是啊!”忆眼因实在没有气力上二楼,便干脆坐在大堂靠门的位置,招呼这个店伙计:“来碗牛肉卤面。”
“怎么就您一个人啊?”阿丘望向忆眼的身后,但没看到冰语的影子,其语态不免一惊一乍:“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忆眼对阿丘本来无甚好感,他觉得这个跑堂太过市井,也就自然连带着看不惯对方的这般惊惊乍乍。
“我听说——您的小助手被绑架了?”阿丘凑近了忆眼的耳朵,其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如同马匹挣脱了缰绳,仿佛说出了魔鬼的秘密,由于害怕会遭到报应,便赶紧堵捂住了嘴巴,面露一副惊恐的模样。正所谓“祸从口出”,倘若真要遇到了什么麻烦,哪可能还有他捂嘴的机会。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忆眼原本就心烦意乱,不想就此事纠缠不清。
然而,阿丘则一脸战战兢兢、不吐不快的神状:“我还听说绑架她的那个人叫张锦海,是咱这老街戏台上的一名川剧演员。”
忆眼像是嫌弃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讨厌对方在自己的耳边唠叨个不停:“你还真是个包打听啊!”
不想,正是这番唠叨让忆眼发现了新线索,阿丘接下来的话将他震得身体一颤:“忆先生,您不知道!前天周日,张锦海应该在那戏台上表演,却是没有出现,这可把那戏台的常老板给气坏了。”
“怎么?”忆眼惊得站了起来:“你认识他?”
“也算不上认识了!”阿丘见对方于自己的谈话感兴趣,便愈加一副人来疯、攒着劲地表现:“只不过——见过几次面。”
忆眼急忙追问:“怎么回事?”
阿丘回答:“半个月前,我给那戏台的常老板送打包好的面条,正见他在应聘。”
“什么?”忆眼抓住问题的重点道:“你是说半个月前——张锦海才来到老街进行表演?”
“是啊!”阿丘笃定地点了点头:“那天,我给常老板送红烧鸡杂面,听得真真的。”
“快快快!”忆眼起身就朝面馆外走去:“你快带我去见这位常老板。”
常老板的全名叫作常贯青,他经营着一家群星川剧团,虽说是剧团,但多是俞城市川剧院退休的老艺人闲来无事在这里进行表演。而他所承包的那个露天戏台,背后便是剧团的化妆室及办公地点,尽管环境简陋,但也设施齐全。
看得出来,这常老板也是一川剧票友,身上是孙悟空的一袭行头,正在描画一脸金红色的扮相油彩。
阿丘走到化妆镜前,面冲对方点头哈腰:“常老板,您这是要亲自上台表演啊?”
“这不张锦海不接我电话,那就只能由我自己来救场了。”当即,常老板放下手上的彩笔,正满脸奇怪地望向阿丘:“我这大早上的——吃的是油条和豆浆,没点面啊?”
“啊!常老板,不是!”阿丘弓着身子,碎步趋向前道:“我领了个朋友过来,他有些话想要问您。”
这样,常老板才见阿丘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因眼见对方正打量着自己,其面色愈加一副冷眉横眼:“这就是你朋友啊?”
忆眼跨前了一步,从阿丘的身后压上,面冲对方微笑道:“对!我刚才听常老板的意思——似乎对这个张锦海很是不满?”
显然,这常老板被忆眼给踩到了爆点:“说起那个张锦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说好的周末两天——从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下午从三点到四点,一个星期在我的戏台上总共演出四个小时。没想到,周日那天只演出了半天,这人就跑不见了!弄得我只好亲自出演来救场。你不想演,早跟我说啊!现在倒好,居然连人联系不上了。”
周日下午也就是六月二十三日,正是张锦海在龙湖国际假日酒店大家电商的拍卖会宴会开场进行川剧表演的时间。
“对对对!这也太不像话了!”忆眼正是要这样的效果,以表现跟对方同仇敌忾,便继续煽风点火道:“我对那个张锦海也没什么好感。”
“怎么?你认识他?”果然,忆眼的态度引起了常老板的兴趣。
“何止是认识啊!”忆眼张口胡诌道:“我们是世仇,他就是我情敌!昨天,这小子把我女朋友给拐跑了,现在我都打不通电话。”
由于,阿丘多少听说了事件的真相,知道忆眼所言并非事实,但他什么话也没瞎掰扯,而是老实且沉默地站在一边,抬眼虚虚地望向对方的反应。
“难怪——”常老板像是弄清楚了这整个事件的真相,从而摆出一副肌肉抖动着的咬牙切齿道:“我这两天打他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原来是在谋划这私奔一事啊!”
“常老板——”忆眼便假意投其所好,更加贴近对方地笼络:“我听说——这个张锦海到您这儿演出才半个来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说不定就是这半个月,他把我女朋友给勾搭上了,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报仇,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押回来任凭您处置!”
“就是半个月前的一天中午,我打电话让阿丘送面过来。对了!”常老板颐指气使地瞅向阿丘道:“当时,你也在场啊!我让你送面过来。”
“对对对!”阿丘点头应和:“我那天送的是红烧鸡杂面。”
常老板面现一脸回味悠长的表情:“我老爱吃你们福福面馆的红烧鸡杂。当时,我以为是你送面来了,便听到声响一抬头,则是一个陌生的青年,长得还挺不错。当时,他跟我说他叫张锦海,今年二十一岁,毕业于四川艺术职业学院附中的川剧专业,由于工作不好找,就想到我的戏台上来表演。”
“对对对!”阿丘也在一旁点头帮衬着回答:“当时,我送面条来,正好看到您让他试戏,他就来了一段《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选段,您还高兴地给他鼓掌呢!”
