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彬身边的人有问题,特别应该调查一下和他在华都大酒店打麻将的那几个人。”程潭出来后对屈锋说道。屈锋吩咐小赵:“正好你在医院里,这部分调查就交给你了。注意这个病房里的韦烁,他还是重要的罪犯,不能让他跑了。”
小赵点点头,然后把几页资料给了屈锋:“死去的那几个流氓已经通知了家属,这里是韦烁供认的关于那几个人的资料。”屈锋接过资料,说道:“辛苦你了,特别是我带回来的那个罪犯,再去查一查他的资料,也要严加看管。等赵局长来了,我立刻让他的人来替你。”
屈锋把小张送到护士那儿,让他仔细遵医嘱休养。护士埋怨他受了那么严重的皮外伤现在才来诊治。屈锋又去看望了几位受伤的警察,除了重伤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脱离了危险。程潭看到受伤的警察,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能早些察觉那个罪犯潜伏在大殿里,早一点儿把他制服,事情就不会这样了。所以程潭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犯罪的证据。
二人回到警局,小李已经把四月份的电话记录查到了:“通话记录还得员工正式上班之后才能查到。”
“不用那么麻烦。”程潭笑了一下,“你们警局速度最快的电脑是哪一台?”
“用我的吧。”屈锋指了指办公桌尽头的那一台。
“这一台勉强凑合。”程潭立刻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一个U盘。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脑密码?”屈锋惊讶地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好像那台电脑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一样。
“你作为经验丰富的刑警,当然不会选择用生日和手机号码做密码。最有可能的是你平时最常用的数字,比如警号。”程潭指了指桌子玻璃板下压的一张纸,“都在这里写着呢。”
屈锋笑了一下,很欣赏程潭的敏锐观察,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他们的系统里转上一圈。”程潭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手指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这可是你允许的,不算违法吧。”
小李目瞪口呆地看到程潭调出了家政公司的座机号,然后如入无人之境一样进入电话局的系统,查出来那几个日期的通话记录。“很遗憾,你想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这些电话都是从公用电话亭打的。”程潭抬头看了一下屈锋,说道,“显然那个人事先做了周全的安排”。
也就是说,委派藏毒和杀手的人只是躲在公用电话亭里,象征性地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他可能和杀手早就有联系,他们真正作案的时间也不能以电话记录为准。屈锋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说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也不见得。J城的公用电话亭只是分布在几条大街上,都是人流密集的道路。毕竟现在手机这么普及,选择公用电话的人寥寥无几。”程潭又进入了一个系统,开始查找电话亭的分布地点,“使用的人少,因此电话亭即便被破坏,也很难被察觉,能够正常使用的电话亭占一半左右。同时,想要多次找到能够使用的电话亭,幕后的那个人一定得选择方便购买电话卡、在人群中出现不容易被察觉的地点。因此只能是……”
“火车站!”屈锋和程潭异口同声地说道。程潭赞同地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所以只需要排查一下火车站附近的电话亭,看看还有哪个是好用的。不需要找到准确无误的那一个,只要知道大概的位置就行。那个人不会多次跑到离自己的家或公司较远的火车站打电话,因此他的家或公司应该距离火车站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之内。”
“或者在这一个月内曾多次出差。”屈锋看了下墙上贴着的J城地图,那个他一直怀疑的公司就在火车站附近。因为那是J城最昂贵的地段,也是J城的门面,从火车站的出站口一出来,就能远远望见那家公司的招牌。
“通话记录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程潭退出了系统问道。
“还有这张手机卡,不知道能不能查出都和谁通过话。”小李已经对程潭的计算机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把卡递过来,说道:“我用一个软件正在恢复其中的数据,但是太花费时间了。”
“普通的软件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手机卡中的数据即便是恢复,也只能恢复一部分,不可能全部找回来的。”程潭问道:“有读卡器吗?”
