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侧写师(全3册)

第六章 失去

字体:16+-

2015年9月26日,星期六,距离国庆只剩下几天,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开始筹划着要怎样度过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假日。

也有一些人,则注定要在这个假日里分离,他们只能抓紧假期前最后几天互诉衷肠。

新城河是本市的护城河,沿河坐落着几所大学,河边风景优美的公园就成了年轻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一对年轻男女沿着河慢慢地走着。女孩儿穿着短裙,两条长腿大半都露在外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男孩儿却浑不在意,脸上带着些紧张,也带着些急迫,在女孩儿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女孩儿的脸变得通红,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男孩儿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没有看到女孩儿叹了口气,脸别向了一边。

“快走吧。”男孩儿说,女孩儿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恐惧。

“那,那是什么?”女孩儿圆睁着双眼,指着河水颤抖着说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男孩儿放眼望去,一个长形的物体在水中浮浮沉沉。

“我操,那不是个人吗?”男孩儿瞪着眼睛,惊恐地说道。

早上七点,刘建国在家里煮好粥,放进保温盒,一路步行走到医院。尽管他的背脊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挺直,但他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七点十分,刘建国走进了医院,熟络地和护士们打着招呼。

“大爷,今天又给大妈带什么好吃的了啊?”看得出来,他和这些护士的关系不错。

“皮蛋瘦肉粥,你大妈就好这一口。”刘建国呵呵一笑,拎着保温盒进了病房。

“老婆子,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来咯。”他向病**的老伴大声道,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摇动床边的把手,让老伴成半靠半躺的姿势,又扳起了病床自带的饭桌,这才拿过保温盒,在床边坐下。

他打开保温盒,一股浓香瞬间飘**了出来,弥漫在病房里。病**,老妪原本无神的目光中多了些神采,喉头滚动了一下。

“呵呵,别急别急,这就给你吃。”看到这一幕,刘建国宠溺地笑了一下,把一块围巾围在了老妪的脖子上,这才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觉得不那么烫了,才递到老妪的嘴边,小心地顺着她张开的唇缝,慢慢送进她的嘴里。

老妪的嘴无法张得太开,一勺粥倒有大半都淌到了外面。

刘建国连忙拿起一块手帕,小心地擦拭着老妪的嘴角,“看看你,吃个饭还像个孩子一样,你啊,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初还说,将来要是有一天我躺在**不能动了,你会伺候我呢,现在可好,变成我伺候你了。”

刘建国一边耐心地喂老妪吃饭,一边絮叨着,尽管尽是抱怨,可这抱怨里却充斥着幸福,就连老妪的眼角也带着笑意。

这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放下汤匙的时候,刘建国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好了餐具,又把病床摇平,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一顿饭,并不轻松。

刘建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腰,说道,“老婆子,我去干活了,等中午我再过来。”

他俯下身,在老妪的额头亲了一下,自己的脸却涨得通红。

八点三十分,刘建国拎着一个玻璃丝袋子走出了医院,沿着马路慢慢行走着,每走到一个垃圾箱前,他就探头进去,伸手在垃圾箱里翻找着,偶尔翻捡出一个瓶子,他的脸上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从医院出来向左,走到第一个路口,再向左,大约两千米,是一个大型的休闲广场,那里的人很多,刘建国甚至不用刻意去翻捡垃圾箱,就会有人把手里的瓶子丢给他。这是他一天收获最多的地方。

有时候,他会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一会儿,看着年轻人们玩耍,看着一对对白头偕老的人相互搀扶着散步,看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甜蜜。他的目光里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羡慕,一些遗憾,一缕痛楚。

当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刘建国站起身,离开了广场,再次向左,在第二个路口左转之后,医院的大门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下午的行程和上午差不多,他的行动轨迹就是以医院为圆心的一个圆。

郑岩坐在孙伟借给他的那辆车里,身体尽可能蜷缩,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他用力晃了晃头,困倦一浪又一浪地袭来,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为了跟踪刘建国,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他从副驾驶位上拿过已经硬了的汉堡,咬了一口,干涩噎得他一阵恶心,他匆忙抓起矿泉水瓶子,拧开,举到嘴边,预想中的甘甜并没有传来,他用力晃了晃,才有几滴可怜的水滴进了他的嘴里,于此刻的他却是杯水车薪。

抓着水瓶的手慢慢用力,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后,矿泉水瓶被他捏成了一团,他猛地向前一挥,矿泉水瓶子砸在了前风挡玻璃上,发出了啪的一声,掉落在车厢里,委屈地滚动着。

三天三夜,他跟了他三天三夜,这个老人,却如一架精密的仪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和案子有关的事,他一件都没做,一点破绽都没有露。