常老板叹气道:“像我们这种民间团体的小戏台,能来个专业的演员不容易,何况人家不仅年轻,还真有功底,我见这人才难求,他的要求也不高,所以就当场答应了下来。”
“他没说他有正式的工作吗?”忆眼想起高翔介绍张锦海相关的重点信息:川剧专业毕业后,他就被分配到俞城市曲艺团工作至今。
“没有啊!”常老板面现吃惊:“怎么?他到我这儿来是想找外快?”
然而,忆眼却是默默地摇头否决,他回想起与张锦海第一次见面、差点烧伤了冰语时的当天情景,以及在其记忆里所看到的一系列跟踪冰语及他与冰语是小学同学时的画面,由此便可推测,张锦海获得到这份工作并非为了收入,他的目标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助手而来。
“那他在您这儿演出了几天?”
常老板竖起手指计算道:“从上上周算起,他总共在我这儿也就演出了四天,既然电话打不通,老子也铁定不给他发工资了。”
忆眼继续追问:“您刚才提到周日——也就是六月二十三号,他在您这儿只进行了半天的表演,这又是怎么回事?”
“对!”常老板颔首:“那天上午他演出完,说是要去见个朋友,不耽误下午的表演。那曾料想,直到下午两点半都还没出现,我就给他打电话,却是关机。我真没想到——那家伙就是一白眼狼啊!”
这么说来,张锦海是以玩失踪的形式到大家电商的拍卖会进行的表演,但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实话实说,难道——这也跟昨天下午其绑架冰语有关?
“好!我知道了!”
忆眼表达了感谢,他转身走出剧团,背后便传来了常老板一番拉长调的唱腔:“嘿!小子,你见到他,可一定要给老哥哥我带回来啊!”其五音不全的嗓门还真是荒腔走板,也亏他对自己的票友身份如此自信。
“好的!”忆眼的脸色都变绿了,因实在不忍直视对方的唱功,便背身做了个“OK”的手势。
阿丘跟出了剧团,快步地追上对方:“怎么样,忆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行啊!”忆眼竟是兴奋地竖起了大拇指:“这次——倘若冰语被成功救出,我给你阿丘奖头功!”
阿丘则是难得露出其朴实真诚的笑容:“忆先生,我不要什么头功,我就希望冰语小姐能平安无事,你们到面馆继续吃牛肉卤面。”
“行啊!”忆眼笑了起来:“你这店伙计还真是忠心,既表达了祝福冰语的这份情谊,又为你们老板带去了一单长期的食客生意,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以为你这店伙计除了八卦,就是贪钱。”这是忆眼的真心话。
阿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能帮上忆先生的忙,我荣幸之至!那好!”这个店伙计跟忆眼挥手作别:“那我就回店里忙去了!”
“你去吧!”
眼见对方离开的背影,忆眼立马就给逢慈打去了电话,将上述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沟通。
“这么说来——”逢慈在电话那头若有所思地回答:“那个张锦海到老街进行表演,其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小语?!”
忆眼颔首赞同:“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
“正好!”逢慈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我也有新的线索要跟你交流,你赶紧来趟火车西站!”
(拾肆)
俞城一共运行有四座火车站,分别位列东南西北,东站是俞城最老的火车站,建国后便已修建落成,由于其配套比较落后,目前只运营普速列车。西站是俞城最新建成的火车站,大概运营了七八年,该站只负责运行高铁和动车。
俞城火车西站的派出所门外,逢慈因望见忆眼匆匆地赶来,便急忙面朝对方挥了挥手。
“怎么回事?”忆眼跑得大口喘气。
逢慈也不回答,而是将忆眼领进派出所的审讯室,张锦海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桌前,其双腕带着手铐,而那个派出所所长正坐在嫌犯的对面。听到开门声,所长站起身,他眼见逢慈带进来一人,便赶紧迎接了过去:“逢队长——”
然而,忆眼根本无视迎面走来的这位派出所所长,而是气势汹汹地面朝张锦海大步走了过去,似乎是要给嫌犯猛烈地一击。
由于张锦海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忆眼一副狰狞的面目,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就像是缩入进了龟壳,但这也就越加落定了的确是他绑架了冰语亦或是跟整个案件有关。
“冰语呢?”忆眼一把提起嫌犯的衣领:“我问你——我的小助手冰语呢?”
由于张锦海被领扣掐住了脖子,其脸色涨得通红,更是口齿不清道:“我——我不知道。”
那个派出所所长正要上前阻拦,却是被逢慈抬手制止,是想看接下来的发生。
“你是不是把她装在箱子里了?”
忆眼将嫌犯扔回到了座椅,他面朝四下里张望的同时,特别搜寻了审讯桌的下方,是在寻找张锦海带出家门的那口棕色的大箱子。
之前即便遇到案情再重大、再穷凶极恶的嫌犯,也没见忆眼这般不冷静,逢慈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别找了!那口箱子他没带在身上。”
“什么?箱子不在?!”忆眼站起身,其目光失魂地抬望向逢慈,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般,竟是流下了两行泪水:“冰语——该不会被他给撕票了吧?”
逢慈跟忆眼认识也有三个来月了,平日里见惯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但怎么也不会料想到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会由于担心自己的小助手而伤心落泪,其心头不禁一颤。
“兄弟,别急!”这位刑警队长安慰道:“我相信小语没事,她一定会没事的。”
“对!她一定会没事的,冰语一定会没事。”忆眼抑制住其失控的表情,就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把逮住了张锦海的衣领:“说——你把小语绑架到了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她现在人在哪儿?”
