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端来两张面饼,一碗杂菜汤。
从表面上看,和其他地方的锅盔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沐风也没有在意,抓起面饼狠咬一大口,
刚出炉面饼的香气中,裹着一丝他很熟悉的肉香,
两者混在一起有着非常好的口感和香味,
让陈沐风下意识脱口而赞:“香!太香了!”
再狠狠咬一口,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观察面饼,
不仅是面色白皙,皮脆焦香,里面还夹着一层冒着油光的羊肉。
陈沐风其实吃过一些羊肉,但都是一些野山羊,肉里有一股让他很难适应的异味,
而这面饼之中夹着的羊肉,不但没有异味,而且还有着很难形容的香气。
喝一口杂菜汤,里面不仅有着蔬菜的清香,
还有一股毫无膻味的羊肉味道,简直和这夹肉的面饼是绝配!
放在往常,这两张面饼根本不够陈沐风吃几口的,
但他现在真的是纯粹为了多享受几口味道,故意细嚼慢咽。
这是一种以前只为满足食欲,囫囵吞枣般吃东西所不能比拟的。
他刚想让小伙计通知老人多做一些锅盔,
老人又从后厨出来,端出一大盆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面皮。
“这、这是什么?”
陈沐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食。
“这叫臊子面。
原来我......反正就是用腥臊的猪肉烧出油,然后把生猪肉剁碎,
在锅里用热油弄熟,倒上水,放一些石盐和花椒,
等水热了,再把面皮放进去滚一滚。”
陈沐风拿起长箸夹起面皮品尝,
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猪油加花椒的香味冲击他的味蕾,
将他以前认为味道还算不错的那些吃食记忆重新刷新。
加上爽滑劲道的面皮口感,陈沐风的长箸就没有停下过。
眼看着半盆臊子面就要吃完,陈沐风才从享受中回味过来。
“我、我以前吃过野猪肉,确实腥臊异常。
可您这猪肉,不管是家养还是野猪,为何一点腥臊都没有......”
“嘿嘿,小哥,老汉在此开店几十年,总要有一些秘方在手才能在此立足,
这个问题我可不能回答你......”
“正是、正是!瞧我多什么嘴。
吃!这么好吃必须多吃点......
对、对了,老丈您能不能帮我再做五个......不,十个面饼......”
小伙计一听就急了:“哎我说你这人......行啊,有钱没?
有钱别说十个,就是二十个......”
“哪里都有你!一边呆着去!”
老人面对陈沐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就不知道为何总是对这小伙计态度不太好。
“吃饭给钱,我懂的。”
陈沐风伸手在包裹里乱翻,摸到一个东西放在桌案上。
“这些......应该够了吧?”
老人和小伙计看到陈沐风放在桌案上的东西,
瞬间呼吸暂停,心脏都漏掉几拍。
老人反应比小伙计还快,一把抓起案桌上的东西塞回陈沐风手里。
“小、小哥,您别开玩笑!
这东西......这东西换我这家店都足够了......”
“啊?这玩意这么值钱吗?”
陈沐风知道手里的金饼有些价值。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这些金饼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买东西,
因为很少能有配得上金饼价值的事物。
但现在陈沐风觉得,这么好吃的面饼和臊子面,配得上用金饼支付。
只是他没想到老人一点都不贪财,宁愿不收也不占这个天大的便宜。
陈沐风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金饼,没想到这小小的东西会有这么大的价值。
而站在一旁的老人看得心惊肉跳,赶紧捂住金饼向四周看去。
“小、小哥!财不外露!财不外露啊!
现在这世道虽然相比以前好得多,但......贼人也不少,出门在外得小心点。”
“这样啊......”
陈沐风实在是对这老人印象非常好,
趁着两人靠得近,顺手就把金饼放进老人的胸襟里。
老人一怔,低头看着怀里的金饼。
陈沐风悄声说:“吃您的东西,当然要给钱。
这金饼您留着,您当做饭钱也好,还是暂存您这也罢。
您也说了,外面贼人那么多,现在放您这儿,别人又不知道。
万一我被人抢了,这金饼还能让我活几天不是?”
“这.....话是这么说......”
“那就这样,我还要在咸阳城待一段时日,
大不了我过来吃饭,您不收我钱不就得了。”
“......这、这也不是不行......”
陈沐风哈哈一笑,拿起长箸继续干饭。
老人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去后厨给陈沐风再做十张锅盔。
小伙计这回彻底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站在陈沐风不远的地方偷偷瞄着他。
就他那副邋遢肮脏的样子,身上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上哪能看出来一出手就是金饼的大土豪啊!
唉,就是老头太迂腐,
这要收下金饼,起码一年都不用干活,
当然,要是能分他一半就更好了......
小伙计美梦做得都快要笑出声,
忽然听见陈沐风叫他:“小兄弟,有件事想问问你。”
“爷!您说!这咸阳城除了皇城里的事我不知道,南城谁家媳妇跟男的跑了我都......”
“你知道徐君房吗?”陈沐风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个破事。
“徐君房?徐君房......没听说过......”小伙计倒是诚实,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乱说。
“那太庙呢?”
“太庙我知道!太庙就在咸阳城西北,除了皇城就属它最大。
但那个地方属于皇家,一般当官的都进不去......”
“这样啊......”
陈沐风想起九石桥那些守卫,看来想要进太庙找徐君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伙计见陈沐风有些失望,仔细想了想说:
“不过......太庙除了九卿奉常住在那里外,
其他太祝、太乐、太卜等大人都是住在西北官城。
没有祭祀之事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居住。
如果爷想去太庙找人,可以先去官城那里碰碰运气。
也许找不到正主,也好打听打听。”
“西北官城......”
陈沐风想起从山腰看过去的咸阳城,西北角那一片豪华庭院的位置,
轻轻点头说:“不错。小兄弟果然见多识广!”
“那是!我方秦可是咸阳城万事通......
呦!爷您这是干什么......这多......这多......”
小伙计眉开眼笑地从陈沐风手里,隐秘地接过指甲那么大的金块,
激动得都快要给陈沐风跪地磕一个。
“帮人必有回报,我娘说的。”
“哎!对对对!咱娘真是睿智,好人呐,好人!”
小伙计已经快要语无伦次了。
老人此时拿着用荷叶包着的锅盔从后厨出来,
走到陈沐风面前,看着一旁快要控制不住表情的小伙计,
疑惑地问道:“你干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陈沐风莞尔一笑,接过荷叶问道:“还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哎,免贵姓方,叫我老方就行。”
“我姓陈,陈沐风。
您为长者,叫我小陈或者沐风都好。
我现在还有要事,办完事我再来叨扰。”
“好好好!随时欢迎!”
陈沐风一路向西,半路打开荷叶,拿出一张热乎乎的面饼,再次狠狠咬上一口。
喃喃自语说:“唉,要不是需要克制,这十张锅盔哪里够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