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顶外的那片草原,如今,正在肃杀时节里,枯草连连。而苍穹顶上,覆盖了比十年前更厚的霜雪,遮住了当年在骄阳下,晶莹的冰窗。尘封着,十年,十年前,十年前的十年的,所有的记忆。
雪崩封山,非佛道一行只好攀雪山而至,一番千难万险,总算绕到了苍穹顶外的那片草原上,不远处那高高耸立的冰峰——苍穹顶,投入了四人的眼帘。
“到了,前面那座峰便是苍穹顶。”杨如璧摇指映在众人眼中的那座高峰,言道。
庄牧尘面色凝重,看向那峰头一眼,向前迈开步去。
突然,一把剑气肆意的剑,从空中落下,其势,快,而猛。
庄牧尘来不及躲闪,阿燃与非佛道慌忙去将他拉回,退至十步之外。那突然攻来的剑虽然势猛,但似乎并无心伤他,并无杀意,只是在草原上,掀起了一阵冰尘冻土。阿燃提起炽焰剑摆开架势,杨如璧掉头转向后方聚气成刃。庄牧尘吃了一惊,慌忙捻望字诀向前看去,但间他那双眼眸,犀利生光,透过卷起的冻土冰屑,见得苍穹顶山腰上,似乎立着一人。庄牧尘定了定睛,想看清楚些,谁知他再次定睛看去时,却早已不见那人踪影。
“别看了,他已经到了。”非佛道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言道。却见这时,攻向他们的剑被一人提起,收剑回鞘。而那收起剑的人,正是秦钊。
冰尘散去,秦钊的身影,渐渐清晰,庄牧尘看向秦钊,这人正是他记忆中的“尊主叔叔”无疑,只是,那张被岁月又洗刷过了十年的脸,少了一分温暖岁月的笑,多了分漠视苍生的冷——十年前他见过的秦钊,一方尊主,少年英发雄姿,佳人侧畔相随;而如今他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痛失所爱与所守护之物的壮年男子。
十年阔别,庄牧尘对于秦钊,早已生疏,早已不知该和他从和谈起,因为一旦谈起,便绕不开那件事,而一旦谈及那件事,便只会是不愉快的一次重逢。
秦钊面色冷漠,看向众人,突然剑眉横竖,冷峻的脸上,一丝怒意生起,飞身上前。电光火石间,不等众人反应直冲向阿燃,提剑绕过阿燃手腕,用寒霜剑将他手中双剑夺了去,那炽焰双剑在寒霜剑剑身上绕旋一周,被秦钊看都不看一眼的,向天空抛了去,最后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秦钊此番攻伐,阿燃被彻底震惊到了,对方出手之快,快到让他不知所措,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手中的炽焰剑,便就这样被夺了去,弃之荒野。
庄牧尘也是大惊失色,此刻他方才明白,父亲庄堂与涵广成口中的侠道天才,是怎样的人物,功法修为到达了怎样的地步——若是刚才那一击秦钊起的是杀意,恐怕只要一剑,他们四人便命丧当场了!
“炙风子何在?”秦钊质问阿燃道,言语平淡,然而和那张冷峻的脸匹配在一起后,便无端的生出一种压迫感,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压迫感让实战不足的阿燃,生了恐惧之色。
“我师父,为了救我和庄大哥,已经……命丧帝都西京了!”阿燃好不容易挺起一丝勇气,言道。
秦钊表情依然冷峻,不做言语,转身,便要离去。
“恩公!”杨如璧叫了他一声,然而这一声的力量实在不够,不够将秦钊唤回,不值得他回首停足。
“尊主,我是庄牧尘,我等此番前来,是来向你赔罪道歉的!”庄牧尘言道,然而他这句话,依然没有获得让秦钊转身的权利。
便如此的,秦钊的身影,就这样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秦某十年前,便与侠道脱离了干系,如今秦钊就是秦钊,不是什么尊主。侠道以及天下兴衰早已与我无关,莫要再来!”伴随着秦钊远去的,是雪山空气中传来的一声平静而不失威严的告诫。
非佛道四人便就这般的,在听过了秦钊的这番话后,立在了草原上,不知所错,不知所为,虽然这样的结局是他们在来的时候便多少预料到的,然而当众人真正面临如此窘境的时候,却仍然是不知何所。
庄牧尘很是失落,其他人的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几何。
“走吧。”许久之后,非佛道言道,事到如今,秦钊已经表明了态度,若依然留在此地,实在没有必要。
庄牧尘和杨如璧低着头,便往回去的路上走去。然而阿燃,却依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燃,走吧!事已至此……”庄牧尘对他言道。
“不!你们走吧!我要留在这里,好歹,要将师父给我的炽焰剑寻到了再说!”阿燃回答他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个少年坚定的神色。是的,炽焰双剑不知被抛到了雪山的那个角落,但无论如何,却是要把它寻到的。
庄牧尘站定,言道:“我们陪你一起去寻!”
