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档案(全4册)

第五章 决断 第一节 她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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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上11点)

工作一旦忙起来,生物钟的概念就完全不存在了。或许是因为自己严重缺乏睡眠的缘故,章桐总是能够在不经意之间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声说话。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困惑不已,便把担忧告诉了身旁坐着的顾瑜,最后,不安地问道:“难道这是幻听?”

“那身体别的方面呢?有没有明显的头痛头晕?”顾瑜扫了一眼后视镜,那辆出租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反正快到现场了,见对方依旧没有要超过去的意思,便腾出手伸出车窗,向前挥了几下,示意它赶紧走。

“你在干什么?”章桐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便也顺势转过头去看,这时,那辆出租车竟然在路边停了下来。很快,法医现场勘察车开上了高架,出租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不喜欢被人跟着。”顾瑜小声咕哝了句。

“他或许是觉得我们是警车,就不打算超吧?”

正说着,前面下了高架便出现了通往映秀小区的指示路牌。穿过岔道,勘察车终于艰难地拐进了小区。

“上次来的时候,是走的另一个方向,所以不会这么倒霉,我还指望能绕个近路,唉……”顾瑜一边抱怨一边把车熄火,拔下钥匙跳下车。

章桐刚下车,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童小川立刻迎了上来,低声说道:“你们总算来了。”

“尸体在哪?”

童小川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平台,那里正俯卧着一具尸体:“小九他们已经带人上楼了。”

章桐这才注意到警戒带内外多了很多制服警:“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人是当着我的面从楼上下来的,我需要搜查整栋楼。”童小川紧锁双眉。

顺着他的目光,章桐顿时明白了他的情绪为何如此异样——尸体身下并没有渗出殷红的血迹,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水渍,而断裂的手掌部位则呈现出明显的灰白色。章桐戴上手套,把手探进尸体的头发中,很快又缩回,手套表面布满了水渍。打开强光手电仔细查看死者的颈部,看着那大片不规则的瘀痕,章桐愈发双眉紧锁,她站起身,抬头看向楼栋高层:“她在掉下来之前,早就已经死了,并且尸体被冷冻过一段时间,所以全身体表的皮肤才会呈现出不正常的黑紫色,断肢面则是灰白色。”

童小川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她掉下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所以才立刻调人过来搜查整栋楼,凶手应该还没有离开。只是,一个被冻过的人,应该是很沉的,看她体型又不小,为什么一个年轻女人能够搬得动?”

“谁跟你说是一个年轻女人干的?”章桐面露不悦,“死者这样的身高体重,从被解冻到高处推下楼层的话,整个过程至少要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性才能勉强做到,除非,凶手是两个人。”

童小川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得涨红了脸。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很快,重案组的两名实习警员带了个人出来:“童队,人找到了,就是这小子干的!”

童小川一看,随即愣住了:“怎么是你?你们哪儿找到他的?”

两名身材高大的实习警员中间夹着的那个,正是映秀小区物业监控室的矮个子保安,低着头,哭丧着脸。

“童队,咱这可是地毯式搜查,逐门逐户走访到位。结果就在你所说的21楼1单元,这小子正在柜子里躲着呢。我们一进去,他就浑身发抖跟通了电一样,被我们给一把提溜出来了。”实习警员说道。

童小川双手叉腰,瞪眼看着小保安:“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方,方文杰,东湾人。”小保安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个人是你推下来的对吧?”童小川没好气地问,“其实你也不用回答,一查监控就可以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是连环命案,法院那边的话,死刑是逃不了的。”

一听这话,小保安顿时双膝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哭出了声:“不,不,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你们要相信我……”

章桐自始至终都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上前一步拦住了童小川,低头对小保安说:“你站起来。”

见他依旧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章桐不禁皱眉:“别浪费我时间,你赶紧站起来给我看看,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清白?”

小保安惶恐地赶紧站了起来,面对章桐。

“把手举高!”

他就像个木偶一般赶紧照做。

“两手前伸,用力!”

章桐语速飞快地说道:“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可以坐实抛尸。”

“我……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为了点钱干这事。”小保安吓得脸色惨白,跪地求饶。

章桐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对童小川说:“我不管活人的事,先走了。”

童小川苦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21楼1单元?”章桐记起了什么,便停下脚步问道。

童小川耸耸肩:“我找到了目击证人,能够证明案发当晚有人回到了那个房间,并且那个人有点怪。”

“怪?”章桐突然明白了,“你说的是金老师被害那晚,有人看到凶手了?”

