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灵魂都被杀了,你为什么还会这样……明明你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的……”
公爵脸色愈发苍白,额前冷汗不断滴落,埃尔萨喃喃自语,扶住公爵的双手颤抖的比公爵还厉害。
“也许并没有解药,公爵用生命力滋养了那么多灵魂,早就该死了。”阮敏在旁边补刀,试探两人的反应。
公爵捂着心口勉强对她露出了笑容,可埃尔萨不信,他双目通红地望着阮敏,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小辣椒站出来,满脸冷漠,丝毫看不出原本暴躁易怒的样子:“怎么不可能,你醒醒吧,他活不过今晚。”
埃尔萨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剑,看着小辣椒的目光里满是凶狠。
他刚要有所行动,就被公爵制止了。
公爵从埃尔萨怀里坐起来,对着他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淡淡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恍若隔世。
烛光跳跃间,他笑得比燃烧的烛焰还要温暖,“她说的对,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埃尔萨跌跌撞撞扶住旁边的书桌,使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
公爵强忍住疼痛,轻轻抱住他,在他额上烙下一吻,埃尔萨覆上他的唇,侵略和索取的意味愈发强烈。
他们拥吻着,情意缠眷。
吻到最后,公爵脱力的身子完全倚着埃尔萨的手臂,炙热的气息吞吞吐吐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存在。
埃尔萨像是想起了什么,雾气迷朦的眸中一冷,强有力的手臂揽过公爵纤细的腰身径直摸向腰侧。
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把他刚才的慌乱都压了下去,毫不犹豫狠狠戳进公爵的心窝。
没有任何征兆。
他亲手杀死了上一秒还在与他接吻的公爵。
公爵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嘴角噙笑,半阖的眸子缓缓流出一滴泪。
阮敏一惊,想起了被她遗忘的线索。
格里莫。
此时埃尔萨又恢复了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死死搂住尚有余热的公爵,托住后颈吻上了他狭长的眼尾,轻轻吮吸着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阮敏走过来,对他伸出了手。
埃尔萨怔怔地看着她,良久,冒出一句:“你不怕我吗……”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可已是一片光明。
夺目的光芒令埃尔萨阖起双眼。
像他这样终日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得光。
阮敏侧头看他,蜷缩在暗淡的阴影里,眼角眉梢氤氲着淡淡的阴霾。
一绺发丝划过脸颊,阮敏笑了笑,温柔恬静,轻声道:“为什么要怕你,格里莫少爷。”
埃尔萨颤抖着,伸出手与她交握在一起。
真正站起来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感觉获得了救赎。
一扇窗所隔绝的,何止是天和地。
自从选择进入公爵城堡的那一刻,他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他选择了仇恨,自此,再无法回头。
即便零落成泥,即使碾作尘埃,即使香不如故。
也是罪有应得。
格里莫家族是在镇上赫赫有名的贵族,和公爵家是世交。
两个家族共同支撑起这座落后的小镇,公爵一直想要改变贫民们的地位,却无能为力,甚至沦为贵族们的笑柄。
小男孩从小就听家族长辈说起公爵的“感人”事迹,时常讥笑这人菩萨心肠。
他还记得,那天傍晚雾气弥漫,橘红的夕阳煞是好看。
他从学堂归家,满心欢喜地拿着满分成绩单,想给父亲一个惊喜。
可到家以后,他看见的不是父亲温暖的笑容,而是尸横遍地,奄奄一息的族人们。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摇曳的红色,剩下的都是一片灰败,他不敢相信,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那样随意的消散了。
逐渐暗沉的天地间,仿佛有人在轻轻地呢喃:“救救我,救救我……”
从那天起,他只要闭上眼,便是满目猩红。
这种轻柔的声音就会来催促他,不要忘记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背负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恨意,是整族人的性命。
母亲还没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藏在贫民窟,随即回到了他尸骨未寒的父亲身旁,静待死亡的侵蚀。
望着母亲拖着一条断腿一瘸一拐走出的血路,那一幕成为了他日后噩梦中循环往复的主题。
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却因为这一场无妄之灾,终日与猫狗抢食,靠翻找人们吃剩的残羹剩菜维持生命。
他当然想一死了之,可他背负的何止是一人的性命。
说来可笑。
他儿时谈之色变的地方,却成为了他仅存的归宿。
该说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