阿燃却说:“不用,剑是我的,便要我自己去寻!”说着便朝前迈开了步伐,向远处的那片雪山走去。
“且慢,茫茫雪山,你一天之内绝对寻不得,让我找些朋友陪你一起去寻吧”非佛道言道。说罢,对着雪山,睁开圣瞳,不多时候,便见从雪山上飞起一群飞禽来,那禽类大小不同,种类各异,雄鹰、雪鸮、雀类,不绝尔尔。山下也在同一时间跑来无数野兽,熊、狐狸、豹子、狼、獾子、貂,等等之类。便都向四人围了过来。非佛道走向这群走兽飞禽。对着它们定睛看去,一一环顾,传达心思。最后走到一只白熊身旁,在那熊耳中又言说了几句。那一群走兽飞禽便四散了去,唯独剩下了那只白熊,与非佛道一起相随而至,走到了阿燃身旁。
非佛道言道:“刚才已经和它们说了咱们的事情,它们会调动所有的朋友同你寻找,并且这白熊愿意将自己的洞穴让出和你一起居住,只是那洞穴稍微潮了些,但却也允许你在它洞中生火,只是它说不要将火星烧着它的身体。”
“谢谢小世叔了。”阿燃答谢道,便只身走向那白熊,在它的长脖颈上抚摸了一番,以示友好。那熊虽是野兽,但却懂得人情,并未出手咬他或是躲避他什么的,而是顺着他的手如同家犬一样抬着脖子。阿燃一番抚摸,那熊竟然撒起欢来,将阿燃一拱,驮到自己背上,向雪山跑去,阿燃哪里受得了它的颠簸,便去搂住了它结实的脖子。在颠簸中阿燃转头向非佛道言道:“庄大哥,小世叔,杨姐姐,就此别过,待我寻到炽焰剑,便去和你们回合!”
非佛道也朝着他说道:“我们在舍尼斯坦城见。”
“好的!”阿燃言道,便随着白熊的颠簸,消失在了雪山之中。
杨如璧问向非佛道:“我们,去舍尼斯坦作何?”
“去都护府,公开你太阴王道的身份。”非佛道回她道。
杨如璧便觉此中之意,明白非佛道要做什么,便不再言语。庄牧尘却言道:“世叔,临行前,父亲与涵叔父交代,若是请不动苍穹尊主,便要我和阿燃一同去往北疆找他徒弟,若我们去向都护府,便和原计划不符,恐生事端。”
非佛道言道:“之所以不按你等商议下的原计划行事,原因有三。苍穹尊主是一定要请出来的,只是暂时我等没有办法,否则侠道难以聚元,便正不得天下正统。这是其一;江湖麾下一众魔王已起兵进犯西府,我等口口声声为苍生为正道,若是任由其肆虐西府而退避北疆,算是哪派正道?这是其二;北疆虽也将面临魔众攻伐,但那里是水行脉晓众总部所在,有我侠道一脉,好歹可以抵抗一阵,况北疆千里水域,如今正是冰寒冻结时候,魔众行军便也比在西府艰难,相比之下形式不及西府危机,此其三。至于计划变了生出的事端,水行脉领天下晓众,我等将如今变故告于知道,相信不日便可传至涵广成耳中,相信他一番权衡也会赞成我们的做法。”
非佛道一番言说,将当下处境利害一一分析,庄牧尘听罢心下寻思,却也如非佛道所言,若西府之事不成,此番秦钊不出,怕天下侠道便再难以聚元,便在心中同意了非佛道的看法;而杨如璧,在心里对非佛道多有改变,她以前只道非佛道除了窥探人家心思与懂得禽言兽语便再无是处,今日方知,非佛道的处事清醒与审时度势。
“听罢世叔一番话,牧尘恍然大悟,生变之处,便听世叔安排!”庄牧尘抱拳拱手,谦和的言道。
于是三人整理心情,原路返回,打算在这雪山上再做一夜休息,明日一早,前往舍尼斯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