童小川点点头:“待会儿局里见!”便转身走向了一楼门厅。

在回警局的路上,顾瑜忍不住问:“主任,你刚才是怎么看出不是那个小保安杀的人?”

章桐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宁静的城市,昏黄的路灯光不断在她脸上划过,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意:“死者体长在173厘米左右,体态中等,体重在120斤上下,而这个小保安身高是165,体态偏瘦,体重不超过100斤。死者的颈部有不规则的大量瘀痕存在,痕迹呈现出典型的黑紫色,面部也是这样的情况,这是人体缺氧所导致的。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死者的真正死因应该是扼颈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这就需要行凶者的双手非常有力。”说到这儿,她伸了个懒腰,重新调整了下坐姿,“而我们的嫌疑人,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症状,他的胸骨向前隆起,属于中度胸廓畸形。除了遗传外,不排除这种病症是由于反复慢性呼吸道感染而形成的。我观察到他的呼吸比一般人要沉重许多,而长期慢性呼吸道感染使得肺组织的顺应性减低,呼吸功能减弱,为满足呼吸需要,人体的膈肌运动就必须加强,牵拉郝氏沟内陷。”章桐伸出双手,在空中比画了一番,“我们正常人的手指是有力的,同手掌一样运动自如,但是患有胸廓畸形的病人,他们的手部功能虽然不受影响,十指却没有办法做到弯曲自如,更不用说使劲掐死一个人了。虽然说做这个动作也是需要手掌的借力,可手指才是关键。也就是说,要他活生生掐死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根本做不到!”

2.

(凌晨1点03分)

天长市上空不见半点星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晨雾。远远看去,疾控中心高楼上的红十字霓虹灯标记若隐若现。

大楼里静悄悄的,三楼病区值班室的灯光因为有些接触不良而时不时地跳动一下。

三楼病区本就没有多少病人,除了那两个国外回来过海关时被检测出体温异常升高的病号外,就只有吕晓华了。他的症状一直起伏不定,时而大汗淋漓,时而浑身发抖,值班护士感到很奇怪,因为从各项生命体征来看,他除了心脏方面的问题,别的都是正常的,所幸的是,从晚上11点过后,他就一直都处在昏睡状态,并没有再出现白天的症状。

当值班保安最后一遍巡视过整栋大楼后,他关上了角门,沉闷的关门声在大楼里回**,久久不能散去。

吕晓华睁开了双眼,他其实一直都醒着,而此时的他目光中已经全然没有了虚弱的病态,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他从**坐了起来,顺手拉开了床边的隔离围栏,下床,利索地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娴熟地关掉了心肺监测仪。他手上已经没有了手铐,因为自己身处疾控中心隔离室,症状不明且又昏睡不醒,所以法警早就已经不需要24小时看护,只是白天的时候才会来门口坐着值班。这一切,吕晓华早就已经一清二楚。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因为如果自己不走的话,那么,所有的期待都将成为泡影,那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自由也很快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当官月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吕晓华就瞬间陷入了无比的焦灼之中,再加上一直都没有阿珠的消息,他不禁心急如焚。难道说,就眼睁睁地看着阿珠去承受那本该自己去面对的惩罚?

黑暗中,吕晓华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一切,他从床垫底下拿起那件偷偷藏好的疾控中心工作服,那是自己在被送去检查的时候顺手从检察室的墙上偷的,鞋子也是现成的软底轻便鞋。虽然身体明显有些虚弱,他还是咬着牙穿戴好,最后,环顾了一眼整个隔离室病房,他便头也不回地伸手推开门而去。

门外的空气与隔离室内完全不一样,那是流动的,带着些许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吕晓华深吸了一口,肺部随之而感到隐隐作痛,那是两次插管后的特殊反应,今天听查房医生说自己的肺部还有积水,估计要半个月才会明显消退。可是自己已经等不及了,在那张该死的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不亚于一场沉重的煎熬。