小李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读卡器,递给程潭。程潭用自己U盘里的软件开始解读手机卡。“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小李惊奇地问道。
程潭点了下头,说道:“不过是做着玩而已,以防自己不小心删了手机里的东西。”程潭操作了一会儿,说道:“这张卡里几乎没有存储过电话号码,也没有往外拨出过电话。”
“那这一条线索又断了?”小李沮丧地说道。
当然不会!这可是林若英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线索!不过她之所以能轻松地从地下室找到手机卡,也是因为罪犯自信自己没有在卡里留下任何痕迹。“恰好相反。罪犯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谁会平白无故地买了一个二手号码,却从来不打电话呢?他不过是要买一个随机的手机号,用来注册一些东西罢了。比如说……”
“微信!”屈锋又猜出来程潭要说的事情。程潭耸了下肩,说道:“我只能说查找社交软件里残留的秘密,可比恢复数据要容易得多了。”
于是程潭还是使用他自己的黑客系统,找到了这个手机号注册的微信。在注册时,罪犯默许了软件能够获取他的位置资料和通讯录资料,于是证明了使用这个微信号的人所处的城市正是J城,同时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的微信好友。“再次感到遗憾,他加的那个人好像也是用的小号。”程潭把重要的资料都截图备份。
“能查到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吗?”小李抱着希望问道。
“这是不可能的。除了用户自己选择云端备份,聊天记录都存在自己的手机里,应该早就被他删掉了。”程潭说道,“不过能查到他联系的小号的电话,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最起码能证明这个手机卡是罪犯的,也证明了他受命于人。”屈锋说道,“辛苦你了,真正的指使者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你这么肯定,应该是已经知道罪犯到底杀的是什么人了?”程潭把自己的U盘拔出来,把电脑关上。
“差不多。时间、目标、动机、方法都已经很清楚了,但没有关键的证据。”屈锋说道:“这个罪犯确实心思缜密,十分狡猾。他几乎可以预想出我们会如何追查他,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如果我们找不出来他杀人的凶器或证据,他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只不过是个袭警的暴力分子而已,永远也上不了断头台。”
“而且他被关在监狱里,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一旦他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不仅会重操旧业,还会报复警方。”小李担忧地说道。
“你的推论能给我说说看吗?”程潭问道,“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我曾在他的老巢待过一段时间。”
“罪犯掩人耳目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潜入被害人的公寓,伪装成送水的员工。他的杀人方法必定和水有关。”屈锋说道,“而且他在杀人当晚,特意在偏僻的宾馆街丢弃了水桶,更能证明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就很难找到证据了,除非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下了什么。”程潭遗憾地说道,“这我就帮不上什么了。”
“如果他真的漏掉了呢?”屈锋突然激动地说道,“我们有必要再去一次大殿搜查!”
病**的韦烁活动了下身体,再次试着从**下地,他已经躺得够久了,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才和那个男人的一番对话,让他终于从一晚上的噩梦中清醒了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电影里的坏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不过是杀了自己的一个兄弟而已,至于怕成这样吗?但他知道无论怎么为自己开脱,那种沉重的负疚感都不会放过他。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非要搞一个恶作剧,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自己和那个男人都是一样闲极无聊的笨蛋。
韦烁双手支撑着床,终于让自己的腿着了地。还好子弹没有打中膝盖连接的部位,否则自己下半辈子只能靠拄拐活着了。他一跳一跳地走到门口,正要出去,外面监守的小赵就过来了,对他说道:“你不能随便走动,有什么事叫护士。”
韦烁低声咒骂了一句,说道:“你们这帮警察,用到我的时候就说些好听的,翻脸就不认人了是吗?我去找我的兄弟,顺便帮你们破一下案,行吗?”
小赵不信任地看着他,质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破案了?你绑架的事还没说清呢!你还是乖乖回**躺着吧!”