郑岩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有足够的耐心,可公众和上层却没有这样的耐心,那个人也不会有。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叹了口气。

郑岩把车开到刘建国家的楼下,上了楼,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从兜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扯下一段,粘到了门上沿的门缝上,这才匆匆下楼。

一回到车里,郑岩就感到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超负荷运行了。

就一会儿。郑岩想,这个想法一冒头,就再也无法熄灭了,他伸手去副驾驶位的储物箱里取烟,手还没等碰到扳手,眼前便一黑,沉沉地睡了过去。

2015年9月27日,距离丁一晨遇害一案已经过去一周,警方的调查依旧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舆论的热度也在逐渐减退,毕竟,相比于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死亡,人们更关心身边的事。

又要交取暖费了,今年的取暖费是否会下调?自来水价上涨进行了第一次听证会,参与听证的人全员通过支持自来水涨价。菜价上涨,工资还是老样子……

诸如此类涉及民生的问题更容易引起百姓的关注。

就连警方内部的氛围都在渐渐发生着变化,毫无进展的调查让大部分参与本案的刑警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毕竟,被害人的身份背景不同寻常,如果不是身上的使命使然,他们甚至想将本案束之高阁。

真正还在追查本案的人,只有Z小组的几个人和S市局刑警队的正副队长秦双、孙伟。但每个人的目的却又截然不同。

郑岩担心的是如果并不像杜丽说的那样,照片出现在现场只是一个巧合,而是另有目的呢?那么本案的策划者就极有可能并不满足于一次作案,很快就会有第二宗案件找上门。

孙伟想的却是一定要抓到真凶,证明郑岩是错的,S市警方的办案能力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这关系到集体的荣誉和他个人的能力。

至于秦双,郑岩就有些看不懂了。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是本案的实际负责人,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秦双和慕雪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很多个夜晚,秦双都是快到深夜的时候才从慕雪的房间离开,或许,有时候他也未曾离开。

就像昨天晚上,明明困的不行,可郑岩竟有些失眠,他到走廊吸烟的时候,恰好碰到秦双出来,慕雪不可能没有看到他,却像故意一样吻了秦双。

郑岩笑了一下,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可他就是有些不舒服,慕雪,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的品质,可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随便了?

“还是不行。”秦玲沮丧的声音打断了郑岩的思考,他抬起头就看到脸色蜡黄的秦玲正将一沓文件扔进碎纸机。

此时的她头发凌乱,衣服上布满了褶皱,黑眼圈浓重得犹如画了黑色的眼影。在她的身后,雷米正和衣躺在并排的几张椅子上,鼾声如雷。

决定要从现场的血迹中寻找证据开始,秦玲和雷米就日夜不休地忙碌在实验室里。实在太累了就在椅子上小憩片刻。

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因为郑岩的一句话。

他莫名地萌生了一种罪恶感。

“休息一下吧。”郑岩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不行,要来不及了。”秦玲无比坚定地说道,“从现场搜集来的血液样本一共分成了三千五百份,要完成这些样本的分析鉴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不。”秦玲猛地抬起头,目光严肃地看着郑岩,“你肯定也想到了,这个案子并不是单纯的报复杀人,背后的黑手极有可能再次作案。我们必须找到证据,让刘建国开口,羁押那个人。”

郑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杜丽却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份肯德基的套餐,当她看到桌子上的肯德基包装袋时,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来晚了啊。”

“来得正好。”郑岩笑了一下,“玲子着魔了,不做完鉴定不肯休息,可是,这些东西,我估计没有个把月,做不完。就怕还没找到证据,玲子先累死了。”

“那怎么行?”杜丽皱了皱眉,“玲子,你现在必须去休息,这是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杜丽拉着秦玲就向实验室外走,刚刚推开门,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倒,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接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不起!”他向已经走出实验室的秦玲和杜丽大大咧咧地喊道。

“是你?”郑岩愣了一下,闯进实验室的竟是孙伟。他一脸的疲惫,同样也是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

“嗯。”孙伟应了一声,从衣袋里摸出烟,看了一眼实验室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想了想,把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不甘心地又放了回去。

“外面怎么了?”郑岩问。

“去抓人。”孙伟说,“局里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是丁一晨丢失的那些文件,里面是整个走私集团的重要证据。”

郑岩皱了皱眉,“查到是从什么地方寄来的了吗?”

“谁在乎?”孙伟嗤笑了一下。

“当然要在乎,很有可能,就是真凶寄出来的。”郑岩滕地站起了身。

“罪大恶极的人死了,热心群众举报打掉了一个走私团伙。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孙伟笑了一下,“基层,不是所有事都要查清真相,有时候稀里糊涂更容易生存。”

郑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你怎么不去?”