张锦海则是用冷漠的态度回复:“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你不知道?”忆眼俨然整个人都炸掉了,倘若不是被逢慈用力拉住,被派出所所长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已经将张锦海撕成一地的碎片:“别拉住我!你们别拉住我,我要撕了他!我现在就撕了他!”
“忆眼,你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
逢慈将忆眼拖到了审讯室门外的走廊,忆眼因为极度气恼,其整个面色肿胀充血,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给炸裂。
“忆眼,你冷静点儿!”逢慈努力将好兄弟的心情给平复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忆眼激动地大声喘气,犹若一口气稍有不顺,就有可能将他自己给窒息身亡:“现在嫌犯被抓到了,但依然没有小语的下落,我甚至连她生死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冷静?”
“但你不冷静这有用吗?”逢慈铁青着面色道:“你除了把他给撕碎,对小语的下落能有什么帮助,没有任何的好处!”
显然,逢慈的这番话戳到了忆眼的痛楚,这个刚强的男人一拳击中了墙面,其心中有种无处发泄的脱力之感。
这位刑警队长没有说话,而是捏了捏忆眼的肩膀,默默陪伴在对方的身边,那一瞬间——至少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流淌着的时光就如同逢慈这般默默地守护,他用一言不发的方式安慰着自己的好兄弟。
尽管两人认识也就三个来月,但经历了这么多案情的相处,彼此产生了兄弟的情分及信任,忆眼自然清楚对方也焦心冰语的下落。
终于,忆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便逐渐平稳下了情绪,其脸色的充血也慢慢地褪去,可见之前的失控已经得到了有效的克制。
“情绪好点儿了吗?”
忆眼确实从逢慈那儿重新得到了冷静及力量,便缓缓地吸了口气:“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那好!”逢慈用征求意见的语态道:“那我们现在进去,开始正式的讯问。”
忆眼望向对方,像是接收挑战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审讯室,派出所所长正在跟张锦海说什么,由于他瞧见逢慈和忆眼走了进来,便赶忙站起身。眼见逢慈轻轻颔首,这位所长当即会意,因而转身关门离开。
这样,逢慈带着忆眼坐在了审讯席。
张锦海仍是那副负隅顽抗、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峙,因眼瞅着两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其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性的微笑,是不屑将他们放在眼里。
逢慈摆出了一脸让对方接下来好看的讯问姿态:“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
张锦海懒散地动了动喉头:“你们不都拿到我的身份证了吗?”
“对!”逢慈用照章办事的口吻道:“但我们警方要你本人再说一遍。”
“你们是谁呀?”张锦海却是答非所问,摆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为什么要抓我?”
逢慈淡淡一笑:“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鄙人是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名叫逢慈,相逢的逢,宋慈的慈。”
“啊!我认识你!”张锦海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夸张面貌:“二十三号星期天那日,你也在拍卖会现场,因身穿保安制服,我以为你是那家酒店的保安队长,原来——您是一名警察啊!”
“那你也应该认识我吧?”忆眼用凛冽的目光将嫌犯的关注点牵到了自己身上。
“认识啊!”张锦海继续装傻充愣道:“你就是刚才要把我撕碎的那个男人,怎么?逢队长,这是您的属下啊?你们警方都这么暴力执法吗?我好怕怕啊!”
忆眼嘿嘿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要撕你吗?”
“怎么?”张锦海胡搅蛮缠:“我出去旅游,散散心,这也不行啊?!”
“当然行了!”逢慈用不紧不慢的语速道:“昨天中午,你从你们俞都花园的家中离开时,带着一口棕色的大箱子,但为什么现在则是没有带在身边?”
张锦海的嘴角轻轻一抽,显是被对方抵到了要害:“那——那箱子轱辘坏了,我就把它给扔了。”
“你在撒谎!”忆眼站起身,正要冲上去,却是被逢慈给一把按住,眼见对方面冲自己点头,是在告诫其万不可失控。当即,忆眼便闭上眼睛,重新稳定住了内在的情绪,他落坐回椅子上,转而睁开了双目,一脸亲切的笑容:“那你把它扔到哪儿了?”
“我哪知道啊!”张锦海睁眼说瞎话道:“那箱子的轱辘坏了,我就顺手给扔了!抱歉,没记住!让两位警官操心了。”
逢慈则是不动声色地冷笑:“该不会是扔在了东湖路88号吧?”
张锦海的嘴角一跳,很显然是不打自招,但他立马便恢复了常态:“东湖路88号?那是什么地方?”
眼见嫌犯正在装傻,逢慈却是不感意外,其语速不急不缓:“张先生,您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警方的办案方式,我们肯定是在掌握到了切实有效的证据情况下,才将您请到这儿来聊聊。我们警方也不是整天闲得扯淡,没事净给自己找事做。”
张锦海的嘴角再次一抽,是被对方此般平顺的态度给辣到了,其依旧强撑着面色,并试图冷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敢让我看看你的手吗?”忆眼为了找到小助手的下落,他也不顾逢慈就在自己面前,而是豁出去道:“我通过你的手相就知道了。”
张锦海满是一副怀疑的神色,很明显是在判断对方是否假借看手相,但其实只不过是在运用一种心理战术。当然,看相素来也是中国最为古老的心理学及生命科学。
“怎么?”忆眼故意刺激对方:“你不会连看个手相都不敢吧?亦或——你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那好啊!”张锦海摊开左手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装神弄鬼?”
