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如此凄凉落寞,就像林花死前的表情一般绝望,不堪。
各个角落的树林被劲风吹袭,大团大团的树叶裹在风里擦着屋檐墙角急速飞过,好似报丧的鬼魂晃悠悠的掠过。
邹忌深藏在黑暗中的脸抬起,两只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他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女子。
屋子里倒是黑漆漆的,“扑”的一声,空气当中有一人划着了一根火柴,那种给的鼻孔装满辛辣气味的旧式硫磺火柴,然后那人点着了一只火把。
邹忌赶忙去追,不料被那人阴了一招。
邹忌在火把亮起的一瞬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今日围在林花尸体前的俊俏男子。
那人迅速的逃窜了出去,火把在空气中被扔出了美丽的弧度,掉落的位置碰巧是酒,迅速燃烧将屋子点燃。
一刹那,仿佛时间定格,邹忌强大的观察力看到了屋内的结构及工具,屋子虽小却把东西摆的整整齐齐。
桌子上还摆着被人用心切好的烤鸭,书籍虽然不多却都是有名的书籍,各种各样的衣服摆在敞开的衣柜。**还有字迹清秀画技高超的字画,明明是多么闲情逸致的小屋,林花却想要逃离这里。
而且院落和屋子里面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场面,一个平静美好,一个凄凉萧瑟。
更奇怪的是身怀六甲的她为何还要将烈酒摆于架子上,位置虽然不显眼,可是刚才那人却将火把准准的扔到酒的位置,明显是常来这间屋子。
很快周围邻坊们赶来灭火,可屋子一瞬间已被灼烧了大部分,无法恢复原状。
那些人一边拿着家中装满水的盆对着火浇,一边喊着:“走水了,快来人啊。”
似乎是听到了呼救,街坊们全都拿着几桶水赶来,虽然嘴里全是抱怨,可是仍然为了灭火拼尽全力。
邹忌险些被那股刺鼻的火烟味呛到,他将梦梦予自己的手帕打湿放在鼻翼处,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想得到更多林花的线索。
邹忌找准了一个面色有些衰老却精神抖擞的目标,连忙赶去问道:“大娘,这里住的是林花吗?”
大娘“呸”了一声,口水都淹没了一丝火花,眼神里满是鄙夷,对邹忌说:“还没结婚,就先孕了,这林花表面纯洁的样子,她和好几个男人胡搞呢!”
为了获得更多线索,邹忌帮大娘提了一桶水,继续问道:“真的呀?大娘你知不知道,她和谁乱搞呀?”
看邹忌如此想知道答案的样子,大娘便不吝于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吐为快。
原来大娘看到李家庄的小儿子李左正直弱冠,就常常跑到林花家作客,王家庄的大儿子王吉四十,也常常和林花有交际。
李左虽年岁小却性格沉稳事业有成,王吉虽四十有余却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两种不同的人,都被林花所吸引,究竟是谁博得林花的芳心呢,亦或者谁是孩子的爸爸。
那些平静美好的日常,那些温暖的日子是否不再回来。
邹忌在人群里看到的那人便是弱冠年华,想必应当是李左,只是为何要去看林花的尸体最后一眼,还要将林花的屋子点燃呢。
邹忌有些困惑,他若有所思,只见火势渐渐消失,林花屋子已烧成灰烬,院落里的花也被救火的人践踏得不成样子。
大伙同扑火都有多少疲惫,又回去休息。
邹忌知道,这些人不是担心林花的屋子被毁,而是怕火势危害到自己家门。
他们自私而又凉薄,每个人都秉持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他们用无情的语言伤害着林花,林花的死也许与他们残暴的语言有几分关联。
邹忌走出来,望见一个盲叟衣衫褴褛,旁边的孩童亦是如此,盲叟手中拿着只竹子制造地筚篥,上面磨的油光锃亮。
邹忌学识渊博,知道这种乐器是从西域流传过来,吹出的曲调多为苍凉。
大爷大娘们有些好奇,停留在着里,仿佛想看热闹。
孩童递了个板凳过来,盲叟摸索着坐下来,也不说话,径直吹奏了起来,曲调哀怨,满是荒凉的古意。
好似在唱这里的人多么的无情。
大爷大娘们大骂道:“吹的什么啊,难听。”
那凄凉的乐曲被他们的口水淹没,盲叟并不在意,继续弹奏。
邹忌怕盲叟伤心,也怕盲叟和林花有同样的遭遇,从袖子里取出几两银子,放在孩童前面的碗,并喊了一声“好”。
盲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弹奏乐曲。
孩童凑到邹忌耳边说到:“我爷爷他听不见。”
邹忌这才明白盲叟为何如此平静。
他们的背影是如此寂寥伤心,邹忌忍住酸酸地鼻子和眼睛,心想,原来听不见,才会做到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想到还是白夜绝好,虽然表面高冷无情,可终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物。
说曹操曹操到,白夜绝此刻前来,走进槐院,他现在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
“林花的尸体呢?”
白夜绝的声音虽然依旧很平和,但是他突然变得强硬了许多的态度让邹忌有些不适应。
邹忌轻轻叹息一口气,望了眼四周道:“我中途有事,一些武将在此守着的。”
本欲起身怒发的白夜绝硬是被邹忌的这两句话给震住了,站起身后却是一动不动,两条又浓又粗的蚕眉纠结在一处,闷头苦思。
邹忌知道自己做错了,本就心存内疚,看到白夜绝这样生气,不禁后退了几步。
他这才看到白夜绝胳膊上的伤口,也许是追击凶手时所留下的,看来白夜绝默默的承受了许多委屈。
他一定是用了韩雪儿教他的功夫,可是对方武功高强,白夜绝不曾是他的对手。
白夜绝鼻孔抽搐,脸上肌肉不停的颤动,双手上青筋暴起,突然又是站起来对着邹忌喊道:“我让你好好看着,你就是这么看?”
“我现在在将功补过,调查林花家,也有一些线索。”邹忌解释道。
虽然白夜绝受伤了,可邹忌心里也是有更多的委屈的,邹忌呆呆的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发灰,汗珠子一颗颗的从额头滚落到嘴角,顾不得擦拭。
“什么线索,林花家还不是被烧毁了。”
白夜绝说完话后,转身大步离去,再不回头,初升的太阳一照,拖出个影子,逐渐远去,满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