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9点30分)
章桐的手机响了,是疾控中心打来的。自从第一医院急诊中心出事后,吕晓华便被转送到了疾控中心进行专门的隔离治疗,而急诊中心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被要求进行了相关的血液抽检,以防万一。
“吕晓华醒了。”章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晓伟,“他们说他想见我,有话要和我说。”
“现在?”李晓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章桐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是医生。”李晓伟的声音显得理直气壮。
章桐笑了:“你只是个顾问,关键时刻怎么可以让你承担风险?再说了,他只是有话和我说,我想,只要做好防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李晓伟不安地看着她,“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去。”
见李晓伟态度依然这么坚决,章桐便不再阻拦,吩咐过顾瑜,随即就走出办公室,向车库走去。路上给于博文打了电话,童小川不在,于博文作为专案内勤是必须到场的。
警车在夜幕中无声地行驶在天长市的街头。
回想起最后在病房中的那一幕,章桐皱眉:“我和官月平说话的时候,吕晓华应该还有意识。刚才电话中,疾控中心的赵主任跟我说对方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要找病房里阻止官月平行凶的那个人,在得知我的身份后,吕晓华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要求和我见面,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我想,他应该是念着我救了他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于博文可不这么认为:“那可不一定,章主任。我刚整理完苏川大学医学院陈院长的询问笔录,在他看来,吕晓华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人不只是智商高,情商也不低,整个病毒研究所还就只有他会编写病毒株的DNA。那陈院长说,本指望有了吕晓华,自己的病毒实验室能够创下奇迹得个医学奖啥的,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晓伟乐了:“这智商高,情商也高的人,怎么就反而搞得一团糟了?”
“物极必反嘛。”于博文长叹一声,“照理说,这搞学问的人,情商方面会相对弱一点,尤其是个人感情问题。你看我们章主任,不也是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一听这话,章桐顿时涨红了脸,紧紧咬着嘴唇,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于博文却依旧滔滔不绝:“陈院长说,这个吕晓华不只是在学术方面数一数二,个人生活作风也是挺让人头疼的。据说还和一个有夫之妇搞得不清不楚,就因为这个,最终逼得吕晓华不得不辞职离开了学院。”
李晓伟心中一动:“生活作风问题?”
“是的,”于博文点头,“起初,大家还只是当玩笑,毕竟吕晓华性格外向,在业务上也确实是优秀,而坊间的流言蜚语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大家说过也就算了。直到后来,吕晓华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有夫之妇,据说长得还挺漂亮的,吕晓华对她动了真感情,甚至还偷偷摸摸地把那个女的带到学院实验室。陈院长见到过好几次,用他的原话就是——屡教不改。后来,这事被实验室的同事举报了,而这个女人的丈夫也闹到了学院,这样一来,陈院长再怎么爱才都不行了,他只能劝吕晓华主动辞职。”
说到这儿,章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同事,是不是官月平?”
“没错,就是他,吕晓华辞职后,官月平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当上了病毒实验室的研究员。”于博文回答,“所以这次官月平出事,陈院长才会这么激动。看来,他五年前离职时就已经埋下了病毒株的种子,这样后面的官月平一旦接触他移交下来的工作,自然就逃脱不掉被感染而死的风险。这人太可怕了。”
李晓伟突然问:“第一个失踪案发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2008年。”
“他什么时候辞职的?”
“2014年9月份。我查过学校的人事登记档案。”于博文回答。
章桐恍然大悟:“最后一个失踪案,秦玉珠的案子,失踪时间是2016年。所有的失踪者都没有找到尸体,而根据现场血量来看,她们存活的可能性为零。这么看来,如果真是吕晓华所为的话,那他的辞职,不只是因为所谓的作风问题,或许还受到了一些别的因素影响,逼迫他不得不放弃职业生涯,离开学院。”
李晓伟沉声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他肯定受到了什么威胁。也就是说,第一,他即使不是凶手,也是这系列杀人案的知情人;第二,他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他今天的遭遇,我觉得,官月平实质上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有人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不惜一切代价。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章桐没有说话,她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与此同时)
天长酒店1802号客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杨秀丽双手抱着肩膀,瞪着童小川和小九,满脸的怒气:“有什么好说的,他们物业什么时候解决问题,我什么搬走就是。”
童小川微微皱眉:“再跟你说一遍,杨女士,你的问题属于民事纠纷,我们管不了,建议你直接去法院起诉。”
“那你们今天来找我干什么?”杨秀丽问,“别的,我又帮不上你们什么,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待在房间里不出去……”
童小川可没时间继续和眼前这个女人耗下去,干脆单刀直入说道:“跟我们说说案发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案,案发?”杨秀丽一怔,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是你在这家酒店登记入住的当天凌晨,你在映秀小区的家中,到底听到了什么?”小九不满地重复了一遍童小川的问题,并语速飞快地追问道,“我们知道你独居,也知道那天早晨,你是匆匆忙忙来到这个酒店的,登记入住后竟然还要服务员寸步不离。你说,你到底怕什么?”
