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秦凡端着茶杯，慢慢吹着杯里的茶叶，张保坤则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
还时不时地用脚磕着地板，似乎是在研究地板下到底能不能挖出来几块金砖。
至于洪庆松，自从为二人沏好茶后，就坐在官帽椅上一动也不动，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腿也在不停地抖动着。
“洪大人，你这腿抖什么？”
秦凡轻轻抿了一口茶，挑眉看了洪庆松一眼。
“年轻行军打仗的时候，从马背上跌下来过，摔断了腿，这么多年老毛病了。”
洪庆松讪笑着，淡淡的诉说道。
秦凡感到有些意外：
“本殿下还以为洪大人是个文官，没想到还曾随我父皇征战过？”
洪庆松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笑了笑感叹道：
“已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当年我不过是陛下马前的一个千夫长，曾经虽陛下征战过百越，这隐疾也是在一次行军打仗中，不慎落下的。
后来我主动提出辞官卸甲，但陛下宅心仁厚，便让我回到家乡承天城，做起了督御史这等清闲官职。”
似乎秦凡的到来，勾起了洪庆松的回忆，让洪庆松打开了话匣子，甚至还主动谈起了当年行军打仗时的事情。
听得洪庆松真情流露，秦凡忍不住高看了他几眼，心中有些惊讶。
来之前秦凡也没想到，洪庆松竟然还曾经有过这般往事。
“唉只是可惜，当年同行的战友如今也剩下章将军几位老友了。”
洪庆松脸上划过一丝叹息，浑浊的老眼中也带着几分追忆。
“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撤了他的职，也不知道章将军现在过得怎么样。”
秦凡放下了茶杯，轻声说道：
“放心吧，说起来章将军被撤职，我也有责任。
他现在在咸阳城过得很好，也许过一段时间，等我父皇回心转意之后，就会恢复他的职位了。”
洪庆松没有仔细问，只是欣喜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替章将军谢过二皇子，有二皇子殿下这样宅心仁厚的人在，我相信章将军很快就可以恢复官职的。”
秦凡轻“嗯”了声，并没有打算继续谈论章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来喝茶这么简单。
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叩了几下，秦凡低垂着眼睑，瞥着杯子里上下起伏的茶叶，轻轻的开口道：
“洪大人，我想和您请教个人。”
“什么人？”
“洪大富，这个人您认识吗？”
洪庆松心中“咯噔”一下，自知重头戏总算来了，微微一迟钝，便冲着秦凡笑了笑。
“实不相瞒，这个洪大富和我也算有些亲戚关系，论辈分他叫我一声叔伯。
该不会是他哪里得罪殿下了吧，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待回头我一定亲自带他来向殿下请罪！”
秦凡眼睛微眯，还真是个奸诈的“老狐狸”，果然不愧是在位多年的老官僚了，几句客套话不仅说的漂亮，顺便还堵住了秦凡的嘴。
这下秦凡一时间还真不好找借口，向洪大富发难。
“呵呵，这倒是没有，只是前两天在望月楼碰了一面。”
“望月楼？”
洪庆松微微皱眉，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没想到大富这么不检点，殿下您多担待一些，我这侄子刚上任县令没多长时间，心气浮躁了些，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
秦凡心中一阵冷笑，你这侄子都当着他的面强抢民女，就差最后的裤衩子没脱了。
这哪里是不检点，分明就是欺男霸女、恃强凌弱了！
只是洪庆松做事圆滑的很，秦凡在他的地盘上没办法和他当场撕破脸皮，只能与他斡旋周转。
“这倒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嘛，偶尔去一趟那些地方，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只是本殿下听到了一些坊间的闲言碎语，说洪县令乱收赋税，
也不知道是哪些不知死的贱民，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
本殿下身为司寇，执掌大秦铁律，若是再让本殿下遇到那人，我定要让他尝尝大秦铁律的厉害！”
说到最后，秦凡用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响声瞬间让洪庆松眼皮跳了跳，就连腿抖动的频率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承天城向来都是秉承陛下旨意，没有做过半点出格之事。
此人也真是可恶，不过二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持殿下，派人将造谣之人抓起来！”
“哦？是吗，”秦凡突然笑了笑。
“洪大人能有这份心，本殿下就知足了，没什么事本殿下就先行告退了。”
洪庆松顿时松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后，连忙假意邀请说道：
“殿下这么着急？不如留在府上吃个便饭，我这就去让下人多准备些饭菜。”
秦凡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傍身，就不多叨扰了，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送给洪大人。”
“洗耳恭听！”
“有道是：心有家国，君则为上；今负狼狈，欲中为下，此乃一念之间！”
说着，秦凡伸出一根手指，在茶杯里沾了点水，当着洪庆松的面，在红枣木的茶几上写了一个字。
“廉耻自守则常足，道德是乐乃无忧，洪大人留步，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拽起还在琢磨着如何敲开地砖的张保坤，秦凡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只留下面无表情的洪庆松，看着桌子上水渍写成的字，一言不发。
“老爷，就让他们这么走了？”管家有些不理解，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洪庆松。
洪庆松收回目光，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慌乱，就连喘气的节奏都有些紊乱。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洪庆松幽幽道：
“这个二皇子，是来给我最后的警告啊……
传信给洪大富让他赶紧停手吧，要是再继续不知好歹下去，到时候就连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虽有几分诧异，但管家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但临走之前，他还是有些不信邪，到底是什么字，能让自家老爷都吓得改了主意。
抱着怀疑和好奇，管家抻长了脖子望去。
只见那枣红木的案几上，还未干涸的水渍一笔一划的写着一个大大的“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