这个男人的目光也不客气,而是面露凶狠地望向忆眼,其眼神凝动着寻衅的叫嚣,很明显是在喧嚷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两人的目光彼此对峙,好似无形的剑意电光火石,就算逢慈置身事外,看不出具体的剑意,但也能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他便不自觉咳嗽了一嗓子,是在提醒同伴解救冰语要紧。
(拾伍)
忆眼回目看了看这位刑警队长,其神态不甘示弱,用力扯住了嫌犯,故意弄疼了张锦海,他也不理会对方的叫苦连连,而是闭上了眼睛,脑袋里白光一闪,他本以为即将看到嫌犯的记忆,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光。
正疑惑间,一个拳头迎面挥舞过来,忆眼本能地矮身躲过了,却是感觉自己的一只眼睛被击中,立马便眼冒金星,一股热血从鼻孔处流了下来,脑袋更是仿佛快要炸裂开来,并且自带“嗡嗡”作响的震感。
忆眼睁开双目,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鼻子,其手上自然是干干净净,这弄得张锦海怔怔地望向面前的男子,似乎是在质疑这就是你所说的看手相。
“啊!我是在闻你手上的汗液,这是最新看手相的方式。”说话的同时,忆眼将握过嫌犯的那只手厌弃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就像是要擦去一块散发着恶臭的狗皮膏药。
因见忆眼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逢慈则是紧绷着嘴巴,压抑着心底里的笑容,差点便爆笑出声。
“但——”张锦海面浊怀疑道:“你刚才并没有在看我的手相啊?而是闭上了眼睛。”
“这你就不懂了吧?”忆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最新型看手相的方式。现在不是流行——做什么事情,都要用心去做吗?所以这看手相啊!——我们也要用自己的心灵去体悟去感受。正所谓心眼开,万事皆不难,这可是我的独创秘诀。”
逢慈实在没办法克制,便咕噜噜地笑出了声,其喉音听似像在打嗝,就连忙捶了锤胸口:“啊!早饭吃得有点儿多,顶到了胃,你继续!”
忆眼握住嫌犯的手腕,再次闭上了眼睛,衔接之前的画面:正是那只迅速收回去的拳头,周围的灯光也逐渐亮了起来,是在张锦海之前的记忆里所出现过的那张暖红色的沙发,跟随张锦海眼冒金星的主观视点,可见这里是一间灯光明亮的客厅,电视柜、茶几、装饰柜等家具一应俱全,其左手侧还有一栏植物架作为隔断的餐厅,这些均与张锦海客厅内的所有细节相吻合。
由于一股热血从鼻孔处流了下来,张锦海看似摸了摸鼻子,他低头一瞧,果然沾满了一手的鲜血,因而发出了疼痛的叫声:“你——你干吗打我?”
“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啊!”由于,女人背身坐在张锦海的腿上,所以完全看不到对方的正脸,却是通过张锦海的主观视点,可见女人修长的脖子剥离出凝脂般的光泽,并且飘来了一阵淡淡魅惑芬芳的香水味道,其耳垂处依然是那对亮闪闪的昙花坠子。
“小傻瓜,我已经记住你了!”张锦海亲吻着女人那弯优美颀长的脖颈曲线。
“你们男人啊!——”女人发出轻轻喘息的陶醉:“都会这么说。”
“这是我的真心话。”张锦海从女人的脖子一路亲吻到了对方的肩胛骨处,忆眼感觉自己的嘴唇稍稍一烫,隐约可察觉其右侧肩胛骨的位置有个蝴蝶形的胎记。
“那让我在你身上做个记号吧!”女人发出魅惑的笑声:“这样,你就永远对我难以忘怀,更是离不开我了!”
“你要干嘛?”张锦海的声音有些担心,就在他抬起头来的同时,忆眼则是通过其眼角余光看清楚了那个胎记的全貌,跟之前在祝仙仙身上所注意到的那个胎记一模一样。
由此,可以判断这个女人多半就是祝仙仙本人,而且对方跟祝仙仙的声音也很像,只是因为其愈加魅惑勾人的效果,于音色里多了一股不确定的撩人。
女人翻身,将对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但张锦海还没有看清状况,也就是说忆眼还没来得及瞧清楚女人相貌的同时,张锦海眼见自己的白色T恤被撩了起来,其语态紧张道:“你——你要干吗?”
然而,女人微笑着没有回答,她如同一个吸血鬼般,却是张开了尖牙俐齿的满口白牙,冲向对方身上的某处猛咬了下去。
“啊!——”张锦海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更是痛得这个男子面容一紧,其倒吸出一口冷气,差点就昏厥了过去。
与此同时,忆眼感觉自己的左侧**也是抽搐地一疼,但那疼痛里掺杂着极致快感的魅惑和危险。
女人发出愈加**的气声:“今天是六月六日,我要你永远都记着这个印记。”
当即,张锦海悠悠地回过了神来,他抬眼虚虚地盯视向对方,通过男子虚弱的主观视点,可见女人一嘴的鲜血,正宛如一个刚刚才饮过血的吸血鬼,因而忆眼以为马上可见女人的真容,其表情显得兴奋不已,心跳也是微有些加速。
岂料,跟随张锦海摇摆不定虚弱的眼神,他先是完全撩起了胸口处的衣服,由于看到**那儿留有一个清晰的咬痕,一股鲜血飙射地涌出,当即便闭上眼睛,居然昏厥了过去。他妈这小子不晕血,而是晕伤啊!
