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案调查组2

第九章 诡计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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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绮丽住在价格不菲的单人病房,仍旧享受着窦家的金钱带来的好环境以及医疗,可她却很可能是杀死窦家一家三口的真凶。

聂长远打电话叫来了法医提取梁绮丽的DNA,并且嘱咐法医要放下手中的活,第一时间把梁绮丽的DNA跟未知身份的小男孩进行比对。

她的DNA之所以没有在一年前就留档,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梁绮丽不过是一个身份可以确定的受害者,警方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个险些丧命的被害者就是真凶。

送走了法医,三个人却都没有离开梁绮丽病房的意思。

游亦杨首先打破了沉默,走到梁绮丽病床前,俯身看着梁绮丽那张静如雕塑的脸。

“梁绮丽,哦,不,或者可以叫你赵翠芝,你是真的睡着了吗?或者说,你可以听到我们的话?你只是在装睡,想要逃避现实?”

梁绮丽的呼吸均匀,没有丝毫的反应。

游亦杨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对聂长远和蒙娜说:

“老聂,蒙娜丽莎,窦楚楚只是一个单纯留恋荣华富贵的、被利用的女孩,而邱建新也不过是整起案件中一个被安放在合适位置的棋子,他们俩不在场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案子的主谋,全盘布局者,亲自动手者就躺在这里,而我直觉她根本就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

“况且,就算她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是个植物人,但植物人也有被唤醒的几率。如果她能够被唤醒,相信我接下来的推理就是唯一能够唤醒她的语言。”

聂长远和蒙娜都找了个位置坐下,面色严肃,做好了准备听游亦杨的推理。

游亦杨清了清喉咙,“那么在等待DNA比对结果的空档里,就由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以80年代为起始,以一年前的窦家灭门案为结束的故事。

“其实说是故事,不如说是我串联所有已知线索,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力加工而成的连贯推理。如果有错误的地方,还希望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能够起来指证。”

上世纪80年代,具体年份还未知,有一对儿兄妹,具体姓名身份未知,暂且称他们为梁氏兄妹好了。

这对儿梁家兄妹中的哥哥当年正值七八岁年纪,妹妹可能是五六岁年纪,兄妹俩在外出玩耍时被人贩子拐骗,辗转被送到了人贩组织在郊外的中转站,也就是那个传说闹鬼的别墅。

当时,在那栋别墅里还有其他大概七八个孩子,都是人贩子从周边各处拐来的孩子,在这里汇集暂时落脚之后,又将会被卖往各处。

也是在那栋监狱一般的别墅里,孩子们被看管,无法逃跑,窗外的栅栏和看管他们的人贩把他们的自由和未来牢牢桎梏。

在别墅里,梁家哥哥认识了一个跟他年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男孩,暂且称呼他为“觉醒男孩”。

之所以这样称呼,那是因为这个男孩可能是这群孩子中最先觉醒想要抵抗、并且改变自身命运的男孩。

觉醒男孩和梁家哥哥可能是当时别墅里年纪最长的两个,所以他们之间的谈话算是孩子们之间谈话交流中最为理性的了。

两个男孩意识到他们落入了人贩手中,通过偷听人贩之间的交谈,他们猜想到了将来的命运,他们将要面临长途跋涉,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往对他们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远方。

等待他们的或者是偏远落后的农村,或者是被卖给乞丐团伙,被打断手脚变成残疾儿童上街乞讨。

觉醒男孩对梁家哥哥讲了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最糟糕情况,那就是被打断胳膊或者双腿,变成一个残缺不全的乞讨工具,永远受尽折磨,永无翻身之日。要想摆脱这样的命运,只有反抗。

觉醒男孩告诉梁家哥哥,他们可以像动画片里的英雄一样奋起反抗,团结起来,靠勇敢和智慧打败坏人。

觉醒男孩在别墅里偷偷找到了一根钉子,他把这唯一的武器以“好意”之名给了梁家哥哥,他告诉梁家哥哥,人贩子里有一个女人,是最好对付的。

而且看起来这个女人跟人贩的头目是一对儿夫妻,只要先用这根钉子攻击那个女人,人贩们就会乱做一团,首先去顾及女人的伤势,其余的孩子们就有了逃跑的时机。

梁家哥哥最喜欢的卡通形象就是孙悟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他受到了觉醒男孩的鼓动,马上同意跟觉醒男孩一起反抗。

