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憋了一夜的火气，准备要在中午的时候发泄出来。当她把《麦子熟了》从包里拿出来后，从司徒井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心虚。
“不是不让你花钱吗？”
“你心疼我花钱就把钱给我报销吧。”
司徒井笑笑，没有理会童言的玩笑话，然后试图转移话题：“我弟弟过几天来，等他来了咱们一起吃个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司徒井，你新书里面的素材都是哪里来的？”童言不打算放过他。
“我有个老师跟我说的。”
“哪个老师？”
“你不认识。”
“不是我妈吧？”
“麦子老师又没有在英国读书过。”
童言明白了，母亲的确没有跟司徒井说过自己以前的事，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童言笑笑说 ：“怎么我妈没有跟你讲过？”
司徒井沉默一会儿，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突然抬起手来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呵呵一笑说：“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麦子老师是跟我提过，可是说得不多。”
“那你跟我说说看，她跟你说过什么？”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忘了。”
“这本书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你什么意思？童言你是不是看不起人？”司徒井恼羞成怒了。
“我一直以为好的作家都该是有风骨的。”
“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一直阻拦我买书，不是怕我花钱，是怕我读到这本书是吗？”
司徒井冷笑一声：“我怕你干什么啊？”
“我最熟悉我妈妈的文笔。一字一句中都能我都能读出她的味道。”
“你是说，我剽窃麦子老师的作品？你说话要小心，我可以告你诽谤你知道吗？”
“书里的素材，我都读过。你没有在英国生活过，怎么能把生活上的细节写得那么真实？”
“你知道网络是个什么东西吗？每年有那么多留学生去英国留学，现在的人都爱分享。你随便搜索一下，分享英国生活的帖子成千上万，想找素材做细节描述这很难吗？”
“现在留学生分享的细节，你拿去写90年代的故事？”
“那些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
“你能不能把那个老师介绍我认识一下？她的生活经历跟我妈那么相似，说不定她们那个时候是朋友呢？”
司徒井眼睛里闪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光，然后把头伸过去，靠着童言近了一些，悄声说：“我就是从麦子老师那里听来的故事。这么多细节都这样真实，你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也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呵呵，看来我忽略了一些事情。童言，谢谢你提醒我。“
司徒井说完准备离开，回头看着童言又笑了一声：“这些事都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这下轮到童言害怕了，她没有料想到这个结果。司徒井一旦知道书中的故事都是母亲亲身经历，会做什么呢？她拿出电话想提醒石楠，考虑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她昨天被各种烦心事恼了一夜，没考虑任何后果就跑来找司徒井，怎么会这么笨呢？
童言整个下午都在恍惚中度过，她现在盼着司徒井没有那么聪明会想到石楠在故事中的角色存在。坐在一旁的同事碰了一下童言的胳膊，把她从恍惚中唤醒，同事关切问道：“童言，你没事吧？今天早晨就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没事，我昨晚追剧睡晚了。”
同事笑笑说：“没事就好。对了，你认识司徒井是吗？能不能帮我弄个签名？我室友是他粉丝。”
童言有些为难：“对不起啊，我最近可能不会跟他见面。他之前是我妈妈的学生，妈妈去世以后见面就很少了。”
“没关系，见到的时候别忘了顺便帮我要个签名就好了。随缘。”
“好的，我记下了。”
童言问道同事：“你看过那本《麦子熟了》？”
“看过。文笔细腻，感情真挚，真难想象作者会这么年轻。”
“怎么说？”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作者应该是个经历丰富的有些年龄的那种作家了，平淡的外表底下，内心中藏了很多经历和秘密。当时只是喜欢这个故事。后来才知道作者竟然是个年轻的小哥哥，我的天哪，这是加分项啊！作者的作品中有一部分灵魂的分享，能写出这样文字的作者，一定是个暖男。”
“他真是厉害，都能把你这种资深文青骗了。”童言撇撇嘴。
“骗？他是个渣男？”
“不是，我只是感叹你怎么会这么肤浅。”
“适婚年龄的女人，对荷尔蒙特别敏感。”
“文字中能闻到荷尔蒙？”
“就是没有才惊喜。这一条，对男作家来说尤为珍贵。”
童言没有再讲下去，女文青真的很敏感，这一点她自己就能证实。没有证据，凭一张嘴，司徒井真的可以告她诽谤。
童言下班的时候已经困到不行，再在公司多呆一分钟她怕自己都能睡过去。刚下电梯，她就看见石楠站在外面正往大厦里面张望。童言有感觉，石楠是来找她的。
童言慢慢走过去，礼貌喊了一声：“石教授。”
石楠看着童言，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童言心里一阵紧张，她知道自己怕是小看了司徒井。石楠扶了扶脸上的眼镜问道：“你有时间吗？”
“您有事吗？”
“我就找你聊两句话，不会耽误很久。”
童言带石楠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面带职业笑容看着他：“稿子我还没写完。”
“没事，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那您是……”
“你母亲是不是叫麦子翎？”
童言点点头，然后试探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井找过我。童小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您，问这个做什么？”
“司徒井跟我说你是94年出生的。你母亲94年4月份回的国。”
“这些我不清楚。”
“你那天问我那些问题，不是随便问的，对不对？”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司徒井对您说的话，您有问题就去问他。我要回家了，我很累。”童言没有做好准备，她太困了，脑子一团糊糊，这种状态下很有可能说错话。此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逃避。
“童言，司徒井不是个好人，你别离他太近。我会再找你的。”
童言逃也似地跑出了小公园，加快脚步走在路上。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睡眠不足，她胃里一阵**，趴在垃圾桶旁吐了出来。童言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脚下轻飘飘的。平时只要20分钟的路程，她好像用了一个世纪才走回家。回到家，看见安吉拉童言才安心。
童言倒在沙发上，看了一眼窗外还灿烂着的阳光，睡了过去。
童言梦到了母亲。母亲像是才30岁左右的模样，跟外婆一起站在秋千的左右，伴着童言。三代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童言坐在秋千上，高高**起，她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双脚踏在云彩上。当秋千落回来的时候，她又看见母亲和外婆的脸。
远处的树林里，隐约见一个人影。开始的时候只是个影子，后来慢慢有了微微发福的实体身材。再过一会儿，人脸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是石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