这可把忆眼给急坏了:“喂!你醒醒,快醒醒啊!”
“你说什么?”
忆眼回过神来,因眼见张锦海正奇怪地望向自己,而逢慈则是早已见怪不怪的习惯,自己正在俞城火车西站派出所的审讯室内,便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颔首:“嗯!通过你的手相,我用心眼——看到了不少信息啊!”
“是吗?”张锦海表现出一脸的怀疑:“愿闻其详!”
眼见对方略显局促不安的神态,忆眼越加觉得从其记忆里所看到的那番情景备感好笑,于是,他决定欲扬先抑,将这个嫌犯一军:“张先生,你也太弱了,在一个女人面前,简直是弱爆了!”
张锦海自是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你肯定有晕血的症状吧?是天生对伤口敏感,还是对血液敏感?”此话一出,对方的面状甫愣,忆眼笃定地点头,便直戳要害道:“你敢把你的衣服撩开给我看看吗?”
张锦海的面色更加震悚,其显然是预料到了什么,便用手捂住被咬伤的那侧胸口,并面露怀疑地望向忆眼,他的脸色多半是在奇怪: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真会看手相?
见此,忆眼面现更加笃定的笑容:“你是不敢吗?”
张锦海冷着脸色不肯回答。
由于逢慈察觉蹊跷,便冲忆眼咬耳朵道:“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忆眼面冲这位刑警队长弹了弹眉毛,那意思瞧似在声张: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张锦海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挑衅的模样道:“你这算是搜身吗?”
“你是想走法律程序是吧?”逢慈转冲门外高声:“汪所长!”
“在!”那个等候在审讯室门外的派出所所长高声地回应。
逢慈便摆出官腔的笑意道:“请你现在打电话给市局领导,将情况以我的名义向他汇报,让他立马给嫌犯开具一份搜查证,一刻也不要耽搁,马上传真过来!”
“好的!逢队,我马上去办!”随而,审讯室门外便传来汪所长离去的脚步声。
“这样——就符合程序及规矩了吧?”逢慈凑近向嫌犯,一脸轻蔑的笑容。
“那好啊!”张锦海的嘴角轻轻一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抵抗:“我们就等着搜查证传真过来好了!”
“好啊!”忆眼努力压制其心头的那股怒火:“我陪你等!”
审讯室内,墙上的电子钟正一分一秒地走着,从而显示中午的十三点一十八分,这也正是昨天张锦海离开其住处的时间,当下房间里的空气凝滞得让人感到害怕。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忆眼只得走出了审讯室,逢慈也跟了出来:“你别着急,马上就好!”
逢慈按住对方的肩膀,则是被忆眼抬手打开:“你别跟我说话,我想静一下。”
“好!”
逢慈表达充分的理解,他不仅微微颔首,并且让开了身子;忆眼来到了走廊的一角,他面冲向墙壁大口喘气,也不理会来来往往的民警,而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进而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或是担心冰语该不会正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遭罪。
“来了,来了!”汪所长风风火火地从所长办公室的方向跑来。
终于,挨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漫长等待,俞城市公安局所下发的搜查证,以传真的方式送抵到俞城火车西站派出所的审讯桌上。
“怎么样?”逢慈将搜查证拍到嫌犯的面前:“现在合法了吧?”
张锦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那张搜查证,面对警方的权威,由于他无力抵抗,便只得脱下了其身上的那件格子衬衫。
果然,忆眼在张锦海的左乳处发现了一个明晰的咬痕,虽然该咬痕已经逐渐愈合,但是清晰可见齿痕的形态。
“这就是那个给你下达命令的女人在你身上留下的?”
张锦海面抵一副闭嘴拒绝回答的冷漠。
“你不说没关系。”逢慈掏摸出手机,摆出宣战的强势:“我马上打电话给刑侦技术科,让他们把你身上的这个齿痕永久地保存下来。”
张锦海的嘴角无法抑制地抽搐,明显是自心底里泛溢出害怕之态,因而下意识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是为避免秘密仿佛就此脱口而出,这令忆眼更加怀疑:到底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如此甘愿为对方效命,甚至不惜以触犯到法律为代价,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舍弃不顾?
与此同时,在忆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对亮闪闪的昙花耳坠。
(拾陆)
俞城市公安局刑侦技术科外的走廊,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下午三点的钟声,但此时此刻依然无冰语的任何消息,这让忆眼显得异常焦虑且烦躁。
“倘若——我们假设冰语是在昨天下午的三点钟左右遭到了绑架,那么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忆眼烦躁地在走廊内来回踱步。
“忆眼,你先别着急——”逢慈望向晃来晃去的对方:“技术科正在对比资料库里的齿痕数据。”
“但——”忆眼停住脚步,目色分外寒彻,他望向这位刑警队长:“如果嫌犯并不在你们警方的数据资料库呢?”
显然,忆眼的这个提问将逢慈给拿住了,他不是没有过此般最糟糕的打算,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对此尚保留一丝希望。
“怎么样?”忆眼一语中的:“你也心怀有这种可能性吧?”
“但也有可能是在这种可能性之外。”逢慈强调道:“高翔已经在带队寻找小语的家人或是朋友,看最近有没有绑匪跟她的家人取得联系。”
忆眼提高了嗓门:“根据你们之前所提供的情况,在你们警方的数据库根本就找不到冰语的资料,这说明她很有可能是黑户口,因而你到哪儿去找她的家人?”