他现在必须立刻去找阿珠,只有亲眼见到阿珠,并且嘱咐她一定要远远地离开天长,他才能够安心。

约定的地址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在最后一次通话中,阿珠说过,自己一定会等他,但是现在看来,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吕晓华头也不回地走过长长的走廊,他尽量加快自己的脚步,虚弱的身体使他大汗淋漓,但他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打算。终于,他看到了底楼的那道防火门,淡绿色的逃生应急指示灯在门上方显得格外醒目。吕晓华快步走下楼梯,在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心跳得厉害,自己显然是太大意了,也或许是因为渴望自由的念头已经让他忘记了所要面对的风险。双手用力推开防火门的刹那,吕晓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呼吸也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他几乎是冲出了大楼,一头就扎进了凌晨的天长街头,踉跄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直到早上6点,值班护士在巡查病房时才发现吕晓华的病床空了,屋内的各种仪器上一片漆黑。

(凌晨1点05分)

满脸疲惫的小九走出了21楼1单元,对站在走廊上的童小川摇摇头,叹了口气。

童小川不由得皱眉:“什么意思?”

“房间里我都搜查过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小九摘下手套揣进警服裤兜,“房间里太干净了,连个指纹都没有。这个小保安的除外,”他伸手指了指蹲在走廊角落里的小保安,忍不住抱怨道,“全是他的,到处都是,尤其是两个大衣柜的门把手上。”

“脚印呢?”童小川有些不甘心。

小九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也是他的,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迹象。我那几个兄弟几乎查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连厕所抽水马桶的把手都没有放过,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毫不夸张地说,跟章主任的法医解剖室干净程度都有的一拼了。”

一听这话,童小川不禁心中一怔,他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角落里蹲着的小保安方文杰,想了想,便走上前,冷冷地问道:“1单元的租客身份讯息是假的,对她,你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吗?”

小保安摇摇头:“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对方是个女的。”

“你确定是女的?”

“当然当然。”小保安点头犹如鸡啄米。

“那你又是如何接受委托去抛尸的?”童小川死死地瞪着他。

“我……我在自己的,自己的更衣室柜子里,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就是,就是钱和一把钥匙,还有具体的指示。只是,警官,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要丢下去的是一具尸体,我真的不知道哇,直到最后打开那个箱子,我才看见,当时我的腿都吓软了……”小保安语无伦次地拼命为自己辩解。

“你们这里的租户是怎么付租金的?”

“通过银行转账。”小保安果断地回答。

“到哪个户头?”

“我们物业的,这些房子的房东都是把房产委托给我们进行托管出租的,租金也是我们代为收取,时间是每个月的8号。”

“现在大楼里总共有多少套房在出租?”童小川急切地追问。

小保安伸手一指1单元:“连这套在内,总共四套,毕竟,毕竟这里有点贵。”

童小川暗暗松了口气,他示意一旁的实习警带走小保安,随即下楼。钻进警车的同时,他拨通了郑文龙的电话:“大龙,帮我立刻查下映秀小区案发现场所在大楼出租户交房租的汇款账户明细,要精确到姓名,时间是每个月的8号。”

几分钟后,当电话中传来“杨秀丽”的名字时,童小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讨厌被人愚弄的感觉。

3.

(凌晨2点整)

只是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简单休息了一会儿,章桐就感到难以忍受的腰酸背疼,睡眠严重不足是自己神经衰弱的主要来源,而作为一名医生,她深知自己这么死撑下去,幻听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可是,这成堆的工作,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放手。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变成一条条细痕,缓缓滑落,最终汇聚成透明的水珠,消失在颗粒起伏的水泥墙面上。印象中已经有好多天没有下雨了。章桐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正要向法医解剖室走去,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耳畔便传来童小川的声音:“章主任,等等我。还没开始,是吗?”

章桐双手插在工作服兜里,点点头:“我休息了会儿。现场情况怎么样?那房间里住过的是不是失踪的秦玉珠?”

