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你在望生塔么?
杜辉神情忽然之间变得凄苦,忧伤,目望远天,远天只有寂寥的寒星。
星光黯淡,黯淡里,有凄凉的胡笳声,幽幽传来。
这笳声哀怨悲苦,令人闻之心伤。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遥远的夜空里,胡笳之外,一个凄婉的女子声音,随着笳声,钻入众人的耳膜。
杜辉竟是情不自禁,喃喃道: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
先拂商弦后角羽,四效秋叶惊戚戚。
他这是有感而发,不仅如此,目光之中泪花涌动,心思翻滚。
安雅还在不在望生塔?
若是不在,你又去了哪里?
一时之间,杜辉沉浸在思念安雅的心绪里,又有笳声相融,竟在激动中无法自拔。
丁浩的神色却是大变。
儒家已经远遁,此时此刻,为什么会有儒家修士忽然而至?
这弹胡笳,唱胡笳的,不正是儒家修士蔡女么?
裘皮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甚至是已有些心惊胆战。
蔡女已经隐世四百余年,此刻忽然出世,难道是仙界已经改变了策略。
二人正自心思翻滚,夜色中有光晕弥漫,却见弥漫的光晕中,渐渐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发髻高挽,一身羽裳,手持胡笳,却是一个眼神忧郁的美丽妇人。
她便是儒家隐世已久的蔡女么?
裘皮双目空洞无神,但是他的驼背,却是微微的颤抖。
丁浩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丁蕊和丁小武却是一脸的好奇。
这是谁呀?
又是何方高能?
只有杜辉,神情忧伤,双目之中似乎没有蔡女这样一个人。
蔡女幽幽道:“道绝情,儒多情。
公子修道,倒不如习儒。”
她的目光哀怨凄苦,却是只注目杜辉。
又道:“似公子这般,別人一句话,便忘情入梦,又如何去得望生塔,修得仙道正果?
多情自古空遗恨,你的情,怕是要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
杜辉蓦然醒转。
苦笑。
无奈的苦笑,在脸上,也在心上,他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既然做人,又焉能无情?
既然有情,又何必为仙?”
他这一番感慨,也是有感而发,发之肺腑,述之自然,绝无造作揉捏之态。
他并不知道蔡女的身份,更没有惊诧于她的忽然出现,就事论事,引感而发。
蔡女的心却为之一震:“此去望生塔,难道公子不是为了长生?”
杜辉微微一笑:“长生若是必须绝情,我又怎敢无情?
前辈此来,难道不是为了沾情?”
沾情?
蔡女又是一怔。
这少年机锋百出,倒有些禅宗的味道。
她的人已经凄婉,她的笑也已凄婉:“儒家多情,故而无道。
道家无情,故而禁儒。
但又有谁知,儒道本是一家,方开望生塔。”
杜辉的心情忽然一动。
望着蔡女,望着她凄婉哀怨的神情,杜辉忍不住道:“六剑峰和前辈是什么关系?”
杜辉的忽然发问,蔡女更是一怔,盯紧了杜辉,目光之中明亮起来。
她的凄婉与哀怨也渐渐消失,神色之间变的精神而朝气。
她的声音也变的明快:“你能在言谈之间识破我的身份,的确够心智。
很好。
青丘认你为主,天书由你传承,不得不说是有的放矢。
不错,我是昔日六峰山掌教李青云的师妹。
六峰山能和你有渊源,古刀能认你为主,的确是有原因的。”
杜辉怔住。
昔日六峰山掌教李青云的师妹?
这得是多大的腕?
听到这个身份,裘皮很想拔腿就跑。
奶奶个熊,这是天门王级别的大能,更是东庭的死对头。
她怎么来了?
丁浩也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蔡女,他只知道是儒家的修士,万没有料到会是昔日六峰山掌教李青云的师妹。
一剑光寒十九洲。
李青云的师妹,那已经是可以斩仙的境界。
难道她也是为了祭仙台而来的?
丁浩的心蓦地一紧,却听蔡女幽幽的道:“丁浩,你此去赞布,真是为了你的一对儿女?”
难道不是?
丁浩道:“蔡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他的神情更是冰冷一片。
这神色之间的变化,别人没有注意到,杜辉却已尽收眼底。
丁浩是他初来天门认识的第一个人,在丽山草原相处将近一月,一月下来依杜辉的认识,丁浩是一个爽朗,却又粗中有细的草原汉子。
本以为他只是一个草原牧民,却从裘皮的口中得知他是洪天在天门的创始人之一。
这一点已经出乎了杜辉的意料。
此刻蔡女忽然有此一问,丁浩的神色忽然变化,杜辉的心不由一沉。
难道这眼前的丁浩还有更可怕的图谋?
蔡女幽幽叹了口气:“赵修天安排你们几个在天门扎根,真的只是为了探听望生塔的虚实?
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
这话说得,听在丁小武和丁蕊的耳里,简直是不亚于晴天霹雳。
二人心中俱是一震。
难道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竟是假的?
丁蕊第一个心下大怒,大声道:“你这女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
我和哥哥不是父亲亲生的,难道还是假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
丁小武也这样想。
自己从记事起便跟着丁浩,一直与他是父子关系,难道还会假?
不过他毕竟是多经历了一世,许多东西见识的要比丁蕊多一些。
所以他虽然也是一脸的愤怒,尚没有直呼出来。
杜辉静观其变。
他知道蔡女不会无的放矢,一定还有下文。
裘皮固然惊诧,但他的心思,却已在如何脱身上了。
他想最好是丁浩与蔡女打起来,这样他更有机会跑路。
丁浩面色不变依旧是冰冷:“蔡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是要仗着身份,凭着修为,颠倒黑白?”
这话反驳的好,既否认了蔡女的话,又指责蔡女仗势欺人。
蔡女不为所动,淡淡的道:“你这一对儿女,本是从洪天界而来,由赵修天交由你培育。
赵修天的目的,便是送往他们前往祭仙台。
而你,之所以远离故族,便是担心他们的身份暴露。
如今身份暴露,他们也该是完成他们使命的时候,你便借口前往赞布,实则是去祭仙台,拿他们祭祀。
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她亲眼目睹似的。
真的是这样吗?
丁浩的神情却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