“没意思,板上钉钉的事。”孙伟说,目光突然死死地盯着郑岩,“你说现场可能有三个人作案,是猜的还是什么?”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郑岩愣了一下,“我说是直觉,你信么?”

“信!”让郑岩意外的是,孙伟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当警察多久了?”

“十五年。”虽然不解孙伟的意思,郑岩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你肯定知道,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在察觉犯罪这事上,有一种特殊的直觉。”孙伟说。

“干嘛说这个?”郑岩的不解更浓厚了,“这可不太像你。”

“不像我?”孙伟笑了一下,“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脾气暴躁,一意孤行,像个犟驴?”

“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岩连忙有些尴尬地说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孙伟摆手打断了,他眉头紧锁,说道:“分局昨天在护城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已经确认就是王杰。”

“死了?”郑岩双眼大睁,他设想过王杰会潜伏,潜逃,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想过王杰会遇害,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抛弃了。

背后那双黑手的主人不是一个乱杀无辜的人,相反,他有极强的正义感,愿意帮助无法复仇的人伸张他认可的正义。尤其在刚才,当听到那些丢失的文件被寄给了警方,他更肯定了这种推测。

但是,王杰竟然死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他所推测的那样,有一定的底线,之所以没有杀害刘建国,或许是因为留着他,有更重要的作用。

“尸检结果刚出来了。”孙伟说,“血液内发现大量酒精,落水时应该是醉酒状态,身上没有约束和胁迫的迹象,应该是失足落水。手腕上有一圈握痕,应该是有人想救他上来,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报案。死亡时间,在五天以上。”

“五天?”郑岩皱眉,“那不就是说……”

“是,他可能刚做完了这个案子就死了。”孙伟耸了耸肩,“也可能压根没命参与这个案子,总之,他死的太是时候了。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也没发现。”一时间,郑岩有些兴味索然。

他无比坚信,王杰是本案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是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

对于刘建国的监视也没有任何发现。

他每天有固定的行走路线,翻捡固定的垃圾桶,捡拾固定的垃圾废品,到固定的废品回收站换钱。每天晚上,就在医院陪护那个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老伴。

只有一天例外,那天晚上,他买了很多黄纸,在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烧了。

郑岩远远地看着他,听不到他说的话,但从他烧的那些东西,他也能判断出,那些是烧给他的女儿的,枪,飞机,坦克,还有保镖。

他一定是告诉他的女儿,当父亲的无能,保护不了你,但是一定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有一个大侠,他帮你报了仇。

“你还坚持觉得刘建国参与了这个案子?”孙伟问。

郑岩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你比我可要固执多了。”孙伟无奈地笑了笑,站起了身,用力拍了拍郑岩的肩膀,“一起加油吧,我去查王杰那条线,还有,我会去查那个快递是谁寄出来的。”

“谢谢!”郑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S市。郑岩打开了雨刷器,又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继续在宽阔的大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和孙伟的那场对话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任何兴奋,反而烦躁不堪。

为什么会这样?来自S市警方最大的反对者都已经投诚了,可他就是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王杰的意外死亡看似让原本扑朔迷离的案情柳暗花明,肯定了他的推测,但是,孙伟真的能在王杰死亡这条线上查出什么线索吗?

看那个神秘人在丁一晨死亡现场的表现,郑岩对这一点不抱任何希望。

他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车笛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滴”声。他今天想再跟踪一天刘建国,可是他不在医院。郑岩堵到他家的楼下,甚至上了楼,他前一天做的记号还在,刘建国没有回来。

他去哪了?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吗?他这是准备逃跑了吗?要不要发布通缉令,可他拿什么去说服S市的那帮官老爷们?

车驶过了一个环岛,透过朦胧的细雨,不远处的那个小区呈现在了郑岩的眼前,他心中一动,丁一晨遇害的现场似乎就在那个小区里。

他突然明白了这股焦躁从何而来。

那个人,并不怕警方查明真相,因为不会有任何一条证据指向他参与了本案。即便郑岩能够证明刘建国就是杀害丁一晨的凶手之一,也没办法证明那个人参与了本案。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凶杀案啊。

郑岩猛地踩下了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才停稳,驾驶室里的郑岩却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背后的那个人为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精心设计了这场凶杀案,诱导警方办案,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看着警方无能为力的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具备了连环杀手的某些特质,他会将这种事视为自己的理想。

郑岩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每每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就被他自我否定了,从骨子里,他不想看到又一个连环杀手的诞生。

但逃避,并不能阻挡历史的发生。

这种人,往往会在作案后重回现场,回味作案的过程,满足变态的心理。

郑岩重新发动车子,调转了车头,向案发现场驶去。

几天前的那场凶杀案依然还是这个小区居民津津乐道的话题,但人们更关注的却并不是凶手是谁,而是在他们的身边竟然隐藏着一个黑社会老大。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他的家人在什么地方?他做了什么,才招来了这场杀身之祸?