“不。”童小川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那房间里根本就没住过人,租客身份讯息是假的,真正的租客是住在隔壁2单元的杨秀丽,这女人差点把我耍了。如果没有租金转账这条线的话,还真抓不住她的破绽。”

“她不是目击证人?”章桐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

童小川摇摇头,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说那晚亲眼见到一个白衣女人,披头散发,浑身湿透地跑过她门口,她还坚称自己是看到那张脸的,所以她当晚才会因为害怕而匆忙带着行李去住酒店。而她事后却对我们警方只字不提,现在想来,这本来就不是简单的‘迷信’所能解释的。”

章桐耸耸肩,显得很无奈:“原来如此,那她应该说的就是她自己吧。最起码她提到衣服湿了这一点就是实话,因为案发当晚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身患重病且神志不清的受害者金老师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就这么爬进水塔,并且最终淹死在里面的。不过,保险起见,可以和盖子上的指纹比对下。我赌十块钱,肯定是她的。”

一听这话,童小川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长叹一声,便伸手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塞到她手里,嘴里咕哝了句:“我本来打算留着去买烟的,这下可真的身无分文了。”

“你们比对过了?”章桐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我刚从小九那边过来,盖子上的两枚大拇指印正是杨秀丽的。”童小川说。

“这下你们重案组那边可要忙了……”

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解剖室,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章桐把头发盘起,用夹子固定住,然后穿上围裙戴上手套,拿过顾瑜早就放在一边的工作记录本,仔细核对后,便顺手拧开了解剖台上方的照明灯。

“你徒弟呢?”童小川窝在水槽边,远远地看着解剖台。

“我打发她去休息了。”章桐头也不抬地回答。

童小川愣了半晌,突然问:“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章桐不解,便抬头看他:“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童小川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就是觉得这活儿,年轻女人干久了,心理压力能承受得住吗?毕竟,毕竟你所面对的,可是各式各样的死人啊。”

章桐认真地看着他,半晌,轻轻摇头:“我还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有啥好羡慕的?”

“我羡慕的是你到现在还会有情绪,我是指面对我这房间里的每一个受害者。”章桐埋头继续工作,她做完记录后,便从工具盘中拿过解剖刀,最后看了一眼死者平静的面容,若有所思地说道,“无论是愤怒、恐惧,抑或是悲伤,这些情绪,对于我来说,都已经变得很遥远了,有时候看着那些来局里认尸的受害者家属,我每次都不忍心去面对。因为我很难感受到他们身上生离死别时的那种痛苦。不知道哪天我会彻底放弃自己干了十多年的这份职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短期内不会,因为我觉得对这份职业,我有无法推脱的责任与义务。”

听了章桐这样的回答,童小川不禁陷入了沉思。

凌晨的街面上静悄悄的,昏黄的路灯光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投射在马路上,斑斑点点,使得整个城市与白天截然不同,仿佛就是两个世界一般。

天空中的细雨不断地飘落在吕晓华的身上,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但是他一点都不感觉冷,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向前走去。他听到了耳畔呼呼的风声,甚至还听到了自己愈发激烈的心跳声。心慌和头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应该坐下休息,身体已经快垮了,但是他的心不能垮。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收到阿珠的讯息了,东躲西藏这么多年,最终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可以名正言顺地与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阳光下,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站在雨夜的街头,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被雨水打湿,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抬头竭力想去看清楚边上那块路牌上的字迹。

自己身无分文,手机也没有,吕晓华暗自懊悔,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到达姚山澳,但是他清楚自己必须去,因为去晚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活着的阿珠了。

终于,他看清楚了路牌,还相距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他全然不顾,低着头匆匆向姚山澳的方向走去。

如果一个人的一辈子只剩下一个目标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哪怕代价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在吕晓华身后不远处,一辆灰色的小车在雨中行驶着,起先它还只是缓缓跟随,一两公里后,车内的驾驶座上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即加快了车速,在吕晓华前面十米左右停下,没有熄火,副驾驶一边的车门打开,静静地等待着。

这一幕,让吕晓华不由得吃了一惊,雨越下越大,犹豫片刻后,他便踉跄着上前,钻进车坐下。关上车门的刹那,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司机,震惊之余,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一直都守在疾控中心的门外。”赵志忠轻声说道,“我想见你!但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

灰色轿车在雨中继续行驶着,开往天长城外。

吕晓华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微微颤抖起来:“你,你不是警……”

话还没说完,赵志忠笑了,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我早就已经辞职了,从我在苏川派出所里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上交了辞职报告。”

“为什么?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吕晓华不解地问。此时,他注意到了方向盘上的那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手指指关节已经有些明显发白,而赵志忠的脸上却依旧是平静如水,吕晓华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阿珠是什么时候被你找到的?”