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就嫁给你

4、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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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漫无目的。后来,我们在河对岸的一个开放公园前停下了脚步。

尽管夜色已深,但依然有不少年轻男女裹扎着温暖的大衣和围巾走进公园,脚步亲密地消失在矮木深处。有卖报的不甘心地端着当日的晚报在门口游转,神情急切地向一个个行人喊买。里仰神情忧郁,嘴唇紧抿,我想他大概是再也无法忘记那个男人拥抱起那个小女孩的亲昵了。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骄傲地端坐在男人的肩头,亲昵着拨弄着男人的头发。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家,已经是别人的父亲,他大概已经忘记了石板那个家。

卖报的人转悠到了我们的前面,他迟疑着要不要向蹲坐在花圃边的我们推销报纸,他不能肯定我们是否是流浪的身无分文的中学生,我对他微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钱,对他晃了晃,他喜出望外地向我们递过两份报纸,并迅速接过我手中的一块钱。

我说,我只要一份。

他说一块钱两份,挺便宜的,你们就买两份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他似乎担心我们变卦般迅速走开,我只好将另一份报纸递给了里仰,我们借着路灯盛大的灯光,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报纸。我们的样子在行人看来确实像是无家可归或离家出走的学生,事实上我们确实迷失了回旅馆的方向。我们不愿意掏出口袋那张地图,不愿意看到上面用炭笔划下的笔墨粗重的圈圈。那个地方让我们感到陌生。

突然,我们几乎同时停止了翻看报纸的动作,我们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照片,荣光焕发,盛气凌人,整整占据着报纸的半个版面,照片上他举着一个吓人的数字,在人群中高高耸立,那是一幅名画的拍卖现场,他以让人望而却步的巨款让全场的一锤定音,举城哗然。而让我们更加感到吃惊的是,在新闻中他否认他结过婚,他说现任妻子是他四十岁才寻找到的初恋。他称他对爱情很专一很执著。记者在新闻中说他现任的妻子是这个城市某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千金,文章中不乏频繁出现商界新贵名门女婿之类的溢美之辞,而后记者好像别有用心似的无不猜疑地暗射他得以有雄厚的资金夺取名画资源与这个女人应该是无不关联的。新闻报道后面附有很多张像似偷拍一样的不是很清晰的照片,不外乎是他与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小女孩在一起的一些天伦之乐的镜头。小女孩在一张照片用手遮挡住眼睛,她是觉得闪光有点耀眼还是她还不习惯成人式的忸怩作态……

我感到愤怒,这是什么狗屁弥天大谎,他对爱情专一?那是他的初恋?他没有结过婚?他在石板不曾有一个家?我全身颤栗,里仰已经站起来将那张报纸捏成了一团,扔到了花圃边的垃圾桶。然后,他语气平静地对我说,我们走吧。

他将双手插进了裤兜,上面凸现着拳头的形状。我担心他会像上一次一样出其不意地将愤怒的拳头打向一块玻璃或者砖头,连忙故作镇静地对将那张报纸叠起了起来,我动作缓慢,仿佛这是一件不足重要的事情。他注视了我一下,不置可否。

他说,我只是希望他能回去看看我的妈妈,这就足够了。

我点了点头,我挽起他的手臂,问他我们现在去哪?

他惘然地望着前方。

我们回旅馆好不好?

我细算了我们剩下来的钱,不过,这我不是很担心,我会继续去卖画,我会赚到足够的钱。我问里仰说,那我们明天再去找他?

里仰拥过我的肩膀。在他别过脸那一瞬间我看见有泪水已从他的眼眶中涌流而出……

我们对这个愿望都没有把握,我们不能确切那个男人是否愿意见到我们,是否会答应下来我们的请求,他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陌生得让我们害怕!

回到旅馆,我们发现走廊上灯光暗淡,地面一片狼藉,还有些血迹,有服务员慌忙跑来给我们解释,说早上有人来捉奸,结果打起来,警察也来了,警察要求保留现场,所以还不能清理,请我们多多谅解。我突然想起早上砸门的那个妇女,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我这才注意到旅馆已经是人去楼空状,房间大抵是没有人住进来,窗户大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我迟疑着要不要换一个旅馆,服务员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连忙对我说,可以给我打一个折,并安慰我们不用担心,旅馆已经增加了保安,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她越说越快,脸容着急得有点涨红,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说,好吧,那我们就还住这吧。

她心花怒放,在她兴奋的眼睛中,她对我们互牵着手的亲密举动掠过了一丝猎奇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提着一盏灯笼踩过了一地的碎片。

走廊一片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