“就算她是黑户口,”逢慈大声地强辩:“但小语这一路走来,总要跟其他人交集吧?她的人生不可能是完全的空白!不然,她如何认识了你跟我?”
“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等高翔那边的调查结果喽?”忆眼无法接受这样盲目且无期的等待:“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天两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显然,他提高嗓门的怒吼是在强调冰语的生命正面临危机,可等不了这么久。
“那不然怎么办?”逢慈也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无奈:“目前,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毫无任何的线索,而张锦海根本就不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忆眼大步朝往市局的外面走去:“我一定要做点儿什么。”
“忆眼——”逢慈一把抓住这个好兄弟,其神情也略显得焦虑不安:“你别这么急躁行吗?”
“我没急躁。”忆眼一脸认真的表情:“我想让天英试试。”
“天英?”
于是,逢慈便开着他那辆越野车,两人紧急赶往东湖路88号。
“对了!”当下,越野车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正在等绿灯亮起来时,逢慈便望向副驾驶座的忆眼:“我从来没问起过——你跟小语是怎么认识的?就连她是黑户口——你都不知道?”
忆眼只得含糊其辞地回答:“我跟我这个小助手也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逢慈追问道:“那你俩到底是怎么个萍水相逢法儿啊?”
“我们是在老街上相遇。”忆眼轻描淡写地讲述:“当时,她穿得像是个小乞丐,我因为见她可怜,所以就收留了她。”
“那她是怎么入住进俞城客栈的?”逢慈依然抓住冰语的黑户口问题不肯松口。
“你就别问了,眼下把人救出来最重要!”忆眼脸色烦躁地望向车窗外。
由于眼见绿灯亮起,逢慈不得不专心地开车,所以不便就此纠缠不放。
傍晚时分,忆眼和逢慈赶来到了东湖路88号,两人的面前仍是那片毫无情感的废墟,其仿佛将冰语吞噬湮灭在了地心深处,并将一切秘密都掩埋了起来。
然而,忆眼却是要从这片掩埋之间,在没有任何有效的实质性线索的情况下,他要徒手挖掘出找寻小助手的那条通道,就算只是找到了冰语的尸骸,他也要将女孩亲手发掘出来,以承担自己身为老板的失管之职。
此时此刻,忆眼摆出郑重谨慎的模样,他将中指蜷缩地放在唇间,面冲乌云密布的天色吹了一响口哨,如同冰语第一次召唤天英时的样子,倒像是他学习小助手曾经的那股认真劲儿,生怕自己的爱宠因听不到口哨声,难免延误了解救冰语的最佳时机。
很快,天英就从暮空的一角出现,滑过黑沉如铁的乌云下方,其带着一身王者的气势,便停站在了主人的肩头。
“如果冰语是从这里被绑架带走,那我们也应该从这里作为起点,找寻冰语的下落。”忆眼抚摸着爱宠的羽冠:“所以——我想让天英来试试!”
“它能行吗?”由于,逢慈面露一脸怀疑的困惑,天英发出咕咕不满的叫声,这小畜生似乎是在叫嚣:不许你小看我!
忆眼面现与其爱宠同款的王者睥睨:“你又不是没看过它之前的那些表现。”
“对对对!”逢慈乐呵呵地开怀大笑:“我想起来了——还是你这爱宠把你从跟踪狂魔的手里给解救了下来。”
忆眼正抚摸着天英的羽毛,他的脸色一垮,自是不高兴道:“再说这事,我跟你绝交啊!”
“好好好!不说不说!”逢慈顺嘴开玩笑:“反正也自有小语会代替我说。”
这位刑警队长说完这话就后悔了,眼下冰语的下落不明,两人的心情都不好受。
果然,对方的玩笑刺痛到了忆眼的神经:“如果冰语还活着,我能救下她,就算她天天翻这老账,我也不会嫌烦。”
两人都沉默了两三秒钟,像是在保佑着冰语平安,忆眼收拾了难过的心绪,便抚摸着爱宠的羽冠道:“天英,小语不见了,你讨厌又喜欢的那个女孩不见了,”这话分明是源自其心底最为真实的情感投射:“所以——你一定要找到她。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你一定对她的气味很熟悉了吧?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
天英点头的同时,发出咕咕的低吟,显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焦急。毕竟,它和冰语在平日里看似打打闹闹,但双方已建立起亲热的人畜情谊。
“那我们出发吧?”
忆眼面朝前方指去,天英拍打着翅膀,它犹如一道利剑,朝向冰语所可能的方位射去;两人则是跳上逢慈的那辆越野车,便跟随在了天英的身后,其高高低低的一行淡影,像是那只角雕在拉着一辆越野车大力士般朝前移动,那气势真是力大无比,这世上必定无鹰能及。
由于,这只角雕正笔直着方向飞翔,但地上的道路却是曲里拐弯,天英一旦发现主人或是越野车的身影不见亦或偏离,便会停下来等待忆眼,这倒成了俞城的一景。如此一来,不少人都指着天上的那只角雕又惊又叫,他们像是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异域盛景,这使得大人和孩子们都显得激动不已。
越野车内,就连逢慈都为之叹服:“你这爱宠还真是聪明,比我们警队的那些警犬有能耐多了,不仅能在天上飞,而且还会自己觅食,到了晚上,玩够了,直接回客栈,如此通人性,一点都不让人操心,还随叫随到,真是绝了!”