一听这话,杨秀丽的脸色顿时煞白,她迅速盘起双腿,整个人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说道:“我……谁,谁说我怕了?你们别胡说八道!”
童小川突然笑了,他伸手一指杨秀丽的背后,咕哝了句:“看,她就在你身后站着呢,那个穿着紫红色外衣的年轻女人。”
话音未落,杨秀丽一声惨叫,像一头鸵鸟一般把头钻进了沙发,浑身发起抖来,嘴里连连讨饶:“别过来!别过来!……”
这场面把小九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小声嘀咕:“童队,你这招也太狠了点吧。”
童小川一咧嘴,嘿嘿笑道:“这叫一物降一物,没办法,谁叫她不说实话,她心里有鬼,我可没时间陪她耗!”
2.
(晚上9点58分)
夜色中的天长市疾控中心大楼里灯火通明,警车在前院停下后,章桐一眼就看见了疾控中心赵主任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便赶紧下车迎了上去。
“赵主任,情况怎么样了?”两人边说着边并肩朝身后的一楼大厅走去。李晓伟和于博文紧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病人的情况是相对稳定了些,但是因为病情发展方向不明,所以我们对下一步工作也不能放松警惕。”赵主任神色凝重地说道,“不过还好的是,急诊中心送来的检验样本中并没有发现被相同的病毒株所感染的迹象。而吕晓华的样本还在复核,目前还没有得到确切结果。”
章桐明显感觉到了赵主任话音中最后所流露出的一丝不安。
来到隔离病房门口的观察室,隔着双层玻璃窗,章桐看着静静地躺在病**的吕晓华,不禁微微皱眉,轻声说:“我能不能进去?”
“最好不要。”赵主任赶紧制止,他看了章桐一眼,随即便伸手指了指墙上的通话器,“你可以通过那个和他对话,声音会放大的,不受任何影响。对了,他特别要求和你单独谈话。”说着,他便率先退了出去,李晓伟和于博文尽管心中不愿意,可是碍于赵主任的要求,也还是跟着走了出去。门关上后,两平方米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章桐一个人。
瞬间安静下来的观察室让章桐感觉有些不习惯,她沉吟了一会儿,便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下了通话按钮:“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吕晓华缓缓转过了头,目光看向章桐所在的方向,旋即耳畔便传来了他沙哑的嗓音:“你好,章医生,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我想我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章桐冷冷地回答,“我只是法医,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只会在你死后对你的尸体负责。”
通话器中很快传来了两声干笑:“说到底,我们两个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我把她们切割开的时候,她们还都活着,而你所面对的,就只是死人罢了。”
这话一出,章桐顿时感到自己的后脊背阵阵发凉,虽然她早就知道吕晓华必定与这些命案脱不开干系,但却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亲耳听到。迟疑片刻后,嗓音愈发显得冰冷而厌倦:“我今天不是来和你探讨这个问题的。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走了。”
通话器中没有任何声响,章桐正要转身离开,那种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但口气与先前截然不同:“好吧好吧,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难道吕晓华真的妥协了?章桐不解地问:“帮助?我能帮你什么?我们素不相识。”
“不,我对你的大名已经早有耳闻。你要知道,苏川和天长之间离得并不远。”那干涸的嗓音犹如在金属片上不断地来回滑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更不用说你还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恰好赶到,并且阻止了官月平的话,我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了,他的尸体,应该已经经过你的手了,是不是?”
