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深秋了,早晨的气温已经开始接近个位数,空气中明显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梧桐树的落叶铺满了狭窄的林荫道,抬头看去,天空碧蓝,阳光也变得不再像夏天那么刺眼。
正要走进公安局大院的时候,章桐的耳畔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你是章桐章法医吗?”
眼前的年轻人听口音就不是本市人,身材高大,皮肤略显黝黑,上身穿着皱巴巴的灰色夹克衫,脚上是一双沾满了灰尘的旅游鞋,旁边地上放着一只灰色旅行袋,空空****的。
“是我,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章桐问。
“我是双龙峪分局的民警,我叫方明,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说着,方明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双龙峪?”章桐对这个地名感到有些陌生。
方明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章法医,我们那儿的位置比较偏,属于安平乡下的一个小县城,坐火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对了,我们那儿翻过山就是长桥市。”
章桐这才恍然大悟:“我懂了,那个地方,上次听童队他们在会议上提到过。”
“对,对,对,”方明激动地连连点头,“那次是抓一个在逃犯,我也去现场支援了。”
“那你这次是来安平玩的?”章桐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小行李袋。
方明有些哭笑不得,他赶紧摆手摇头:“章法医,别误会,我来是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个案子。”
“案子?走正常程序上报就可以。”章桐更不明白了,“而且我是法医,只提供证据不查案。”
“不,不,不,章法医,你听我说,”方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中竟然有了些许恳求,“这个案子很特别,也只有你才能够帮我了。”
“安平市各单位的法医有很多个,为什么是我?”
方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相片递给章桐,相片中是两位年轻的女警察。
章桐很惊讶:“你怎么会有这张相片?”
“收拾遗物的时候,在她的床头柜里发现的。”方明的嗓音有些沙哑,“我打听了一下你的单位,然后就直接找过来了。章法医,对不起,打扰你了。”
片刻沉默过后,章桐惊愕地看着方明,声音不自觉地抬高:“遗物?她出事了?”
方明默默地伸手从夹克衫内衬口袋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章桐:“这是她的尸体相片。”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章桐探身接过信封,撕开,然后在办公桌上倒出里面装着的所有相片。
虽然都是已经被定格的影像画面,她的心却随之一沉。相片中的尸体面目全非,但是章桐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张上小腹部那长约10厘米的三角形疤痕。
记忆中那是个特殊的命案现场,远离城市的一个偏远山村,自己是当值法医,因为没彻底清场,潜藏的凶手突然发动致命的袭击,如果不是王亚楠替自己挡了一刀,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当时因为来不及等120赶到,生死关头章桐便只能临时用自己工具箱中的探针来替她清创并缝合小腹部的伤口止血,这才留下了这么一个特殊的疤痕。
“完了完了,这伤疤这么丑,没有男人会娶我了。”王亚楠恢复后在医院镜子里看着自己小腹部的疤痕,愁眉苦脸地抱怨。
“能活着就不错了,再说哪里丑了,多别致的勋章啊!”
毕竟一起工作了五年,往事历历在目,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方明,和我说说这个案子吧。”章桐脸上有抚不去的悲伤,“王亚楠警官是怎么死的?”
“好的。”方明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事儿挺复杂的,我就从最初那一次开始说起吧。14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城关有一个大型演出,双龙峪分局全员在岗值班,负责演出的治安工作。那时候,我还在警校,现场缺乏人手,所以我们也就被临时抽调去了现场执勤。
“由于现场处理经验不足,我跟着一个当地的老民警工作。老民警人不错,大家都叫他龙叔,他虽然才50多岁,但是头发全白了。换班休息的时候我们聊天,他跟我提起了他的孙女儿,说好久都没见过她了,怪想她的。
“我们两人一个组,要巡逻十次,每次二十分钟,中间休息五分钟,那五分钟时间过得飞快。有时候连喝杯茶的工夫都没有。”说到这儿,方明苦笑,“不过我很兴奋,毕竟这是离开校园的第一次外出执勤,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当时演出会场人很多,也很拥挤。
“接近午夜零点时会有一个特殊的节目,章法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彩色赛跑’,就是主办方喷洒彩色的玉米粉,现场会比较杂乱,玉米粉是易燃物,密度高,一旦有明火就会出事故。所以,虽然我们事先对主办方三令五申,那天晚上的现场却还是出了事,八个人因为烧伤而被送医院急救。我也被领导调往了医院负责跟进。一直忙到凌晨5点多才回单位集合,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龙叔失踪了。”
章桐一皱眉:“失踪?”
方明点点头:“是的,失踪,直到半个月后的元宵节,我们才在郊外的金马湖里发现了龙叔的尸体。”
“是不是意外失足导致的坠湖溺水身亡?”
“不,他杀!”方明严肃地说道。
“死因是什么?”章桐的心一紧。
“颅脑外伤,但是分局的法医发现他颅内的大脑没了!”方明抬头看着章桐,面如死灰,缓缓说道,“而且,龙叔只是死亡警察名单中的第一个。”
章桐惊呆了:“难道说还有第二个?”
“每隔几年就有一个,死因不同,并且每个警察的身上丢失的器官都不同!”方明颤抖着嘴唇说道,“教导员是第七个。”
“她身上丢了什么?”章桐上身前倾,急切地追问道。
“右手,”方明指了指桌上的尸体相片,“她的右手,没了。”
窒息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许久,章桐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皱眉看着方明,沉声问道:“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