说到最后,这位刑警队长都忍不住竖起了赞叹的大拇指。
“那是当然!”忆眼一副自傲的神情:“我都跟你说了——它可是鹰界里的达·芬奇。”
“但你应该给它装个GPS,你看我这脖子歪的,快抽筋了!”由于逢慈不时地透过挡风玻璃,或歪着脖子通过驾驶室的窗户,望向角雕在天上的行踪,其脖子实在是酸得不行,这可把忆眼给逗得哈哈大笑。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逢慈无奈地摇头:“这还真是有其鹰,必有其主,你们这一人一雕还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鬼机灵。”
忆眼摆出傲娇的神气:“我就当你这是在赞美我们了!”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等逢慈反应过来时,汽车穿过了未名路,天英竟是在飞往老街的方向。
“咦?”逢慈手握着方向盘,越开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朝往老街的方向吗?”
忆眼正一边望向天英的飞行路线,一边望向车窗外正在移动着的城市街景,则是对其爱宠充满了非凡的信任:“天英的判断不会有错,之前你也看到了它的能力,就按照它所带领的路线前行。”
“那好吧!”
在天英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老街附近的那处沿江河堤,抬头即可见俞城客栈面江的这侧露台,就仿佛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两个露台上——正传来了冰语的欢声笑语。
忆眼的脑海里浮现那一个个美好的日子——与小助手坐在露台上,两人正悠闲地喝喝茶、聊聊天、开玩笑、晒太阳……以及前两天,两人难得在这河堤上散散步,冰语主动谈起了奶奶的病情、对其亲生父亲的怨恨、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以及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那是女孩首次对他主动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这让忆眼认识了一个真实丰满的异性形象,而不是通过偷窥小助手的隐私,所获得那些不成型的记忆碎片,任凭自己于心底拼凑及猜测出着各种可能性;则是与冰语相处了这么多天,女孩因对其产生了信任之感,便主动大段地吐露出了心声。这一切记忆如此鲜活,仿佛就发生在了昨天。
同时,忆眼意识到——原来,能被他人有所信任、被托付及肯定,这是一件让人备感幸福的事情。所以,他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一定要从绑匪的手中救出自己的小助手。
“这上面不就是俞城客栈吗?”逢慈面现疑惑道:“那绑匪该不会这么大胆,将冰语绑架到了你的眼皮子底下吧?”
“我也不清楚。”忆眼坚持其爱宠所带路的方向一定是对的:“总之,跟着天英走,就不会有错。”
河堤的一侧停着一排趸船,由于,这里紧邻俞江港口七号码头,并且因此处是俞城的老码头,老街便是在这码头文化和经济贸易的双重影响下,所逐渐建立起来的一条拥有了上千年历史的古街。
但由于该码头几年前被翻修一新,且随着城市交通道路的高速发展,很多趸船已经失去了供船舶停靠、上下旅客或是装卸货物等功能,而是成为了一道保留城市遗迹、见证城市发展的古镇靓丽的风景线,所以这些趸船被装饰一新,其承载着餐饮、娱乐、住宿等带有旅游及度假性质的现代化服务功能。
然而,天英来到此处,于天空中盘桓,仿佛其行进的路线到头了,而是再也辨别不清楚方位,因而只得来回地打旋。因为天气阴沉,加之不是周末,所以来到河堤上散步的市民并不多,甚至显得有些冷清。
逢慈停下了越野车,望向正一圈圈盘旋着的那只角雕,其神态不解地询问:“天英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忆眼露出担忧的面色:“往常,它辨识方向很准。”
忆眼走出了副驾驶室,面冲天空吹了声口哨,天英停站在主人的肩头,他抚摸着爱宠的羽冠道:“天英,怎么了?你是找不到冰语具体的下落吗?”
天英点了点头,并发出咕咕抱歉的低吟,似乎是在回答:主人,对不起!
“没关系!”忆眼安抚自己的爱宠:“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看来,你这达·芬奇也不管用啊!”逢慈走下越野车,一副失望的表情。
忆眼却是面现坚定的目光:“但至少说明一个问题,张锦海一定有同伙,而这个同伙一定是将冰语藏在了这儿附近。”
逢慈不太信任地皱眉道:“这个判断准吗?”
忆眼确定地回答:“我相信天英。”
“对了!”逢慈回想起中午在俞城火车西站派出所审讯室内的情形,当忆眼在张锦海的左乳处发现那个咬痕时所说的那句话:这就是那个给你下达命令的女人在你身上留下的?
“之前,你说他的同伙是一个女的?”
“你就别问了,我现在还不太确定。”忆眼脸色烦躁地望向周围的环境,是由于不清楚小助手的具体下落,从而显得心不在蔫。
“但我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逢慈坏笑地望着对方。
“什么?”忆眼回目看向这位刑警队长。
逢慈嘴角的那两道笑纹更加深刻:“你果然有特异功能。”
忆眼先是一愣,随而噗哧一乐,是没料到对方在此节骨眼,居然还有闲心惦记着此事:“你丫才有特异功能!你们全家都有特异功能!”
逢慈没有生气,而是心生默契,他并不把忆眼的玩笑放在心上:“你这话跟我说没用,反正我认定你就是一头神兽,不过——这话用来怼高翔倒是很好玩。”
随而,他们想起之前在俞城市精神病院心理康复中心的沙盘室内逮捕齐武时,两人异口同声地配合默契,一起怼高翔时的那番情景,竟是发出了开怀的大笑声,这也算是为冰语失踪以来——彼此紧张担忧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可供发泄的出口。
但很快,逢慈便叹气地望向四周的环境发愁:“这么大的范围,你让我怎么搜啊?况且,我派出了局里的人力物力进行地毯式搜寻,万一你的爱宠给出的信息是错误的,那怎么办?我在我们局长面前可抬不起头来。”
“眼下——到底是你个人的面子重要,还是冰语的性命重要?”忆眼高声地反驳:“难道,你们队里的那些警犬就能保证这每一次的执行任务——都是百分之百地顺利完成?”
