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侧写师(全3册)

第七章 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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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日凌晨发生的凶杀案在经过了警方周密的侦查工作后,终于取得了一些进展,丁一晨门边的一组足迹证实与其下属王杰的足迹吻合,王杰被认定为本案的重要知情人和参与人,然而警方在全力寻找此人下落的时候,却传来他溺水身亡的消息。

法医在对其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后认定,王杰死于意外。

本已柳暗花明的案情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警方只得再次从现场入手,寻找可能忽略的线索。

同时,王杰的手腕上有一圈握痕,怀疑是有人想救他留下的,在他落水时,应有人发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没有报案。警方已经发布了悬赏信息,征求相关线索。

郑岩在Z小组法医秦玲和犯罪心理研究员杜丽的配合下完成了现场重建,认为丁一晨所中十三刀刺切创均为在门前形成。凶手行凶途中,可能划伤自己,建议从门边的血迹中寻找相应的证据,法医秦玲和雷米此前就有相应怀疑,目前正全力以赴对现场采集到的血液样本进行化验。

在侦办此案的过程中,S市警方根据热心群众的举报,一举打掉了一个特大走私集团。而举报的材料正是丁一晨遇害现场遗失的一些文件。

对于举报材料的来源,警方内部发生了分歧,Z小组认为,这些材料应该是参与了本案的一个神秘人寄出的。

早些时候,郑岩就认为,本案至少有三人参与,其中一人与本案的被害人及嫌疑人并无直接关系,他参与本案只是为了满足一种变态的心理。但这个观点始终没能得到S市警方的认可。甚至有人认为,王杰就是那个幕后策划者,那些举报材料也是他寄出的。

在法医做出材料寄出前王杰就已经死亡的结论后,部分警察觉得,或许只是有人捡到了这些材料。

“按你们的说法,如果真有第三个人的出现,又寄出了那些材料,那这个人就不是凶手,而是大侠了。”S市警方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观点。

他策划杀害的是一个涉黑团体的组织者,涉嫌参与**了一名未成年少女,又参与走私的人,无论怎么看,这个神秘人的做法都像在为民除害。

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有些事情即便是警察也无能为力,这个人的做法帮警方解决了不少麻烦。

现在,在追查这个案子上,很多人已经开始出工不出力。

“上次现场还原之后,需要分析的样本数量大大减少,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做完了。”S市公安局刑事技术实验室,秦玲在仪器前忙碌着,尽管目前的鉴定结果对本案的侦破没有任何帮助,但她的状态显然轻松了许多。

郑岩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眉头却始终紧皱着。

“你说那个人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良久,郑岩才问道。

“干嘛问这个?”秦玲从显微镜下抬起头,讶然地看着郑岩,“在我看来,这世界上的好人与坏人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唯有一条,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触犯了法律,就必须接受法律的裁决。”

“就像这个案子。”秦玲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儿,说,“很多人可能觉得,他策划杀害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应该算是替天行道了。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把法律当成儿戏,那是不是就会人人自危,社会不就陷入恐慌了吗?”

“再换个角度想想,刘建国虽然有杀害丁一晨的动机和想法,但是以他个人的能力,实施起来显然不太现实,我们抓住他,最后只能以杀人未遂,甚至是杀人预备来定罪。但是这个人的参与让本案的性质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刘建国可能会被裁定为故意杀人罪。”秦玲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人杀了一个坏人,同时也把一个好人推上了断头台。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郑岩瞠目结舌地看着秦玲,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们玲子除了专业的东西以外,对这种事情也看得这么清楚。”

“这很简单啊。”秦玲莞尔一笑,“只要记住我们要维护的是什么就好了。这就叫不忘初心。”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护士刘燕最近几天有点心神不宁,那个沧桑大叔的身影总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坐在护士站里,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想什么呢?”一个交好的护士伸手在她的眼前摆了摆,唤醒了沉浸在美丽幻想中的刘燕,“哟,这是你男朋友?”护士绕到刘燕的身后,看着手机说道。

“哪有,别胡说。”刘燕匆忙收好了手机,脸上却腾起一片红霞。

“不是男朋友还用他照片做屏保。”朋友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们的小燕子有心仪的对象了。”

“那有什么用。”刘燕叹了口气,“人家又看不上我。”

“大踏步向前,勇敢去追啊!加油吧,小燕子。”朋友夸张地喊道,刘燕的脸更红了。

“刘燕,把4号床收拾一下,等会儿收一个新病人进来。”护士长喊道。

“知道了。”刘燕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护士长,4号床不是有病人吗?”