郑岩出示了证件,将车开进小区的时候,保安一脸的兴奋,似乎想打听一下案情,却硬生生忍住了。

郑岩没有理会这个保安,在楼下停好车,冒雨冲进了楼里,急匆匆爬上了三楼,刚转过楼梯转角,他愣了一下,迅速退了回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在一号房间门前,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他身高大概有170公分,身形偏瘦,郑岩看不到他的正脸,但他手上的那把刀让郑岩感到了极度的危险。

他是谁?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郑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就将他和杀害丁一晨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了一起。

他真的重新回到了现场。

郑岩感到手心里淌出了汗水,他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思考着要怎么办。呼叫支援显然已经来不及,自己贸然冲上去,又未必是他的对手。

孙伟说的对,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可是这么久以来,他其实一直在几个女人的保护下生活着。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他用力晃了晃头,掏出了手机,调成摄像模式,放回前胸的衣兜,把摄像头露在外面。

他用力做着深呼吸,他也许能抓住他,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他也可能会死,但是手机会记录下这一切,用自己的一条命结束一个连环杀手的罪恶,值了,当上警察的那天起,他就有这样的觉悟。

咚咚咚

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郑岩悄悄探出了头,惊愕地发现,那个人竟然在敲门。随后更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咔嗒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前站着的人探出一只手,扳住了门边,猛地用力,大门洞开,里面开门的人被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郑岩却猛地瞪大了眼睛,门内的那个人身形玲珑,面容姣好,分明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他认识的人。

慕雪。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郑岩无心思考这个问题。

“住手。”郑岩大喊了一声,冲了出去。

门前那个人显然没有想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人,但他的反应却无比迅捷,转身的刹那手中的匕首已经甩了出来。

“不要。”门内的慕雪惊呼了一声。

郑岩侧头想要躲过那把匕首,脚下一滑,身子一下子侧扑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就连手机也摔了出去,他眼睁睁看着手机壳摔开,心下凄然,这个证据是无法留下了。忽然,一阵熟悉的金属撞击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有枪!

郑岩一惊,电光火石之间,他侧身翻滚,却感到一具柔软的躯体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还有个人?

郑岩心中大惊,用力想掀开身上的那个人,可那人的力量出奇的大,死死地抱住了郑岩,竟让他动弹不得,接着,又一个让郑岩绝望的声音传来。

他从未想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会让他感到如此的恐惧。

三个人两把枪,自己和慕雪毫无胜算。

他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几秒种后,枪声并没有响起,一个略带惊诧的声音传来,“是你们?”

十分钟后,郑岩坐在被害人丁一晨家中的沙发上,左边坐着杜丽,右边坐着秦玲,在他们的对面,是秦双和慕雪。

两把77式警用手枪就放在茶几上,几分钟前,其中的一把险些要了郑岩的命。

“轻点,疼!”郑岩呲了呲牙,却招来了杜丽的白眼。在郑岩摔倒在地,秦双子弹上膛的瞬间,赶到的秦玲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将郑岩压在了身下。瞬间的冲击力让秦玲的身上也带了伤,可秦玲却根本没有处理自己伤口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给郑岩上着药。

这一幕让杜丽和秦双颇为不解,目光中带着询问地看着慕雪,可慕雪却将头转向了一边。

“你们怎么在一起?”片刻后,杜丽问道。

“我和慕警官来还原现场。”秦双说,“至于他。”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郑岩,“为什么会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挺有本事。”杜丽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双,“能把我们组里的人拉来给你干活。”

“你不是应该去抓那个走私集团的人了吗?”郑岩突然问道。

“那案子不在我们手里。”秦双说,“也不是我拉着你们的人来干活。”

“是我拉着秦队长来的。”慕雪突然说道,“我想,从现场形态上也许能找到突破口。秦队长一直负责这个案子,更熟悉现场一些。”

杜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倒是郑岩有些不耐烦,“那你们发现什么了?”

“关于凶手暂时没发现什么,倒是差点崩错了人。”秦双笑了一下,看着面色不善的Z小组几个人,拍了拍手,站起了身,“既然你们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现场痕迹勘验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的专业。”

说着,他收起枪就向外走。慕雪也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郑岩皱着眉头。

“回去。”

“你给我坐下。”郑岩面色阴沉地说道,“待会儿现场勘验,你不在谁做?”

“没必要。”出乎郑岩的意料,慕雪并没有停下脚步,“现场还原这种事,也不是我的专业,你来了,我就回去继续分析我的物证去。”

说完,她跟在秦双的身后走了出去。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杜丽忍不住问。

“没什么。”郑岩摆了摆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被擦伤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现场还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