于是,他勇敢地接过了那唯一的小小武器——钉子,在觉醒男孩的授意下,瞅准时机,突然冲向人贩团伙中唯一的女人。

然而,就在女人的错愕之中,在梁家哥哥即将要把钉子扎入女人的大腿时(因为以梁家哥哥的高度,他只能把钉子刺向一个站着的成年人的大腿),觉醒男孩突然窜了过来,挡在了女人和梁家哥哥的中间。

觉醒男孩一把抓住梁家哥哥抓着钉子的手,在梁家哥哥的错愕无措中,他双手用力,握着梁家哥哥的手腕,把那根钉子刺向自己的大腿。

只可惜,因为梁家哥哥后来反应过来,想要缩回手,两个孩子的撕扯之中,钉子刺入了觉醒男孩的两腿中间。

一声凄厉的嘶喊声后,觉醒男孩倒在了那女人的脚下,捂着汩汩流血的裆部,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女人忙蹲下身心疼地询问,甚至把觉醒男孩抱在怀里。

“阿姨,阿姨……”觉醒男孩尽管疼得撕心裂肺,但他仍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叫着那个女人贩。

女人当然看得出,是这个小男孩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甚至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女人特有的怜悯和心软一下子淹没了她,她抱着小男孩,很可能流下了泪水。

女人没有孩子,结婚很多年仍旧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在进入别墅看到这群孩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这个觉醒男孩几眼,可能觉得他挺有眼缘吧,面对那双水汪汪闪着孤独无助的大眼睛,女人还不自觉地冲他笑了笑。

女人想要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儿子,她可能在跟丈夫的对话中表达了这一点,正好被觉醒男孩听到。

女人极可能是想要在诱拐来的孩子中挑选一个儿子的,可是一直没有碰到特别喜欢和有缘的,也可能是诱拐来的孩子都太大了,她想要的是一个男婴,这样才能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不知道她的人贩身份。

可是这些对话和女人的心理活动却被聪明的觉醒男孩洞察到了。这是一个怎样早熟的男孩啊!

千万不要低估孩子的智商,以为孩子都是人畜无害的天使。事实上,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耳濡目染和潜移默化,以及儿童天生的模仿能力,有些孩子可能比成年人想象中要成熟奸诈得多!

觉醒男孩当然知道,他们只是孩子,根本抵抗不了几个成年人,如果冒险逃跑被抓回来,更有可能被一顿毒打,仍旧改变不了被卖掉的命运。而且最糟糕的是,搞不好会被卖给乞丐团伙,变成残疾的乞讨工具。

现在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抓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唯一的生机,他的救命稻草。因为那个女人似乎还挺喜欢他的,并且,她想要一个孩子。

于是,他策划了这个计划,利用了梁家哥哥的善良、单纯、还有因为智商有限却依旧宝贵的匹夫之勇。

他决定以牺牲梁家哥哥的方式,甚至是小小牺牲一下自己,受点伤的方式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毕竟,受点伤总比残疾要好太多。

女人怀抱着觉醒男孩,流着泪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女人的意思是,我可是人贩子啊,你是被我们拐来的小孩,怎么会救我?

觉醒男孩依偎在女人的怀里,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可怜巴巴地说:“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在天堂的妈妈。”

只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女人下定决心收养他作为儿子了。

因为他没有母亲,在成为她的儿子之后不会心心念念着回家找自己的妈妈,又因为自己像他已故的母亲,男孩会回报以女人儿子之爱,更因为这个男孩为了保护她这个酷似已故母亲的阿姨而受了伤,他在初见之下已经对她有所付出了。

女人以为,孩子都是单纯的,甚至单纯到了愚蠢的地步。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见到一个长相酷似母亲的阿姨的时候,是可以忘却这个阿姨人贩的身份,一心想着与之亲近的。