“出院了啊。”护士长说,“出院好几天了,你想什么呢?休几天假休傻了?今天早上没去查房啊。”

刘燕吐了吐舌头,连忙走进了病房。果然,原本躺在那里的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那个病人远未达到出院的标准,但高昂的医疗费用让这个家庭不堪重负。听说,这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家,不久前,老人唯一的女儿也被人害死了。

那个警察好像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吧。刘燕心中一动,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护士,这个给谁?”刘燕发呆的档,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儿站在门边,挠着头。

“什么?”刘燕问。

“发票,前几天你们这的栏杆坏了,我们给重新装了一个。”男孩儿说。

“栏杆坏了?我怎么不知道?”刘燕嘟囔道,“送到十三楼行政那边。”

说完,刘燕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那是哪天的事?”

“我看看。”男孩儿看了眼发票,“20号。”

20号,不就是那个警察问的日子吗?刘燕的心狂跳了起来,“就是这间屋子的吗?”

“是啊。”男孩儿不解地点了点头。

“给我吧。”刘燕说。

“您好,郑警官吗?我是刘燕啊。”十分钟后,刘燕躲在角落里,拨通了郑岩的电话。

“刘燕?”

“就是医院的那个护士啊。”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郑岩的声音有些微的冷淡,但沉浸在激动中的刘燕并没有注意这些。

“是这样的,刚刚有人送来了一张发票,说是20号那天维修了病房窗户的栅栏。”刘燕说,“你不是说想起什么给你打电话吗?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郑岩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你在医院?”

“嗯。”

“等我。十分钟。”郑岩干脆利落地说道。

刘燕挂断了电话,嘴角**漾起了幸福的笑容,他要来找我,也许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吧。她甚至哼起了小曲,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整理着衣服。

“哎,哎!郑警官,这边。”十分钟后,郑岩准时出现在了门前,刘燕连忙喊道。

“刘护士。”郑岩快步跑了过来,“你说的发票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20号那天对病房的栅栏进行了维修,就是那个人的那间病房。”看着郑岩严肃的表情,刘燕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道这件事?”郑岩略带责备地问。

“那天我休息。”刘燕的头压得更低了。

郑岩快步走进病房,站在病房的窗前,目光在病房外的花坛上停留了片刻,掏出了电话,“小雪,对,来医院一趟,越快越好。带上勘察箱。”

“对了,病人呢?”看了看窗户边空****的病床,郑岩问。

“说是出院了,走了好几天了,不过,我前几天休假。”刘燕不好意思地说道,“郑警官,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没有。”郑岩摇了摇头,眉头紧皱。

看着他紧锁在一起的额头,刘燕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疼,他要背负着怎样的重担,才让眉头没有半刻的舒展?要是自己能帮他分担一点,他会不会好受一些?

“有事?”郑岩突然问。

刘燕一惊,恍然惊觉,自己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伸向了郑岩的额头。此时的郑岩身子微微后仰,目光中带着戒备。

“没,没事。”刘燕匆忙收回手,垂下了头,紧咬着嘴唇,忽然说道,“是有点事。”

“哦?什么事?”

郑岩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让刘燕有些不解,她抬起头匆匆一瞥,就见郑岩正含笑看着自己,让人没来由地放松了下来。

“那个,郑警官。”刘燕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我们,能做朋友吗?”

“什么?”郑岩看着这个单纯的护士,笑意更浓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刘燕眼中腾起的火苗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不死心地问,“我指的是,能不能再近一点。”

“还是不要了。”郑岩微微一笑,“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说着,迎向了远处提着勘察箱走来的慕雪。

“怎么了,郑岩?”慕雪问。

“这里。”郑岩指了指那扇窗户,“我怀疑,19号晚上,刘建国锯开了栅栏,从这里溜出了医院,做完案后又原路返回。因为夜深人静,没人注意到,而这里也没有摄像头,所以并没有记录下这一切。20号早晨,护士交接班之后,发现栅栏损坏,就报修了,当天就完成了维护,等我们来的时候,想到的只有监控录像,忽略了这里。”

“你想让我做什么?”慕雪问。

“看看能找到足迹吗?”郑岩说。

“难说,前几天刚下过雨。”慕雪说着,打开了勘察箱,蹲在窗户前仔细观察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有几枚蹬踏的足迹,还有另外一些凌乱的足迹。”

“具备匹配价值吗?”

