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辉的怒影首先发难。
它的对像却是笑。
你为什么要笑?是看不起,是故作高深?你这虚伪做作的笑,我便第一个拿你开刀。
怒影努刀,影光重重,刀光霍霍,闪电一般直接扑向了笑。
笑影依旧是笑,但它的笑影似乎早有觉察,怒影未至,笑影已如电光一般侧向闪去,但它的笑刀却也已发出。
笑声已刺耳,笑刀更如鬼魅。
两个身影穿花蝶柳一般,你来我往,但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低。
喜已经不忿,跃跃欲试,但骂影光晕一闪,骂刀相向,直扑向喜。
喜骂也已扑打在一起。
嗔影居于外围,影做嗔狂状,似是无心,又仿佛莫测高深,伺机而动。
殿中一时间青影晃动,光晕弥漫,乱的不可开交。
正如杜辉此刻心神,喜笑怒骂嗔,一锅粥一般,但又无能为力,任它凭它随便它。
心神大乱。
杜辉身体晃动,摇摇欲坠,纵然暗施离人唐心法,闭目凊静无为,但心神已乱,清是浊静还动,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怒影的刀忽地斩在了笑影上,但笑影的刀也已刺进了怒影的腹。
杜辉“噗!”地一声,吐出一囗血来,踉跄坐倒,神伤已起,身体跟着遭了重创。
笑骂光影已渐黯淡,嗔影仿佛瞅准了机会,光影一闪,刀已经刺入了笑影的心,不但如此,嗔影又飞起一脚,踏中了怒影。
怒与笑不堪重创,影子虚幻,终于不见。
杜辉只觉眼前一黑,心神巨颤,而且嗔意上来,竟是不由自主,只想一跃而起,手舞足蹈。
颠影光晕大盛,似乎拥有了大力量,飞起一刀,斩向了喜。
喜影正自恋战,又无防备,当场中刀,影子一阵虚幻。
骂影大喜过望,手起刀落,斩了喜影头鸬。
杜辉已然身不由己,但他心中,颠狂大盛,而且直想高声大骂,狂个不止,骂个不休。
这一番心神错乱,活活剥了杜辉一层皮,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守的灵台一丝清明。
他本以为识海中金卷会像上次一样,光茫大盛救他一命,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居然毫无反应,仿佛沉寂了一般,又似乎是故意考验他,使他独自一人面对。
杜辉咬牙支撑,纵已身心俱疲,无力回天,但他始终坚信,只要坚持,未必便没有希望。
任何外力都不如自己,只有自己强大,才是能到最后的希望。
嗔影看着骂影。
骂影盯着嗔影。
喜笑怒俱已消亡,场中只有嗔骂,但它们绝不会共存,仍旧要有一个倒下。
骂影先是沉不住气,驱刀向前,再不客气,直直砍向了嗔影。
嗔影更不保留,驱刀相向,迎向了骂。
嗔骂大战。
而在杜辉心神中,一时慎狂大作,一时大骂如雷,各有胜负,不分上下。
相持大约有一个时辰,杜辉已经筋疲力尽,连着吐了几口血,面色已经苍白,忽地颠狂大盛,直欲一跃而起,狂疯乱舞。
骂最终是不敌,被嗔一刀挫中,一刀两断,消失不见。
只有颠。
正如杜辉,此刻只有颠狂。
颠狂几乎主导了杜辉,杜辉几乎只剩下颠狂,若非灵台尚有一丝清明,此刻直怕原身已经颠狂大作。
殿中昏暗,但五座法相此刻光明耀眼,轮回旋转,绕着杜辉,竟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狞笑。
嗔影似有惧色,后退奔向原身,竟是要回归杜辉身躯,彻底控制杜辉。
而且场中法相嗔竟也步步逼近,似有与嗔影重合迹象。
杜辉灵台中的那一丝清明使杜辉隐隐觉得,他的惟一机会,便是彻底抹杀颠影,阻止它的回归。
但他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哪怕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力,又如何去阻止颠影回归?
更何况法相嗔步步跟进?
他纵然咬牙坚持,守得凊明,不使心神彻底错乱颠狂,但他无论身体还是心神,都已受到了重创。
识海中金光卷无声无息,仿佛彻底放弃了杜辉。
杜辉还有什么倚仗?
他的意思开始缓慢的松懈,一点一点,但这正如千里大堤,溃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放弃,等待他的,将是彻底灭亡。
意思逐渐模糊。
一个声音在说:放弃吧,人似苍天我如蝼蚁,反抗毫无价值。
只要放下,所有的痛苦和灾难将会烟消云散。
一个声音又说:“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
纵然这希望渺茫,但渺茫的希望之火,依旧是可以燎原。
杜辉心中天人交战,矛盾重重,但这岂非又增加了他的心神受损?
双眼发黑,四肢无力,他已彻底沦陷。
当然杜辉也不会看见殿中圆光已经现身。
圆光冷冷的盯着卧倒在地上的杜辉,唇角露出了诡异的笑。
法相之下,意念纵然大圆满又如何?
还不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没有什么东西是圆满的,无论人还是修为,只要有亏,便有破绽,便有执念,万事万物岂非都有亏都有弱点?
只要我的亏入了你的身体,主导了你。
哀公子又如何?
魂公子又如何?
纵是鬼先生,见了我也要客气礼貌。
圆光心下这一番思量这一番得意当然不会宣之于囗,但他终日苦修,又何况年青气盛,怎又不注重一个名一个誉?
这岂非也是他的执念他的亏?
但这一刻,圆光只有心中得意,得意的盯着杜辉,盯着他的凄惨,他的无力。
圆光偏又诵了一声佛:“阿弥勒佛,善哉善哉。”
他本是佛家弟子,无论烦恼还是快乐,也便尽诉于佛家,因为快乐,这一声佛号忽然格外的亮和格外的响。
这一声佛号惊醒了晕倒多时的欧阳青云。
欧阳青云醒过来,茫然的望着卧倒在地的杜辉,望着杜辉身前的血,望着他面上的痛苦。
杜辉受了伤,而且是极严重的伤。
这个受了重伤的杜辉正是对自己舍命相待的朋友。
欧阳青云热血上涌,忽地一跃而起,扑向了杜辉。
“杜兄!”
这一声杜兄声音很大,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急切,也充满了友谊的愛。
杜辉也感受到了这一份友情,这一份真诚。
真诚竟化作真诚的光,光晕悄悄,有温暖和力量涌入了杜辉的身体。
这已经不可思议。
更令圆光不可思议的是,欧阳青云只因为喊了一声杜兄,又握住杜辉的手,杜辉竟奇迹般的坐了起来。
嗔影瞬间崩溃,纵是轮回环绕的五座法相,竟也不约而同的回归坐莲,仿佛惧怕了似的。
圆光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