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离去，仅留他们两个大男人相伴游湖，画风委实奇怪。风子谦唉声叹气，找到石凳坐下来，无精打采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
阿杜见他萎靡不振，主动提议：“虽无美人相伴，但美酒一直都有，公子既不知去往何处，不妨前去清风食肆品尝他乡美食，想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清风食肆乃巷东边一家餐馆，因食肆掌柜来自羌国，所以食肆中的厨子、跑腿皆为羌人，除此之外，时不时会有羌国美人鼎力相助。
世人皆知羌国地势高，气候寒冷。羌人多以牧业、农业谋生，几经调养生息，羌国的牧业迅速强大，战马也越发充盈。
几年前，羌国骑兵迅速壮大，太和皇帝深谋远虑，率先提出两国邦交联姻。羌国自鸣得意，果断应允，因此两国结秦晋之好。当朝长公主身负重任，远嫁羌国和亲，粗略估计已有三年未踏足中原故土。
这三年，两国商人互通往来，中原丝绸等物品源源不断涌入羌国地界，而羌国商人悉知中原地大物博，土囊充盈。为谋生计，越来越多的羌人选择来中原发家致富。
清风食肆便是诸多商铺中的佼佼者，它声名远播，风子谦略有耳闻。
“听闻食肆推出新菜肴，我们趁早去兴许还有位置。”风子谦主仆一拍即合，结伴同行。
只见清风食肆门庭若市，人来人往，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一楼客朋满座，他们无处下脚，只能去二楼碰碰运气。环视一圈，倏忽发现食客都是慕名前来的中原人，风子谦四处张望，惊喜看见楼梯边上那桌尚有空位，二话不说走过去抢占位置。
小二见有客到，笑盈盈过来伺候。
同桌吃饭的两名男子各点了一盘羊肉，其中一名男子还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此刻正埋头解决战场。
“两位客官，吃些什么呢？”别看小二长得膘肥体壮，人高马大，他和客人说话的语气与身材截然相反。
风子谦毫不拘束，一屁股坐下。
阿杜抬头询问店小二：“我们闻声而来，不知食肆出了哪几样热菜？”
“回客官，我们店里驰名烤羊最受欢迎，新出的菜肴结合中原口味，推出乳羊羹、烤乳猪、风味羊奶等。”
“你们羌人不是奉羊为图腾吗？为何食肆会推出羊肉？”风子谦疑惑不解。
小二笑着解释道：“公子见多识广，我们羌人的的确确奉羊为图腾，食肆中人皆不食羊肉，连宰羊的屠夫都是雇佣中原人屠宰的。”
风子谦恍然大悟，欣然点菜：“要两碗乳羊羹，再来半只乳猪，还有几坛上好佳酿。”他闻到饭香，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跑去忙了。
抬头刹那，风子谦吓了一跳。
原来同桌吃饭的两名男子眼瞅着他，桌上那两盘羊肉已然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碗羊奶竟连奶渍都看不见，足以证明清风食肆，美食风味所言不虚。
风子谦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笑道：“两位公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公子多想了。”两名男子不好意思摸了摸头。
酒足饭饱，难免洽谈几句，蓝衣男子率先挑起话题：“花满楼忽然走水，实在令人惋惜。”
闲谈入耳，风子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光明正大偷听他们说话。
绿衣男子低声说道：“按理说那么多人去扑救，怎么会一点成效都没有？”
蓝衣男子左顾右盼，小声嘀咕：“我听闻花满楼不干净，那夜的火不是普通的火。”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火中泛绿，那是鬼火！”
绿衣男子听了，顿感毛骨悚然。
风子谦忍不住噗嗤一笑，故作镇静。
谁也想不到所谓的鬼火，其实是桑若酒！
“花满楼毕竟是烟花之地，你见过哪个青楼没死过人的？出现鬼火不是正常现象吗？”绿衣男子强装镇定，回怼蓝衣男子。
不一会儿功夫，瘦弱的小二送酒来了。
风子谦下意识瞟了小二一眼，有些讶异。
他……不是方才那个小二…
瘦弱的店小二用袖子擦拭额头，快步走下楼去。
美酒当前，风子谦顾不上深究。
酒坛大小正好，如果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坛口边残留丝丝白粉。阿杜兴致高涨，难免疏忽大意，他拿起坛子给风子谦倒了一碗酒，然后给自己满上。
方才那批食客陆陆续续已经走完，食肆又迎来新客，高大魁梧的店小二给旁桌客人送了酒，只身往一间厢房走去。
如此讲究包下厢房用餐，里面的主子一定要求严苛，循规蹈矩。
风子谦摇了摇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等候之际，耳边再度传来碎碎语：“你说两家好端端的婚事，偏偏扯上当今圣上，由他老人家宣布退婚，谁还敢上吴家提亲啊。”蓝衣男子摇头叹息。
主仆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绿衣男子得意洋洋得说：“吴家仗着女儿貌美处处巴结萧家，到最后还是落了个身败名裂。而远近闻名的蠢材一夕之间蜕变成才，一举一动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蓝衣男子深表赞同：“我要有家财万贯，世子做的肯定比他好！”
嘭——
陡然一声巨响，坏了众人的兴致。
只见高大魁梧的店小二让人打了出来，试想一个长得膘肥体壮的男子，被人提小鸡似的一脚踹出，对方的力气得有多大。
数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大摇大摆走出厢房，他们面目狰狞，不由分说对蜷缩一块的店小二拳打脚踢，下手极其狠辣。
周围食客吓得面如土色，纷纷退避三舍。
“区区贱奴也敢对我家公子不敬，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们羌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家仆愤然说罢，瞄准店小二的后脊椎狠狠踢上一脚。
店小二疼的面目全非，连连倒吸冷气。
“住手！”一书生打扮的男子于心不忍，出言喝止行凶的家仆。
家仆凶神恶煞指着人群怒喝：“谁说的？站出来！”
百姓不约而同指向书生，书生心生怯意，唯唯诺诺帮店小二解围：“两国盟友之交，羌国商人来我朝生计有何不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暴打他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老子就是王法！”家仆趾高气昂回应他。
书生气得身子直抖，怒道：“你们肆意妄为辱打羌人，只会抹黑中原士绅，招来骂名。”
他的无畏，令风子谦深感佩服。
毕竟能在众多围观者中，勇于站出来替弱者出头，已是难能可贵。
家仆勃然大怒，指着书生的鼻头怒喝：“别以为读过几年圣贤书就可以吓住老子，你要想安然无恙离开食肆，就给老子闭上那张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