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異聞錄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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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和科圖見麵,是在今年四月,一個竣工的賓館工地上。一個搬運工正跟工頭說話,指著科圖說,“他有房,我們缺口飯就餓死了,把量給我們多計點。”

科圖戴著明顯是從衣物上裁下而縫製的口罩,在車上悶聲不吭地把貨物裝袋。臨近傍晚時,賓館的工頭詢問是否有人願意留宿加班。不出意外,隻有他留下了。

相識一場,我從挎包夾層裏掏幾個橡膠係帶的防塵口罩給他,“剛才那個是新搭檔麽,看著眼生,不太好相處吧。”

“不需要相處的。”他拆出一個口罩就往下巴上掛,摸索著捏住金屬條,“那個老板在路邊喊的我們。”

他還是老樣子,總歸是個掙錢的活兒,接了便是。我想起先前聽他聊天,英語斯語混著有些磕巴,但講到正事時卻很順暢。看來就像他做工一樣,隻做有必要的事,不在無用的交際上浪費時間。

聊到房子,他挺開心,說他對現在的進度太滿意了。10萬的地已拿下,房子已經封頂。他給主臥裝了門窗,讓老婆孩子先住進去。眼下一周添桶漆,一月添扇門,就很棒。隻是養女現在生病花了不少,看來門窗裝齊還需要些時日。

工頭也還是那個萬能的工頭,聽說總統選舉時,他當機立斷篩選出一批客戶,海盜班底轉而成為示威者。總歸是手邊有什麽,便拾起什麽。他和科圖還真不一樣。兩人的出生不同,造成思維與行為方式也不同,他掙錢總是靠腦子。

但不管是靠腦子還是靠體力,終歸都還是逃出不現有的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靠外來資本的剩飯殘羹糊口。說到這點,倒跟隔壁真正的索馬裏海盜有些相似。

令人聞風喪膽的海盜,大多數原本是漁民。1992年索馬裏總統被推翻,國家就處於無政府狀態。陸上群雄紛爭多方割據,海域門戶大開。這時,外來大型漁船不受約束瘋狂捕撈,網眼縫裏漏下的魚越來越難以糊口。索馬裏漁民有苦說不出,恨亂局無休止,恨外國船貪婪地捕撈,恨洋垃圾的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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