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们已经出发向我们这里来了。
人还蛮多的,起码有三十多人。”
一名彩狐店员匆匆跑到楼阁三层,对正在泡茶的陈沐风禀告。
“好,辛苦你了,让其他人做好准备。”
没过多久,绮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先生,青丘氏的人快到了!”
陈沐风放下茶杯,走到阳台处飘然而下,
落在绮铃身前说:“今日有间提前结束营业。
现在还在楼里用餐的食客皆免单,让他们先行离开,关门清场。”
“是。”
绮铃转身进门开始清场,不远处的青丘氏队伍已经到达门口小空地,
领头的是外堂常守,他身后才是胡颜生,和一众在青丘城驻守的青丘红狐。
她也在,不过裹着面纱并没有露脸,
但陈沐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常守快走两步,和陈沐风交手相拜:
“陈先生,作为听客倒是经常听您说书,这样正式见面还是头一次。”
“哪里,您能亲临有间听在下说书,已经是非常看得起我陈某人。
虽无交往,但胜似相识!”
两人假惺惺地干笑几声,常守赶紧侧身向陈沐风引荐:
“这位您应该已经认识,我青丘氏奈落堂胡颜生堂主。”
陈沐风立刻面容整肃,对着胡颜生长揖而拜。
“昨日得见胡堂主,虽然有些误会,但惊扰您属下,亦是陈某人的不对,特此致歉。
今日这次晚宴,胡堂主既然能屈尊降贵,必是不计前嫌,
心胸之宽阔,陈某人佩服。”
胡颜生狐眼微眯,陈沐风这一番话,
把自己放在一个极其低下的位置,又把胡颜生捧得这么高,
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从昨天陈沐风还击的实力来看,他没必要这样低三下四啊。
......他想干嘛?
胡颜生的心思转得非常快,几乎已经猜出陈沐风此举必有深意,
但他还是想不到萍水相逢、毫无交集的陈沐风意欲何为。
“陈先生高抬在下,我也不过是氏族堂主,哪里比得上国主之父的地位尊贵。”
陈沐风呵呵一笑:“胡堂主真是消息灵通,这等微不足道的事情您也知晓。
不过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只是想在自己孩子身边安生度命,互相扶持。
我不是青丘出身,青丘之事我也不想掺和,
安心做我的生意,说说书,讲讲古。
年纪大了,那些权力欲望看得很淡。”
胡颜生嘴角上翘,对陈沐风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很感兴趣。
两人面带微笑互相对望,半晌也没有说话。
常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插话进来说:
“陈先生,时间多的是,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陈沐风目光还是看着胡颜生,侧身伸手:
“胡堂主,你我一见如故,
既然赏脸到我小店,一定要尝一尝人间菜肴,也是一种享受。”
胡颜生哈哈大笑,带着众人鱼贯进门。
陈沐风对每一个青丘氏族人笑意相迎,
只为能多见一眼那位裹着面纱的女人。
三层茶座现在已经摆满酒水佳肴,
这些在青丘界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精致菜式,
起码在色香味标准上,色泽样式和香气上就已经让众人惊叹,
尤其是那些青丘氏的女眷,虽然只有五六位,但已经围坐在一起,
开始讨论这些常见的食材,为何能做出如此斑斓喷香的食物。
开场三杯酒,假意套话多。
陈沐风极力推荐菜肴,胡颜生也不好推辞,
实际上对于狐族,甚至整个青丘界妖兽来说,
食物这种东西只是为满足必要的生存需要,
真正能称得上享受放松的方式,也只有饮酒寻欢。
胡颜生勉为其难地吃下第一口,眉梢一动,
且不说自己对食物品质没有太大要求,
但这种从来没有感触过的口感和味道,
着实让他有些惊艳。
“不错!想不到这看似杂草一般的东西,竟然有如此的味道!
我去过人间界历练,不过那是三千年的事了,
当时人类虽然已经开始煮食烧烤食物,但是那味道真的是难以言喻。
最近一次也是两千年前,还是以炖煮为主,毫无新意。
想不到再隔千年,人间饮食已经蜕变如此,倒是让人有些向往。”
“呵呵,人间啊,从您说的那三千年前开始,到处都是战火绵延。
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闲情去调制美味饭菜。
常守应该知道,我说书名为《千年记》,是从人间帝王秦始皇开始说起,
因为从他开始,神州大地虽然依然隔一段时间便朝代更迭,战争再起。
可是那些帝王的观念开始发生质的变化,
终有以民生为主的人间帝王提高生活品质。
战火平息之时,发展民生之机。
于是从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民生需求发生改变。
衣有丝绸麻衣棉布,食有米面菜肉,
住有房台楼阁,行有牛马辇车。
如果相对比起来,现在一户平民百姓家所用所食,
堪比两三千年前王侯将相家。
所以说,无论在哪,安生和平才是最主要的。”
“陈先生......看起来感触良多啊。”
“青丘岁月绵长,与世无争。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总是一副天地静好的平和景象。
哪像人间那样,安稳不足百年,必起纷争,
然则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这种情景在下见到太多,实在感到厌烦,
所以跑来青丘寻子,也为图个清静。”
“那依陈先生所言,不争不乱、无欲无求便是正道?”
“这世间无所谓正道歪道,只求不与他人麻烦,也就少与自己麻烦。”
“那活这千年万年,不求些什么不是白活了?”
“那要看是为自己求还是为别人求。
为自己而损他人利,必为他人所不齿,
或被人叱骂,或遗臭万年;
为别人求而损自身,虽不一定会被别人铭记,
但满足于自心,问心无愧而利于身。”
“先生这套理论,无非劝人向善罢了。
放在人间尚且适合,但这里是青丘,是妖界,
行的是弱肉强食,用的是物竞天择。”
“我当然知道,所以......话就说回来了,
青丘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那......最好!”
常守听着两人如同诘问一般的对话,惊得满头大汗。
一方面陈沐风说他不插手青丘事,
一方面又好像在告诫胡颜生要慎行。
吃一口菜肴,怎么带出这么多事!
“二位别光说话,来!喝酒!”
常守赶紧端杯敬酒,尽量打断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话。
胡颜生喝完酒,不想和陈沐风再绕弯子,
直接问道:“陈先生,你我昨日以误会相遇,算不得相识。
但你今日便邀请,怕不是想与我结交那么简单吧?
尤其是你的身份,很难不让我胡思乱想。
怎么样?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胡堂主这话的味道有些呛人啊!
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只有陈先生一个人,什么话都能这样说?”
此话一出,茶座里的青丘氏族人都愣住了,包括陈沐风。
这话不是他说的,他也不会这么硬气地说话。
说话的,是胡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