更何况,也许这孩子根本搞不清楚她是人贩,或者根本不知道人贩是什么。

就在女人抱着受伤的觉醒男孩,下定决定收养他作为亲生儿子的同时,那边,女人的丈夫,人贩团伙的头目已经抓到了那个“行凶”反抗的梁家哥哥。

这个孩子想要逃跑,想要伤害他的妻子,当然罪不可赦。

男人气愤至极,想要毒打梁家哥哥一顿泄愤,但是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除了可以最大限度的泄愤之外,还可以杀鸡儆猴,让这些孩子彻底断了逃跑的念想,老老实实,甚至被吓得一声不敢吭,给他们免去运输过程中更多的麻烦。

男人把梁家哥哥按倒在地上,抢过了他手里的那根钉子,又让手下去取来一把锤子。

他是别墅的主人,早就发现了地下二层的那些遗骸,猜到了当年威廉在别墅里犯下的罪恶。他要效仿当年的威廉,在梁家哥哥的脑袋上开一个洞,钉入一根钉子,这样一来,尸体就可以直接丢进威廉的藏尸地下室,跟那些遗骸混在一起。

等到多年后,皮肉腐去,只剩遗骸的时候,就算警方发现了梁家哥哥的尸体,也会因为他的太阳穴有一个洞,跟其他遗骸一样,而认定梁家哥哥是死于建国之前。这样一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于是,在人贩和那些被拐的孩子面前,由手下负责固定好男孩不让他乱动,男人用钉子的尖端刺破了男孩的太阳穴,就像是往木头里钉钉子一样,一手固定钉子,另一手高高举着锤子,不顾梁家哥哥那个可怜无助恐惧到极限的小人儿不断挣扎喊叫呼救,毫不迟疑地凿了下去。

孩子们发出尖利的叫声,哭成一团。

在孩子们的哭声中,男人大喝道:“谁再敢不听话,就是这样的下场!”

梁家妹妹当时一定是吓傻了,看到自己的哥哥被活活钉死,她并没有冲出去反抗,只有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不敢反抗,或者说干脆就是傻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哥哥惨死的画面却深深烙印在记忆中,哪怕往后漫长成长的岁月在这可怕的记忆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或快乐或哀伤的其他记忆,但这地狱图一般的景象却始终深埋脑海。

梁家妹妹后来并没有被卖到太远的地方,她被卖给了一户姓赵的人家,没错,她就是后来的赵翠芝。

而那个残忍杀死梁家哥哥的人贩头目就是当时别墅的主人——心狠手辣的窦启彦;他的妻子,那个被觉醒男孩代替挡了一钉子的女人自然就是孙美云;而觉醒男孩,没有丝毫悬念的,他当然就是后来的窦天赐。

天赐,这个名字是窦启彦或者孙美云为觉醒男孩取的,尽管这男孩因为受伤日后失去了生育能力,甚至根本不能人道,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个“天赐”的儿子,让窦家夫妇享受天伦。

反正就算儿子将来能够生育,生下的孩子还是跟窦启彦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窦天赐不想变成一个残疾的乞讨工具,他想要过更好的日子,成为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孙美云的儿子,他做到了。

但命运是如此地难以言说,他还是残疾了。也许残疾的并不只是一个男人最为重要的器官,更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灵魂。

时光匆匆,时间的轮盘转到了2007年。

命运的轮盘让当年的窦天赐与梁家妹妹赵翠芝在一列火车上偶遇。

这个时候的窦天赐和梁家妹妹赵翠芝都已经是将要步入中年的光景,窦天赐有了一个女儿窦楚楚,当时7岁。

而梁家妹妹已经变成了赵翠芝,嫁人之后也有了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只可惜,她的女儿在不久前因为意外故去。而她的丈夫也因为女儿的亡故与之离婚。

赵翠芝正处在人生最为悲惨的低谷,一下子失去女儿和丈夫,而收养她的娘家也不是她避风的港湾,能在灾难过后给她慰藉和安全感的庇护,所以她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也许当时就是赵翠芝为自己准备的最后行程,她打算在火车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她的自杀计划却被一个意外,一个误会给彻底打断了。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算是窦天赐的出现暂时救了赵翠芝一命,从某种角度而言,这算是天意。