如果现在手头有根棒子,韦烁发誓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的头上砸去。但韦烁记起来那个男人临走时说的话,于是故意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不让我见同伙,怎么说清绑架的事啊?毕竟我没有冲进宾馆绑人啊!我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他带来,给我们录录口供,也省着你之后累得要死要活。”
小赵知道程潭来找过这个流氓,获得了一些和案件有关的线索,他打量了一下韦烁,看出来韦烁没有轻易逃走的能力,于是说道:“行,你等着啊!你先躺好,我这就把你的同伙带来。”
阿枫是这起绑架案中受伤最轻的,不过是头部受到了一些擦伤而已,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脑震**,腿部的伤也不影响移动。他一直被护士监控着,因为警方的人手实在是不够了。鉴于程潭逃脱的事,护士对他看得死死的,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小赵推门进去,把阿枫带走,阿枫觉得自己简直像刑满出狱一样重获自由空气。
“你是又想骂人了吗?”阿枫见到韦烁后说道,“不过我憋得太久了,可以和你骂上一会儿。”
“我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韦烁说道,“大殿里死的那两个兄弟,是被另一个人杀死的。他一直在背后搞鬼,让我们两拨人自相残杀。”
阿枫震惊地张大了嘴,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真是螳螂捕蝉,还有个王八蛋在后!说吧,那家伙在什么地方?老子非得跟他
拼了!”“那家伙已经被警察抓到了。不过,还有一些事想问你一下。”韦烁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他杀人偿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半毛钱都没有捞到,有这么当绑匪的吗?”阿枫扫了小赵一样,“你该不会真把我们判了吧?”“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小弟最近在跟贺彬?”韦烁问道,“还能联系上他吗?”
“不就是阿坤嘛!”阿枫跷着二郎腿说道,“他个臭小子觉得那边给的钱更多,就跟着他们混了一阵儿。结果也不知道是弄砸了还是不认账,他就又滚回来了。”
“他参与咱们这次的恶作剧了?”韦烁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不是嘛!要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贺树林这个名字呢?我平时又不看新闻。他之前就跟我咧咧过,说这把能干一票大的,把那个贺树林彻底给掰倒,我还笑话过他呢!”阿枫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我让他和刚子去把那两个女的带走,他俩人呢?”
“你是不找骂?”韦烁一下子气得冒火,“要不是你们色胆包天,刚子能出事吗?”“刚子怎么了?”阿枫的冷汗冒了出来。“我除了跟你说过话,一直被那个死护士看着,啥也不知道。”“刚子……”韦烁犹豫了一下,说道,“总之,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他们俩都被那个该死的家伙算计了!我只……看到刚子躺在地
上,全身是血……阿坤不知道哪儿去了。”阿枫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小赵大吼道:“一晚上都他妈杀了三个人了,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他枪毙!”小赵冷静地说道:“行了,我看你们想说的话也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口供吗?”阿枫继续大吼:“我为了你这档子破事差点儿没了命,还折了三个兄弟!咱们俩这兄弟看来是没法做了!”
“你交的都是什么东西!”韦烁也不甘示弱,“我说没说过,不要碰女人!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还能活着算你命大!那个阿坤要真是你兄弟,怎么不去大殿把你救出来了啊?一有机会就自己跑了,把我们都扔在那里!什么玩意儿?呸!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小赵看他们俩又要吵起来,只是冷静地指出事情的关键:“这个阿坤,如果自己偷偷溜走了,最有可能去哪儿?”
“还不是去找他的马子!”阿枫嚷嚷道:“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才想要干一票大的,多捞一笔。出了事,甩了兄弟,投靠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算我阿枫看走眼了!”
“阿坤情妇的地址,你知道吗?”小赵在记事本上写了几笔,问道。“那种臭婊子住哪儿,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好像平时就在华都大酒店的KTV房,陪客人唱歌。”阿枫不屑地说道。“很好,你们俩说的内容都很有价值。”小赵合上记事本,拍了拍阿枫的肩膀说道:“不过,我劝你除了骂人之外,还是得多读读
书,你那个前兄弟可比你聪明多了,走吧!”小赵把阿枫带走,离开时对韦烁比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以表感谢。
韦烁知道他刚才说的“前兄弟”其实是在说自己,故意激怒阿枫诈出地址不算什么能耐,如果自己当初开了眼、看清楚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也不至于现在要躺在**使这些小聪明。刚才那个男人说得没错,自己不想读书、不想工作,只想靠着打砸东西、干些粗活儿养活自己,却还拉不下底线,死守着一些不涉纷争、不碰女人等规矩,既做不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想洗心革面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本来想放纵自己成为一个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人,却被这狭窄的灰色地带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看了一眼窗外即将出现曙光的天,自己未来要怎么走,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