“运气不错。”慕雪说,“不过看起来至少有四五个人。”

“有几枚是维护人员留下的吧,我这就去提取他们的足迹。”郑岩说。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丁一晨遇害一案在王杰意外身亡后,再次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慕雪在对足迹进行匹配后,排除了几名维护工人的足迹,确认了其中一组蹬踏状的足迹属于刘建国。另外还有一组足迹的主人不明。

慕雪推算,这个不明身份的人身高大约在170公分左右,体重大约50公斤。

“抓人吧。”郑岩拿着慕雪的鉴定报告,找到了秦双,径直说道。

秦双却脸色怪异地看着郑岩,说,“他来自首了。”

“谁?”郑岩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刘建国。”秦双说,“你也来吧,我们正准备对他进行审讯。”

和想象中的不同,在痛失了爱女,老伴又卧病在床后,刘建国并没有被雪上加霜的生活击垮,反而面带笑容,一脸的轻松,就像刚刚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

“我叫刘建国,60岁,丁一晨是我杀的。”还没等警方提问,刘建国就交代了全部的犯罪行为。

“我相信,丁一晨肯定也害了我女儿,所以我要杀了他。”提起女儿的事,刘建国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脸上始终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那天晚上,我带着刀,敲开了丁一晨的门,然后在门边杀了他。”

“等等。”郑岩打断了他的叙述,“你说是你敲开的门,但是根据我们的前期调查,丁一晨认识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怎么还会给你开门?”

“我不知道。”刘建国摇了摇头,“我用刀子使劲捅他,捅了多少刀我也不记得了。反正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死了。”

“他死在什么地方?”郑岩问。

“就在门口啊。”刘建国说,“杀完了人,我就跑了。”

“不对。”郑岩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仔细想想,那天丁一晨穿什么样的衣服?”

“衣服?”刘建国想了想,“不记得,当时就想着杀人,没注意看。”

“丁一晨真的死在门边?”郑岩又问。

“可能也不是吧。”刘建国笑了一下,“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自己杀了他。”

“你从现场拿走了什么东西吗?”郑岩问。

“拿了?”

“你拿没拿你自己不清楚?”刘建国的回答让参与审讯的警察哭笑不得。

“拿了!”刘建国想了想,点了点头,“对,拿了,一大摞钱。”

“那些钱呢?”

“给老伴治病花了。”

“你有没有拿走过什么文件?”

“要那玩意有啥用?”刘建国不屑地笑了一下。

“你杀了丁一晨之后又做了什么?”

“不记得。”刘建国摇了摇头,“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我真的成功了。”

郑岩看了一眼秦双,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审下去了。尽管刘建国承认自己杀了人,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所供述的犯罪事实与本案的现场存在着太多的差异。

换句话说,法庭不会认可他的口供,如果没有其它证据,刘建国并不会被认定为杀害丁一晨的凶手。

临时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郑岩提出了自己的疑点,坚持认为,本案还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郑警官,你不会因为事实和自己的推测不符,就不认可吧?”S市的一名刑警说道,“根据我们的预审,刘建国称,他杀完人后,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后做了什么。”

郑岩没有说话,目光投向了会议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会议室里莫名地沉寂了几分钟,就在大家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秦玲、杜丽和慕雪走了进来。

杜丽走到郑岩的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郑岩微微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秦玲。

“对上了。”秦玲说,“从现场的血迹中发现了刘建国的血液。”

郑岩又将目光看向了慕雪。

“那枚足迹的主人暂时没有发现。”慕雪说。

郑岩微微闭起了眼睛,就在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一名干警急匆匆地走到秦双的身边,低声说道,“刘建国在监室里闹事,要求我们马上枪毙他。”

“开什么玩笑?”秦双皱了皱眉。

“他说,我们怎么说他都承认。”干警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我们怎么说的问题。”秦双忍着怒火,“盯紧他,别出什么事。”

会议室里却陷入了嗡嗡的议论中,几名警察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别打什么歪主意!”秦双低喝了一声,那几名警察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刘建国按照我们想的交代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很有可能是为了隐瞒什么重要的东西。”

“诸位。”郑岩轻咳了一声,“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三天前,刘建国的爱人去世了,今天上午已经火化。”

与会的警察不解地看着郑岩,却见郑岩微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你想要什么?