“那好吧!我也希望小语能平安无事。”逢慈掏出手机:“我马上打电话给领导,通报一下情况,请求警力支援。”
(拾柒)
毕竟不是警务编制,忆眼没资格参加警方的搜救行动,在逢慈的一再保证下,忆眼回到了俞城客栈。由于,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虽然忆眼感到很疲惫,但他根本没心思休息,而是来到了露台,天英站在栏杆处。
天色已经黑透,河堤上黑压压地潜伏着市局的特警人员,偶尔可见几个正在移动着的身影,由此可知逢慈向上级要到了充足的警力,这让忆眼稍感安心。
“天英,让我们一起保佑冰语平安归来,好吗?”忆眼全然不顾江风吹拂起了他的头发,而是将双手交握地放在露台的栏杆上,面露一副无比虔诚的祈祷模样。
很难想象,性格狂傲不羁的忆眼,也会有如此这般无助,其想方设法借助神力,以期盼小助手平安归来的无力之感。
天英发出咕咕的低语,是在担忧冰语的安危,便附和着主人的祈祷及心愿:我也希望那个小丫头能够赶紧平安归来!
突然,外屋传来了敲门声,忆眼先是一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斜过了身子侧耳倾听。
原本,天英也脸临江面,但因听到敲门声,它居然灵活地跳转过身子,是将自己的屁股冲向外面;如此这般,这小畜生将猫头鹰的那张脸面朝房门,竟是在人模人样地聆听着敲门的声响。
果然没错,是自己的房门传来的响动。
当来客敲响这第三声时,忆眼已经站在了玄关处,将耳朵贴靠着门板,是想聆听屋外的动静。怎料,这第四声门响正好敲到了他的耳蜗,将忆眼的脑袋难免震得“嗡嗡”作响,他便连忙用手正了正共鸣的颅腔,从而平息了耳鸣的动**。
忆眼打开房门,正见喻杰就站在了门口,他稍稍露出吃惊的讶异。
尽管忆眼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但一想到这个男人与小助手的关系,多半已料到他必然是为冰语而来,这让忆眼的心头**起了一阵狂喜,但他表面不动任何的声色,而是想看看对方发什么招,自己也好行随机应变之策。
喻杰先是朝往走廊的方向环视了一目,由于眼见没人,他便走进房间,将一口黑色的皮箱放在墙角的茶几上。
刚才,忆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因而根本就没瞧见他手里居然正提着一口箱子。
“这是什么?”忆眼正在说话的同时,便反手关锁上了房门,他很明显已经猜到了那箱子里的东西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让外人给瞧见。
喻杰也不搭话,则是打开箱盖,里面居然装满了一箱子的钞票,这惊得忆眼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这是你的酬金。”喻杰将那口箱子朝往忆眼的方向推了推。
虽然忆眼多少预感到了什么,但他还是装出一脸的糊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喻杰才瞥了一目那只敞开着的箱子,但他丝毫没有把这些现钞放在眼里:“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的酬劳。”随而他转身,面冲向忆眼,表明了来此的目的:“一个小时之前,我们接到了绑匪的来电,让你去交付赎金,所以――”男子伸出手,指了指钱箱,从而算是强调了这些钞票的作用及用处。
忆眼点了点头,便证实了自己的此前猜测完全正确,而这也跟冰语之前的讲述全然吻合:果然,自己的小助手就是这俞城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其父亲多半认为金钱能够解决一切矛盾和争端。
忆眼微微一笑,走到箱子面前,装出一副贪财的模样:“你们还真是财大气粗啊!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喻杰却是一脸忍耐到极限的面目,其就差用双手猛掐住忆眼的脖子,将他给提拎了起来:“你不想让你的小助手被撕票吧?”
这样,忆眼也才算是首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男人。两人的身高几乎差不多,所以彼此相互间平视的目光,喻杰的两侧下颌骨微有突出,这使得其脸型略呈方正,鼻子也不是传统的英挺,而是稍带有起伏的驼峰,但好在星目剑眉,身高也足够朗硕,因而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显得仪表不凡。
“别着急嘛!”忆眼面带出微笑,他顺势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脑袋里白光一闪:先是传来了一首《生日歌》,随而画面逐渐亮了起来,那是一只正燃烧着的蜡烛,跟随对方的主观视点扩大,可见一平小巧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只生日蛋糕,而在那只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祝冰语生日快乐!永远年轻美丽!”的字样。
“冰语,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跟随喻杰的主观视点,可见其面前坐着身穿一套洁白礼服的冰语,两人所在的环境正是那间华丽宛如金丝雀笼子的房间。
冰语挤出一咧看似不太愉快的笑容:“喻杰,谢谢你!每次,我过生的时候,也只有你在我身边。”
“小语,你别这么不高兴嘛!”喻杰努力逗女孩开心道:“这生日蛋糕,还是你父亲让我帮你准备的,他因为要见客户,所以没办法陪你庆生,你一定要原谅他。”
“没那个人在更好!”冰语一嘴无所谓的口吻:“我饿了!我们吃蛋糕吧?”
“等等!”喻杰挡住对方拿起蛋糕刀的那只手:“还没许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