当时赵翠芝被窦天赐和围观的一些憎恨人贩的人拳打脚踢,她拼命为自己辩驳,并且根本就没有认出窦天赐。

后来,窦天赐把她拉下了火车,拉去了派出所,仍旧口口声声指控她是人贩子,要拐走窦楚楚。

窦天赐看到了赵翠芝女儿的照片,又通过警方的调查,得知赵翠芝女儿已故,马上就得出了他的推论,窦天赐一口咬定,正是因为窦楚楚长相酷似赵翠芝已故的女儿,所以赵翠芝才临时起意要拐走窦楚楚据为己有。

就算赵翠芝背景清白,不是职业人贩,但也是个首次犯罪未遂的准人贩。

赵翠芝身在派出所,本就因为女儿的故去痛彻心扉甚至生无可恋的她,又遭遇到了窦天赐如此恶毒的揣测,她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应该是恨不得以死明志。

可是当时的赵翠枝却在悲痛之余偶然获得了一个意外收获,她认出了窦天赐!

就像前面说的,儿时的恐怖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是被掩藏了而已。一旦出现触动它的某个契机,那些记忆就会从深处跳出来。

那个触动赵翠枝记忆阀门的契机也许正是窦天赐口口声声说的“赵翠枝已故女儿跟窦楚楚的相似”,这句话一下子让赵翠枝想起了数十年前一个男孩对另一个女人说的“你很像我在天堂的妈妈”。

那个记忆中的男孩不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指控自己是人贩的男人吗?

当时的赵翠枝并不能够肯定,毕竟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长大到30多岁,相貌上的变化可能是天翻地覆的。

但记忆既然已经复苏,赵翠枝就不能放任不管,更加不能就此轻生,就此追随女儿而去,因为她还有一个亲人需要她为他主持公道。

赵翠枝很容易就可以查到窦天赐的背景,毕竟窦家在松江市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土豪。

她原本还不确定窦天赐是不是当初那个陷害她哥哥的觉醒男孩,但是在她看到了窦天赐父母的照片时,她认出了这对儿人贩夫妻。

在得知窦天赐是窦启彦夫妻的独子之后,她完全可以肯定,窦天赐就是当年那个阴险狡诈的男孩,用牺牲她哥哥的诡计讨好人贩的那个小恶魔!

小恶魔长成了大人,又变成了大恶魔,当年讨好人贩,认贼作父的窦天赐居然以人贩这个恶名去指控她赵翠枝,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翠枝决定了,她不能就此放过窦天赐,也不能放过害死哥哥的窦启彦和孙美云这对儿人贩夫妇。

可是,就算她报警,因为诉讼时效,因为证据等等原因,她可能无法十分顺利地让窦家这些人渣得到应有的、足够的惩罚,那么还不如由自己作为复仇者,甚至是跟这些恶魔同归于尽。

没错,反正赵翠枝也不想活了,失去了女儿的日子对她来说每一分钟都是泣血般的煎熬,她反正也决定自杀,反正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留恋了,那么何不让自己死得更有价值?

她就不信,自己能够舍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还不能杀了这些罪该万死的罪人?

赵翠枝很可能是想不起来更加久远的事情了,关于她和哥哥的亲生父母,关于他们的家等等,否则的话,她应该也不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复仇,而是应该去认祖归宗,找到亲生父母一家团聚。

当然,也有可能,这么些年间,她找了但却没找到,或者是找到了,可是父母却早已离世。

如果亲生父母是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一双儿女不堪打击,郁郁而终的话,那么赵翠枝对窦家的恨就更加浓烈,更加不共戴天了。

于是,赵翠枝像是个被命运送上门的仇家激活的复仇者,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首先,因为窦天赐认识她,她想要接近窦天赐就必须改头换面。所以她做了整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脱离了赵翠枝这个身份,变成了一个凭空出现的身份——梁绮丽。

她以梁绮丽的身份接近窦天赐,博得窦天赐的好感,最重要的,她是利用窦天赐对窦楚楚的父爱,对窦楚楚好得像亲妈一样,这样一来,想要得到窦天赐这个男人的心就并不太难。

更何况,窦天赐本身有缺陷,想要找个不嫌弃他的女人本就很难,所以应该不会拒绝梁绮丽,如果梁绮丽再自称自己也没有生育能力,想要把窦楚楚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的话,那么胜算就更大了。

最后,通过梁绮丽的努力,她成功了,成为了窦太太,窦楚楚的继母。

不知道梁绮丽知不知道,其实她能够成功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窦天赐很可能早就调查出了她就是那个曾经被他误会指控的赵翠枝。