郑岩努力将自己想象成是刘建国,在女儿去世之后,唯一的亲人卧病在床,那时候你想要什么?你一心只想杀了丁一晨,为女儿报仇,可是凭借那具老迈的身躯,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有人帮你完成了心愿,你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就成了你的爱人,如今,她也离你而去,所以,你想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和家人团聚吗?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自杀?

不,你不会自杀,因为,你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是你杀了丁一晨,是你亲手为女儿报了仇,你要得到官方的裁决,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和家人团聚,才能对女儿有个交代。

“我同意秦队长的说法,刘建国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郑岩猛地睁开眼睛,“我们必须对他详细审问。必要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杜丽,“可以进行测谎。”

“测什么谎,我告诉你他隐瞒了什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孙伟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孩子闯了进来。

那孩子看上去十三四岁,胸前还挂着红领巾,浑身瑟瑟发抖,目光中带着惊恐。

“怎么回事?这孩子是谁?”秦双面色阴沉地问道。

“一个重要证人。”孙伟随手抓起一个茶杯,灌了一大口水,把那个孩子按在了椅子里,“把刚才跟叔叔说的那些再跟这些叔叔阿姨说一遍。”

“我……”孩子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他妈的哭什么?”孙伟暴躁地喊道。

“孙伟,到底怎么回事?”秦双低喝了一声。

“我不是去查那个寄快递的人了嘛。”孙伟说,“结果从监控里就看到是这小子寄的快递,我就找到学校了。这小子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让他寄的,给了他50块钱。经过他老师同意,我就带回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怂,到这就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郑岩连忙问道。

“没印象。”孙伟说,“那人戴着口罩,听声音,挺年轻的。”

“我儿子在哪?”会议室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他还是个孩子。”

女人撞开了会议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椅子里瑟瑟发抖孩子,一把搂了过去,“你们想干嘛?警察了不起啊?凭什么抓我儿子?”

“孙伟!”秦双吼了一声,“你不是说老师同意的吗?”

“我……”

“你他妈的就会惹麻烦!”秦双骂了一句,低声下气地劝着那对母子离开了会议室。

这一段插曲尽管让秦双怒发冲冠,但却也让S市警方间接相信了案发现场的确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可能。然而关于这个人的线索,现在却只能寄希望于刘建国的供述。S市警方开始了对刘建国不间断的审讯。

但孙伟却被排除在了审讯之外。

“管好你的手,别再搞那些幺蛾子!”秦双几乎是指着孙伟的鼻子教训道。

S市西郊,南天门墓园。

秋叶已泛黄,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墓园里显得无比的萧瑟。

墓园中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一个身材瘦削,20多岁的男孩儿踩着落叶,慢慢地走着,背上背着一只双肩包,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走到了墓园的最里面,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那座墓碑比旁边的墓碑小了一号,已经有些破损,墓碑上泛黄的照片显示,这座墓的主人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男孩儿摘下双肩包,在墓碑前蹲了下来,伸手抚摸着那张照片,眼里满是怜爱。半晌,他打开双肩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块抹布和一瓶矿泉水,拧开,浇在抹布上,细心地擦拭着墓碑,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缝隙。

光是擦拭一个墓碑,就耗费了他大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意地看着重新光洁如新的墓碑。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些点心,放在了墓碑前,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一盒香烟。

“我知道你不会这个。”男孩儿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了一下,“这些最后都便宜那个守墓的老头了,不过,人嘛,总是这样,不给你带点东西来,我总觉得不太舒服。”

“你要是还活着,这些东西早就会了吧。”男孩儿叹了口气,“你不会怪我没去陪你吧?没办法,我们两个要是都走了,谁来完成你的愿望呢?”

“不说这些。”男孩儿仰头喝了一口酒,“你也该长大了,这些东西怎么都得会,别吃独食,我不在,没人保护你了。”他看了一眼小的可怜的坟茔,皱了皱眉,“地方这么小?你一定很不舒服吧?等将来,我一定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沙沙”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声,男孩儿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酒瓶,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老人惊恐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认识这个老人,是这个墓园的守墓人,一个哑巴,也是他口中那个真正享受了这些祭品的人。

“是你啊。”男孩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酒瓶。

老人也拍着胸脯,慢慢走远了。

男孩儿看着墓碑,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我最近遇上点小麻烦,那个女人,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她救了我,可她也在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