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食肆的羌人们毫无疑问全部下狱,祝融嘱咐狱史严刑逼供,继而又写下奏章和供书,命人连夜送入刑部和宫中。
当今太和皇帝司徒瑾然乃不可多得的明君,偏偏遇到纷乱世道。在这王权分裂,权贵只手遮天的时代,皇帝竭尽所能避免不必要的战端,以此减轻百姓赋税,然而百姓对朝廷早已深恶痛绝,哀声哉道。
许是报应,皇帝膝下子嗣接连暴毙,如今长大成人的只有两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其余皆不幸早夭。
大理寺少卿火速入宫传信,他将奏章交给高总管后就匆匆离开。没想到宫中敲响暮鼓,所有宫门闻声关闭,除非皇帝召令,否则谁也不准出入皇宫。
韩卫东迫于无奈只能留守宫中,等明日一早宫门大开,再回大理寺复命。
高总管手捧奏章,屈身跨入御书房。一向静若止水的御书房,沉寂片刻,骤然传出一道怒喝声。
静候吩咐的高宁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俯首在地,高呼:“圣上息怒。”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不知不觉间,数十载时光眨眼即逝,高宁深知皇帝脾性。
只见皇帝头发高高盘起,由金灿灿的金冠所加以束缚。发鬓渐显斑白,估摸打量他的年纪约莫五十上下。一双黑眸泛出精光,白皙如雪的脸上红润有光泽。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玉带皮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收到密信朕尚且将信将疑,今祝融亲自上奏此事,可见风子谦当真遭人暗算!”司徒瑾然逐渐平和跌宕起伏的心情。
高宁疑惑不解:“老奴斗胆询问,大理寺上报何事?”
“大理寺呈报风子谦于清风食肆遭人投毒,生死攸关,祝融已将食肆中人捉拿归案,听候发落。”
事关风家,难怪圣上反应如此激烈!
司徒瑾然陷入深思。
清风食肆乃羌人一手创立,据悉食肆声名远播,生意繁忙,而风子谦慕名而去,岂料遭人暗算,案发时周边定有他人聚众围观。众目睽睽之下,将行凶地点置于自家场所,未免愚不可及!
此事来势汹汹,必有蹊跷!
“羌人若真蓄意杀害风子谦,何必诱敌深入大张旗鼓,引人猜忌。”司徒瑾然字字珠玑,言语道断。
高宁不敢议论皇家秘密,连连附和:“圣上所言极是。”
司徒瑾然若有所思轻抚那份奏章,嘴中念念有词:“袖手旁观,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一句轻描淡写意味深长,他视如敝屣,厉声嘱咐高宁:“敕令刑部严查真凶,不论幕后主使是谁一律收监盘问!”
“老奴遵旨。”
“婚约作废,那风子谦做何反响?”司徒瑾然措不及防提及旧事。
高宁面无表情,据实交代:“退婚之后风子谦虽未出府,但他派了随从打探吴家动向,吴家身败名裂,恼怒之下举家搬离皇都,一路往题郡方向去了。”
司徒瑾然微微皱眉,调侃道:“这傻小子倒随母亲有情有义,不像其父贪图一己私欲不惜杀人遂愿,只是……惋惜了……”司徒瑾然不由自主回想往事,刹那间黯然神伤。
……
翌日卯时,太阳冉冉初升。
刑部大门轰然敞开,一道旨意从天而降。
不巧刑部尚书许冰感染风寒,尚处于休沐阶段。刑部诸多事务皆由刑部侍郎暂时掌管。他接下圣旨,得知嫌疑人被关在大理寺候审,因此奉命前往彻查。
初到大理寺牢狱,刑部侍郎林建刚便看见冷酷无情的狱史们。往里踏足几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林建刚不悦皱眉,再往里深入,他清晰看见诸多虎背熊腰的羌人,被捆绑在十字架上。
他们个个遍体鳞伤,喘着粗气。
祝融余光扫见身影,面朝他说:“林侍郎前来何事?”
论官级,他低了祝融一筹。
林建刚俯首作揖,说道:“下官谨遵圣上旨意,着手调查风世子中毒一案,请大理寺配合彻查,只是这……”他指向体无完肤的羌人,顿觉恶心。
祝融见怪不怪,不予追究。
这林建刚是林家唯一的男丁,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虽自幼苦读圣贤书,但无奈资质欠佳,且文采造诣一直得不到提升,久而久之,他自主放弃了科考。林家不愿他就此辱没,故而另谋出路,他之所以能力排众议当上刑部侍郎,林家老夫人没少为他一掷千金。
“这帮羌人实在狡猾,无论何种酷刑加身非是不吭一声。”祝融一筹莫展之际恍然想起那名内应,他张口提议:“眼下羌人嘴巴严,想从他们嘴中得知实情只怕会了无音讯。与其白白荒废时日,倒不如兵分两路严查,林侍郎不妨去风府走上一遭,或许会有意外收入!”
林建刚认为祝融言之有理,顺势而为说:“下官这就前去探查!”语毕,林建刚甩手离开。
祝融怒视众人,冷声道:“你们以为死不张口就能全身而退吗?”
“你们大理寺屈打成招,又算什么!”赵松一激动咳出几口淤血。
“死到临头还嘴硬!”祝融瞪了他一眼。
赵松临危不惧,张口辩驳:“你们中原人只知你争我夺,为报私仇不惜伤及无辜,种种举止与小人何异!还堂而皇之自称礼仪之邦,你们也配!”
“此乃大理寺,不是你们羌国!”祝融火冒三丈,怒道:“再敢口出狂言,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
赵松怒发冲冠,欲言又止。
纷乱世道,几个羌人无故冤死大理寺,羌国为保国体,怎会因几个羌人而发难南陵王朝,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不想他回归故土的人大有人在!
“偌大的南陵王朝,独独风家世子深明大义,体恤民心,你们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贪官,总有一天遭到报应!”赵松气得面目全非。
祝融上任以来,几时受到他人如此贬低,怒从心起的他冷声叮嘱狱史酷刑伺候,生死不论。
狱史们取出浸泡已久的长鞭,气势汹汹,虎视眈眈走向众羌人,其余羌人心生恐惧,奈何手脚被束缚。祝融怒气冲冲,拂袖而离。刚走没几步远,耳畔便传来一道道参差不齐的惨叫声,其中夹杂鞭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