窦天赐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是为了复仇而来,可是在看到梁绮丽对窦楚楚的疼爱之后,窦天赐打消了怀疑,他认为梁绮丽对自己虽然并非真心,但是对窦楚楚却是真心实意,因为窦楚楚太像赵翠枝已故的女儿了。

而窦天赐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外人议论纷纷的嘴,窦楚楚也需要一个母亲,更何况,梁绮丽不嫌弃他,愿意为了窦楚楚的快乐和名声替他保守秘密,所以,他接受了梁绮丽成为窦太太。

成为窦太太的梁绮丽计划着她的复仇盛宴,地点自然是在那栋别墅。

一来,那里是哥哥死去的地方,在那里复仇算是对哥哥有个交代,算是用仇家的死对哥哥祭奠;

二来,偏僻和封闭的环境更方便她杀人,不会有人来打扰;

三来,那里是度假别墅,窦家并不常住那里,梁绮丽也就有时间去做一些手脚。

接下来就是复仇的方式,梁绮丽早就想好了,要用钉子杀死仇家,就像哥哥当年惨死的状态一样。

但那样又似乎太便宜他们了,一根钉子远远不够,于是她想到了射钉枪,短时间内可以射出多个钉子,让仇人不但痛苦死去,而且死相惨不忍睹。

杀人并不难,因为她本就是身在别墅中,这些人不会对她这个家庭成员有任何防备,晚上去到他们的房间趁他们熟睡直接下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关键是自己如何善后的问题。

梁绮丽想过杀人后自首,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是怕被判处死刑,只是担心自己如果背负了残忍杀人犯的头衔,也许会给她的真正家族,还有她的养父母家族抹黑。

她还有近亲在世,亲生母亲家,亲生父亲家的各种亲戚,她的表姐表弟,堂兄堂妹之类的,养父母那边的就更不用说。

总之,在一段时间内,因为她的原因,会让不少跟她有牵连的人遭受舆论的困扰。

如果不自首,就得想办法脱罪,可如果窦家的罪人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个,那么无疑,她会被警方怀疑,还有可能查出她是真凶。

于是,梁绮丽需要一个替罪羊。而就是这个替罪羊的环节绊住了她,这一绊就是好多年。

她找不到合适的替罪羊,说什么别墅的恶灵杀人,骗小孩子还行,警察是绝对不会往这方面考虑的。

在计划复仇的同时,梁绮丽还是窦楚楚的养母,因为窦楚楚跟她故去女儿的相似,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女孩,把无处投递的母爱完全倾注到她身上。

她爱窦楚楚,所以就想要在复仇前帮助窦楚楚离开这个罪恶之家。她小心翼翼、潜移默化地告诉窦楚楚,她并非窦天赐的亲生女儿,而她愿意帮助窦楚楚寻找亲生父母。

梁绮丽很小心,她只是告诉窦楚楚她是被领养的,并不说是被窦天赐拐来的,并且积极地寻找窦楚楚的亲生父母。

功夫不负有心人,梁绮丽找到了,可窦楚楚的亲生父母却是一对儿非常贫苦的夫妻,窦楚楚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修鞋匠。

当梁绮丽把窦楚楚领到修鞋匠的家的时候,告诉窦楚楚这对儿看起来又老又憔悴的贫穷夫妻就是她的亲生父母的时候,窦楚楚却逃避现实,不肯承认。

为了让窦楚楚跟亲生父母团聚,梁绮丽选在这个时候告诉窦楚楚,窦楚楚是被人贩拐走的,硬生生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的,并不是亲生父母遗弃了她。

正是因为丢失了命一样宝贵的孩子,这对儿双亲多年来备受折磨,从未停止寻找,所以才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苍老,生活状况才会愈加窘迫。

那对儿夫妻面对窦楚楚,也拿出了很多证据,当年窦楚楚丢失时候的报警记录啦,登报找人的寻人启事,悬赏征询线索的启事等等。

但窦楚楚仍旧不认,年仅十多岁的她面对着局促狼藉的房子,面对着看起来脏污破烂的修鞋工具,她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拒绝放弃娇贵大小姐的生活,变成一个修鞋匠的女儿。

