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可算是彻底被惊住了。
难道没听错?
嬴扶苏照理说,可算是对他恨之入骨了。此人毕竟也是聪明之人,三番五次,又怎么会不知道,头几次,尤其是公子杨那几件事,分明就是他在挑唆,在穿针引线。
既然知道,这嬴扶苏为何今日见到了嬴政,会是如此表现?
赵高没听错的话,这可是在夸他啊。
不等赵高心头的惊愕削减几分,嬴扶苏的喉咙深处,几句更加让赵高顷刻间摸不着头脑的话接踵而至。
“父皇,您看,这些,可全都赵大人送来的贺礼,可见赵大人忠心耿耿啊!”
这!
赵高虽然迷糊,但眼下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等程度,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时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先顺着嬴扶苏摆出的台阶走再说。
闻言,赵高再度跪地:“谢殿下,陛下,微臣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啊!”
这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不过既然赵高能说出这些,足见此人已经被自己搅晕了。没有了独立且明晰的判断,那么此人距离落入自己的陷阱之中可就为时不远了。
嬴扶苏整个人此刻乍一眼,岿然不动,有如泰山之石,但是倘若有人能够一眼看透人的心肺。
那么就能够清晰无比的看见此刻嬴扶苏心底里难以遏制的狂笑。
这回看你怎么跑!
“赵大人既然口口声声说对我大秦忠心耿耿,我想赵大人应该也会对我大秦之医药大典,还有目下的精盐制作产业竭力支持吧!”
医药大典,原谅赵高没有听过,不过这个精盐,上次公子杨可是在这东西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大跟头。
后来那些盐,赵高按耐不住好奇,亲自试了试,不得不承认,光是口感这一块,已经强上了数倍。
不得不说,的确不错。
眼下,赵高可谓不假思索,张口就来。“那是,陛下和殿下倘若让微臣出钱出力,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就算是将微臣那点不多的家当全给拿出来,也在所不惜。”
赵高不愧是言辞上取巧古来第一人。
若不是嬴扶苏侧耳细听,他还真没有从这话之中听出半点端倪。
此人一上来,就点明了不多这个字眼。
到时候,自己就算不出,也可以找一个理由,钱已经差不多没了。
就算嬴扶苏再怎么,也断不能因为没钱而杀一个无罪之人。
不过,眼下的嬴扶苏可不打算如此。
他既然要惩罚惩罚此人。
那么就得既让此人割肉,又得让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而这个法子,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既然赵大人如此美意,我心领了。我眼下正好有事需要大人略尽一二呢。”
“编修医药大典,赵大人可知需要何物啊?”
这问题贸然问出来,赵高哪知道要什么。
“需要古籍?”
“非也!”
“需要人?”
“非也!”
连续猜了两三次,都没能粘上边,赵高只能道:“微臣愚钝,不知殿下所需究竟为何物?”
一旁的嬴政也是一头雾水。
“急需记载之物!”
这话一出,赵高本来混沌的脑袋瞬间豁然开朗。
本来僵硬的脸部肌肉也在这一刻松弛。原来是简牍,这不是很容易么?就刚才嬴扶苏那等模样,不得不承认,着实吓了他一跳,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原来不过尔尔!
这个,好办!
“简牍,殿下需要多少,微臣定当弄来多少。”
虽说咸阳这地方没有竹子,可是南方有啊,竹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随便弄弄,就能弄来一大堆。
说完,赵高再度抬起头,笑了笑,就要趁机开溜。
继续下去,他可担心嬴扶苏又提出别的要求。
当着嬴政的面,他可不好,更不敢反驳。
“既然如此,微臣这就去给殿下弄简牍了!”
可这一次,依旧不等他后话说完,嬴扶苏的声音赫然亮起。
“赵大人恐怕会错意思了。我大秦既然要修药典,那么光用简牍可不成。最近,儿臣可是研究古法,制出了纸。”
说话间,嬴扶苏抽出一张,递给嬴政。
继续道:“此物,洁白如雪,柔软若丝。此物记载药典,再好不过了。而且此物容易保管。还有,儿臣打算推广制盐术,可有赖于这个!”
嬴扶苏顺手摸出了自己画好的图解。
嬴政很快明白嬴扶苏的打算。
与此同时,他更是惊叹于这“纸”的神奇之处。
以至于嬴政道:“不愧我孩儿,文武兼备啊!”
嬴政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好好的夸夸自己这个儿子。顺便问问扶苏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收回那帮贼寇的。
眼下,不等他开口,嬴扶苏倒是提前给他来了又一个震撼。
现如今,自己这个之前看似书呆子的扶苏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搞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解释的玩意。
但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相当的不错。
这可不是不务正业。
以至于嬴政心底里对扶苏又多了一分青睐。
与此同时,嬴政侧头看着嬴扶苏的眼眸之中也充满了宠溺。
不过此刻嬴扶苏倒是并未有感知到这等神色。
现如今,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赵高的身上。
他可等着赵高表态呢。
纸是何物,赵高不清楚。但既然和简牍类似,他心想,也不会费力到什么地方。
加上赵高一门心思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短暂的停顿后,赵高道。
“殿下,既然殿下说用这个,那咱们就用这个,只是不知道殿下此物需要何等原料啊!”
听到这话,嬴扶苏声音缓缓。
“这个嘛,麻布,芦苇,渔网,草绳,外加一些树皮之类。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芦苇了!”
赵高一刹那快要笑出声来了。果然,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东西虽然未见过,但难度也不大。
赵高目下立刻起身,拍起胸脯:“殿下,微臣在所不辞。”
嬴扶苏既然是惩罚此人,势必让此人心服口服,尤其是眼下这等境地,面前这赵高已然落入了他的陷阱之中,更得如此。
嬴扶苏脸上略过几丝阴沉。
“赵大人,这芦苇可没那么好弄啊!”
芦苇能有多难?
这不是跟自己扯的么?
若不是此处是嬴扶苏府邸,赵高早已前仰后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