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风目不斜视地踏上九石桥。
一众守桥卫兵看着他走到石桥之上，莫名其妙地互相对视询问有谁认识他。
等发现无人知晓后才后知后觉，呼啦啦冲上来，把陈沐风围在九石桥另一头。
“你......敢、敢问你是何人？”
搞不清楚陈沐风到底是谁的卫兵，问话很克制。
有这样气质的人，不太像什么流浪汉，
万一是哪家王公贵族的成员，也犯不上得罪人。
“我？我是陈沐风。”
“陈、陈沐风？”
卫兵又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想知道谁认识陈沐风是何许人也。
所有人看了半天，皆是一脸茫然。
“哪家子弟？”
“姓陈，当然是陈家啊。”
“不、不是......我是问你家族官职勋位......”
“......什么官职勋位？”
卫兵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皱着眉头神情紧张地再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猎人啊！打猎的。”
“打、打猎的？”
“啊。怎么了？”
九石桥两头围过来将近二十名守卫全都傻了。
一个打猎的为什么能有这种气度非凡的姿态？
差点让他进入皇城广场，这要是被上面知道，这些人难逃一个失职的责罚！
“怎么了？兄弟们！给他叉出去！特么的，差点让你给唬住了！”
一帮人涌到陈沐风身边，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
骂骂咧咧还嫌他臭得吓人，差点把他从九石桥扔到护城河里去。
不过大秦法度还是严厉健全，这种随便伤人性命的事并不会轻易出现。
忍着难闻的气味，守卫们直接把陈沐风扔出九石桥另一边。
陈沐风还搞不清楚状况，不依不饶地向他们抱怨：
“不就是个鼎吗！至于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
要不是我娘说不让我打架惹是生非，我、我野猪都不怕，怕你们几个......”
“滚滚滚，要饭都嫌你臭，有多远滚多远！
皇城重地，再敢擅闯就把你抓起来！
要不是陛下东巡不在皇城，非定你一个重罪砍了你的脑袋！”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
陈沐风嘟嘟囔囔地从地上爬起来，
看了看守卫身后的广场和阶梯最上面，
知道这里肯定是进不去，那就只能去咸阳城西北碰碰运气。
沿着街路向西走。
相比东街的繁华，西街无论从街面，还是两侧低矮简陋的建筑都逊色很多。
街市两旁都是一些临街叫卖的小贩，偶有卖些生活用品的店铺，摆出来的东西也很陈旧粗糙。
越往西走越是残破，只有一栋二层小楼显得异常显眼，
很多衣衫褴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在此浅饮一杯清茶，吃上一口面饼。
陈沐风也不知道是被守卫气的，还是因为真的有些饿，找到一个空位盘坐下来。
刚想要些吃食，却见与他同桌和相邻座位的食客纷纷起身换位置。
正不明所以之时，食肆小伙计走上前来，眉头一皱，脱口而出：
“这位爷，您身上这味可真够......要不您先去哪儿收拾收拾再过来？”
陈沐风这才反应过来，仔细闻了闻身上，没有什么异味啊，都是平常的味道......
“什么味？我没闻到啊。”
“哎呦，这位爷......
您身上这味，比城外杀猪的朱老三还冲。
是不是您也是杀猪杀多了，自己闻习惯了？”
“是、是吗？很难闻吗？”
“嚯！这哪是难闻啊，那是相当难闻了......
您没看都把旁边那位爷都熏跑了吗？
他可是城里负责倒夜香的，他都受不了，你说这味冲不冲！”
“夜香？夜香是啥玩意？”
“呵呵，一看您就是外地人。这夜香......”
小伙计趴在陈沐风耳边说：“就是粪......”
“啥？比屎还难闻？”
陈沐风又惊又恼地大声说道，引起周围人一片笑声。
“哎，我可没说啊！”小伙计赶紧矢口否认。
“你不干活瞎说什么！一边呆着去！”
一名身形消瘦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食肆后面出来，劈头盖脸地教训小伙计。
小伙计噘着嘴走到一边，老人一边擦着手一边对陈沐风说：
“别听他瞎胡说，看你年纪轻轻就沁入一身血味，也是不容易。”
“老丈你闻不到臭味吗？”
“闻得到，不过我也闻习惯了，不算啥。”
“闻习惯了？你以前也是猎人吗？”
“呦，看不出你还是个猎人啊。
猎人......没错，以前我也是猎人......
哎，说这些做什么，小哥是不是饿了？吃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吧。”
“呵呵，这是来考验我手艺来了！
行！你等着，就冲你这一身血腥味，老汉我就给你多做几道拿手菜。”
老人转身向后厨走去，小伙计赶紧拦住他：
“老板你疯了？
你看他那样顶多买得起两张面饼，你给他做那么多吃的，他付得起......”
“啪”的一声，老人照着小伙计头顶就是一巴掌。
“钱钱钱，就知道钱，老子我要是为钱，就不在这开几十年食肆。
小小年纪掉钱眼里了......
赶紧给他倒壶茶，别以貌取人！”
两人的说话声很低，但是根本逃不过陈沐风猎人的耳朵。
虽然对小伙计的印象一般，但这老人人品的确不错。
不过在秦代，就算是生活水平最高的国都咸阳，
在食品菜肴这一块还处于仅能果腹的萌芽阶段。
大部分人连生存都很困难，根本没有所谓的多余食物进行菜品研究。
绝大部分的吃食里，处理肉品往往都是生煮或烧烤，
用于改变食品味道的各类调味品几乎没有，
大部分主食也仅仅是各种粗粮磨成粉，制成面糊或者面饼。
大秦最常见的，就是用面糊蒸烤制成的一种面饼。
这种面饼在干燥的气候下，很容易从出炉时的弹韧，迅速脱水变得坚硬。
由于携带方便又耐饿，是大秦强军征战四方时必备的军粮。
而这种面饼的坚硬程度，有时甚至能像盔甲一般抵挡敌人的飞矢，
故而又被称为“锅盔”。
陈沐风这一路行来，除了在各处山林里凭猎人技艺捕食果腹，
就是在人多的郡城，用猎物剩下的毛皮交换一些吃食，也就是锅盔和一些杂菜清汤。
两千里的距离，横跨大秦东西，
他就几乎没有见过或尝过其他的吃食。
不过，今日他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