尽管她本该属于这里,本来就该是修鞋匠的女儿,尽管梁绮丽冒着计划暴露的风险,告诉了窦楚楚窦家就是拐她的人贩以及窦家的罪恶史。

那对儿可怜的父母本来对女儿失而复得欣喜万分,可是短时间内又经历了狂喜狂悲,女儿居然不肯认他们!他们只好提出做亲子鉴定,可是窦楚楚拒绝了。

也许,根本就无需做什么亲子鉴定,父母儿女那血浓于水的紧密牵连大部分时候都会展现在相似的脸庞上。有些父母儿女,只要往人前一站,就无需任何说明,任何人都能看得出,这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是一家人。

梁绮丽愤怒了,她第一次对窦楚楚有了憎恨的心理。

为什么,为什么窦楚楚会如此冷血?为什么想要找到亲生父母尽孝的她没能如愿,可是已经见到给她生命、然后用生命去爱她的父母的窦楚楚却要把这份失而复得、难得的爱拒之门外?

窦楚楚是个嫌贫爱富,是非不分的坏女孩,就像是当年的窦天赐。果然,浸**在罪恶的家庭久了,一张原本洁白的纸也会变得污黑不堪。

如此卑贱的窦楚楚就是最合适的替罪羊!有了替罪羊,那么梁绮丽的复仇大计也就可以实施了。

但在实施之前,梁绮丽还得做一番准备工作。除了替罪羊窦楚楚,她还需要一个目击者,这样她才能变成受害者,而让窦楚楚变成杀人的恶魔。

关于目击者,梁绮丽看中了木匠邱建新,主动示好,对方也就上钩了。

最重要的,梁绮丽有信心,事后窦楚楚为了保住大小姐的身份和非凶手的清白,会对警方坚决保守她身份的秘密,不会让警方得知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窦家拐来的孩子,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杀人动机,不会让舆论抨击她“认贼作父”。

所以,梁绮丽有信心,窦楚楚这个单纯的傻女孩就算事后知道了那个“法器”的含义,也不会对警方坦白。

但最好的结果是,梁绮丽这番准备没有白做,单纯愚蠢的窦楚楚到最后都会认定别墅闹鬼,她是被恶灵附身了。这样一来,她就会被当做精神病罪犯,去她该去的地方,接受属于她这个坏女孩的惩罚。

在确定暑假要去别墅度假后,梁绮丽就先于窦家人来到了别墅,在几个房间里藏了播放设备,播放设备里自然是她早就录好的各种孩子们的脚步声。

她应该还准备了小孩子的手脚模型藏在隐蔽的地方,可以随时用来留下掌印和脚印的痕迹。最重要的,身为阔太的她有钱有门路,她为窦楚楚准备了致幻剂。

于是,在梁绮丽的心理暗示及致幻剂的作用下,窦楚楚深信不疑别墅闹鬼,而且闹的那些小恶灵就是被窦家害死在这里的、那些被拐卖的孩子。

再加上梁绮丽也附和她说自己也发现了别墅闹鬼,窦楚楚这个单纯愚蠢的女孩便真的掉入了梁绮丽的陷阱。

让邱建新也怀疑别墅闹鬼也是有必要的,毕竟最后梁绮丽还需要邱建新目击她用法器驱鬼的场面,让邱建新看到窦楚楚貌似被恶灵附身的场面。

所以,邱建新在别墅的走廊里也听到了小恶灵的脚步声,但却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这个把戏再简单不过,只要遥控楼梯扶手里藏着的播放设备播放录音就行了。

让梁绮丽没想到的是,窦启彦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居然发现了是她梁绮丽在暗中捣鬼。

窦启彦支走了外人邱建新,打算在晚上戳穿梁绮丽的诡计,质问梁绮丽到底有何企图。甚至,窦启彦很可能想要在别墅里解决掉梁绮丽,就像当年解决梁家哥哥一样。

可梁绮丽早有戒备,她直接掏出了射钉枪,最先解决了当年亲手杀死哥哥的仇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过程并不难,因为当年正值壮年可以掌控那些小生命生死的“死神”,如今已经是颤巍巍的老头;而当年任人鱼肉宰割的弱小孩童如今却是正值壮年。

力量悬殊的调换也着实讽刺,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也不晚!