章桐没有否认。
通话器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真可惜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可惜?”章桐忍不住反问。
“我还真想看看他的脑子,被类马尔堡病毒感染过的脑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吕晓华的嗓音中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章桐张了张嘴,硬生生地把一句到了嘴边的咒骂给吞了回去,她感到说不出的恶心,实在厌恶这个与自己一墙之隔的男人,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是也被感染上了吗?”章桐反问道,“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不,使他被感染的病毒株是我自己亲自编写的,所以,我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感染上,虽然他是那么想杀了我!”吕晓华阴阴地笑着。
“你……你真恶毒。”章桐终于骂出了口,“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通话器中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吕晓华冷冷地说道:“他比我更恶毒。”
“你说的是谁?”
“赵志忠。”
章桐心中一紧:“难怪他总是想见你……”
“我想我在这儿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给官月平的,他想借官月平的手让我永远闭上嘴。”吕晓华愤愤然说道,“我已经尽力避开他了,他却还是要我死!”
“难道说你知道什么?”章桐脱口而出,“对了,秦玉珠,你把秦玉珠的尸体到底藏哪儿了?”
通话器那边半天都没有响动。章桐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着,正在这时,耳畔又一次传来了吕晓华的声音:“我没有杀她,你救救她,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为什么是我?”章桐情急之下,双手撑住了眼前的隔离玻璃窗,“还有,赵工程师为什么会和这事有关?”
这一次,虽然隔着那么远,她竟然看清楚了病**吕晓华脸上的表情。他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许绝望:“因为我爱上了他的妻子。”
“难道说,秦玉珠还活着?”
吕晓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章桐:“我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你,你一定要救救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相信我?”隔着观察室厚厚的双层玻璃,章桐隐约感到了心中的不安,“她在哪?还有那十一具尸体,到底在哪?”
话音未落,吕晓华突然开始全身抽搐起来,那种剧烈的震动使得整个病床都被挪动了,他痛苦地扭曲着自己的脊椎骨,仿佛要撕裂自己一般。心肺检测仪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守候在一旁身穿防护服的看护人员立刻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伸手把病床旁的隔离布用力拉上。
章桐注意到隔离布的颜色是一种让人看了会感到很不舒服的土黄色。她默默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前依旧是那似乎已经被凝固了的土黄色,心中不免感到一种莫名的厌烦。仔细回味吕晓华刚才对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章桐突然意识到吕晓华已经被感染无疑,哪怕是更改了病毒株的基因链,但是因为这种病毒的构成非常复杂,集合了狂犬类与登革热病毒的所有特征,目前为止,国内是完全没有有效的药物能够预防的。即使有,抗病毒疫苗的有效期限一般也不会超过六个月,而在这之前,吕晓华根本就不知道会与官月平见面,那他又怎么能够未卜先知而给自己种下疫苗?他之所以在自己面前撒谎,那是因为官月平曾经说过,这种病的潜伏期是三到五年。吕晓华有着严重的心脏病,而他又面临着死刑判决,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在痛苦中死去,才会想到要自己出面保护秦玉珠。
走出观察室,章桐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走廊中的李晓伟,他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章桐摇摇头,突然问:“为什么吕晓华说他只信任我?”
“我想,或许是因为你的职业吧。”
“不,”章桐神情凝重,“他打过比方,说我跟他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切割开了活人,而我,却是面对死人。”
李晓伟想了想,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我想我可能明白他的想法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死人很单纯与执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信任你!”
回想起吕晓华说过的话,章桐突然一把抓住了李晓伟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秦玉珠还活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她有生命危险!”
3.
(晚上10点)
天长酒店1802号房内,杨秀丽终于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啜泣着在沙发上坐正,目光却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时不时地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还真那么相信她会来找你啊?”小九终于憋不住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你懂不懂?”
“我……我……”
眼瞅着杨秀丽又要哭出声来,童小川终于憋不住了,他长叹一声,顺手从茶几上拿过纸巾盒,准确无误地丢到杨秀丽怀里,这才点点头:“你放心,有我们在,你是安全的。再说了,如果你不把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告诉我们的话,我们怎么帮你?难不成你真的就打算在这酒店长住下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吧,你说对不对?”
“我……我真的看见鬼了!”杨秀丽总算松口了。
童小川双手抱着肩膀,小声嘟囔:“净瞎扯,这世界上哪来的鬼,都是人装的……等等,你是怎么看到的?对方长啥样?”
杨秀丽双手开始了大致比画说道:“喏,跟我身高差不多,长发,浑身湿漉漉的,就跟那电影里演的水鬼差不多。”
童小川一听,顿时警觉了起来:“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门……我家门口,她经过我家门口。”杨秀丽声音发颤。
“你打开门了?”
“没错,我,我听到楼上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好像就在楼梯口的位置,我怕出事,就,就打开门看了一眼,起先什么都没看到,后来,后来就是这个……从我房门前飘过去了,她还回头看,看,看了我……”杨秀丽拼命摆着手,脸上神情惶恐不安,“那张脸,吓死我了,分明就是鬼啊!”
小九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童小川一把摁住了。
“所以你就连夜搬家了?”童小川慢悠悠地问道。
“是的,是的,我哪还敢在家里待啊,你说是不是?”
“那好,杨女士,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你是什么时候听到楼上有异常响动的?”
“这我记得很清楚,深夜12点左右,好像在吵架,具体讲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警官,你也知道,这大楼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住了很多出租户,素质变低了,环境也变得糟透了,所以这大半夜的女孩子尖叫,准没什么好事!”杨秀丽悻悻然地抱怨。
童小川微微皱眉:“第二个问题,你仔细想想,那个人是怎么走过你门前的?”
“飘,飘过去的……”
童小川鼻息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他耐着性子又问:“我知道是飘,我就想知道她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在你门前是从左手到右手,还是方向正好相反?”
身旁的小九顿时明白了童小川的意图。映秀小区案发现场的楼层虽然很高,但是每一层楼的布局却很简单,电梯门出来右手方向依次是3单元、单元和1单元,要想去防火梯就必须经过这三家住户的门前。所以,住在2单元的杨秀丽既然在门口看见那人经过,而小区的监控,包括电梯内的监控中在案发前后又没有发现异常的人出现,那么她所逃跑的方向就至关重要。
“往左边去的!”杨秀丽果断地回答。
她所说的左边,也就是电梯口的相反方向,而防火梯则在另一个位置,那里只有住户。
童小川脸色一变,略微沉思过后,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她的脸,你看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她,她披头散发的,我怎么看得清?再说了,她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个水鬼一样,我吓都快被吓死了。”杨秀丽仰着脖子,愤怒地回答,“总之,警官,那就是一张死人脸!”
走出天长酒店大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03分,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童小川的心里愈发感到焦急。拉开车门钻进车里,他低头查看手机,才发现郑文龙半小时前发过来有关金老师一年内往返于苏川的交通记录和整理过的同样时间段内的银行流水记录。仔细看去,固定每个月月初的3号去一次,而在这之后,雷打不动会划出3500块钱,接收账户的户名也很熟悉——吕晓华。
“这混蛋!”童小川忍不住暗暗咒骂了一句。
“童队,我们先回去吗?”小九问。
“不,”看着不远处“映秀小区”四个大字,童小川果断地说道,“我们去查查21楼1单元住的到底是谁。”
说着,他便拉开车门,反手关上后,快步向马路对面的映秀小区走去,小九见状赶紧跟上。
夜晚的天长街面上行人并不多,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雨水和泥土混合后所产生的特有的泥腥味。远处,树影绰绰,犹如一个个鬼魅在黑暗中摇摆着。
因为接连工作了两天两夜,童小川感到有些头脑发晕,便随口找了个话题边走边问:“小九,你知道橡树吗?”
“当然知道,壳斗科的一个分属科目,总共600个种类,450种来自栎亚属,150种是青冈亚属,橡树主要分布在北半球温和地区。”小九回答道,“橡树可是个好东西,浑身都是宝贝呢,可惜我们天长现在不种这个。不过听说以前在天长森林公园那里种过,一场野火过后就全被烧完了,剩下的也被挖走了。后来就改种了别的树,因为橡木的成本实在太高,生长速度又太慢……”
正走到楼栋下的平地上,童小川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章桐打来的,通话时间很短。小九看着童小川脸上阴郁的神情,便关切地问:“童队,出什么事了?”
童小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反问道:“小九,难道说那个杨秀丽在案发当晚所看到的女人是秦玉珠?”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楼上摔了下来,小九猛地向前一扑,两人顺势倒在了台阶旁,磕得脑袋生疼。那个黑影也几乎在同时被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瞬间裂了开来。
童小川被彻底摔蒙了,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焦急地上前查看小九的情况,却见他坐在地上,右手摸着脑袋,脸色灰白,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地面上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此刻虽然是深夜,但是身后一楼门厅里的灯光却把楼栋前的平地给照得犹如白天一般,童小川看清楚了——那是一只断手,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