接下来,梁绮丽又狠下心射死了毫无反抗能力的老太太孙美云,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射死正在熟睡的窦天赐。

当然,梁绮丽动手之前一定是先叫醒了窦天赐的,她必须要让窦天赐死个明白。

她对窦天赐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欣赏着窦天赐错愕惊恐的神态,冷眼旁观着这个男人临死前求饶的丑态,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的、对当年恶劣行径的忏悔,然后她再对他执行复仇的死刑,这样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复仇者,算得上完美的复仇仪式。

杀死了这三个人之后,梁绮丽来到了窦楚楚的房间。

此时的窦楚楚仍然像前几晚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致幻剂,再加上梁绮丽随身携带的录音,窦楚楚又一次进入了臆想中的恐怖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那些被拐来、被残忍杀害的孩子把她当成了目标,因为同样是被窦家拐来的孩子,她窦楚楚却成了窦家的大小姐。所以那些恶灵憎恨她,想要借她之手杀死窦家人复仇。

虽然窦楚楚在梁绮丽的暗示和致幻剂的作用下“听到”了这样的“指示”,但是她还远没有达到真的被控制杀人的地步,她只是深陷在恐惧与纠结之中不知所措。

梁绮丽把窦楚楚带上四楼的房间,打开了房间的落地窗和落地窗外面的栅栏,然后一边擦拭射钉枪上自己的指纹一边静静等待。

等到她跟邱建新约定好的时间到来,等到约定好的时间过去,等到等不及的邱建新跑来别墅找她,等到她从露台看见了下面邱建新的身影时,她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梁绮丽从房间里取出她早就藏好的“法器”吸引窦楚楚的注意力,先是小声说了一些窦楚楚不属于这个家,她是修鞋匠的女儿之类的种种,先刺激一下在致幻剂作用下晕晕乎乎的窦楚楚,并且把已经擦干净指纹的射钉枪交到她手上,然后慢慢把她引到露台上。

在确定邱建新已经站在别墅下方的时候,梁绮丽大叫引起邱建新的注意,随即举起那件她特意找人制作的状似修鞋拐子架的“法器”,冲着窦楚楚叫喊出那些在邱建新听来像是驱鬼的话。

而在窦楚楚听来,那些就是驱逐她离开窦家,回去修鞋匠家里过贫穷日子的话。

刚刚在房间里梁绮丽就一直在对神智不是很清醒的窦楚楚说这些话,此时梁绮丽继续,而且还抄起了窦楚楚记忆中贫困潦倒的标志性物件,大声叫嚣着似乎是在撵窦楚楚。

这个大小姐脾气的窦楚楚怎么受得了?更何况臆想中的小恶灵们一直在“教唆”她杀死窦家人。

于是,她也爆发了,在致幻剂的作用下,她眼中的梁绮丽可能也妖魔化了,再加上她的叛逆脾气,下意识便想要对梁绮丽动手,自然就会举起自己手中可以称得上是武器的射钉枪。

值得一提的是,窦楚楚的反应就像是小臭蛋面对母老虎老板娘让他回房间做作业的反应一样。

只不过小臭蛋当时手里拿着的是饺子,所以淘气的小男孩就用饺子丢妈妈。而迷迷糊糊的窦楚楚手里拿着的是射钉枪,所以在邱建新看来,就是窦楚楚想要用射钉枪射击已经被吓得不住后退靠在栏杆上的梁绮丽。

梁绮丽本来就不想活了,她原本是该在2007年就死在那趟火车上的,却因为一个误会扭转了她接下来的十年人生。

这十年,她人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复仇。现在,复仇大计已经完成,她了无牵挂,想要去追随自己一直思念的女儿去了。

但是,她可不想被射钉枪射死,那样太过痛苦,死状太过难看,所以她才如此设计,让邱建新看到自己是在露台上被窦楚楚这个凶手逼得跳楼的。

梁绮丽纵身一跳,抱着必死的决心,可谁能想到,她却没死成。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案子拖了一年还没有定论,窦楚楚虽然到最后也没看穿她的诡计,但也没有一直坚信恶灵附身的说法,被当做精神病人被关起来。

最重要的是,一年后,居然又有一个叫游亦杨的侦探来调查,而且,查明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